随便

  “原也，你就是太自私了。”
  江静姝又一次说道。
  原也没有反驳。
  山川吞没余晖，狭小的书店里亮起了白炽灯。他一直坐到江静姝站起身还了书，用纤细的手推开了玻璃门，才堪堪拖动了身下的座椅。
  视野里的人越来越远，他却没办法叫住她。
  那挺直的背影往前走得毫不犹豫，没有片刻回头。
  让他十分羡慕，又害怕。
  原生义今天和他吵到最后气急了，也跟着他的话说，要是他不去国外读，那附中也就顺他心意不用去上了。
  原也问他我凭我自己本事考上的学校为什么不能去上。
  原生义回答他，因为是我在替你交钱。
  强烈的无力感，又有种莫名的羞耻感。原也在这一刻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因此只能气急败坏地走开。
  他试图去选择自己的路，但是他不要了的东西却总能在恰当的时候来阻碍他，试图控制他。
  这股愤懑在回到医院，他打开原恺之病房的门，看见半立起身靠在身后垫子上的他后，稍微减轻了一点。
  “小也。”原恺之看着他轻轻喊道。
  旁边的蔡鸢立刻转过去。
  原也冷着张脸，见他面色尚好，蔡鸢脸上也难得回了点起色，就知道他应该是没有大问题了。
  说起来要不是这颗顶梁柱塌了，又哪里会发生这些事？
  但原恺之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生活吗？
  “原也！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蔡鸢眉毛一横，对他厉声喊，“给我过来。”
  “就算爷爷做的太过也不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跑出去，懂吗？”她边看着原也过来边说，“因为一直没找到你，你爸刚才也出去找你了。”
  “妈，”原也打断了她的絮叨，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我要去附中。”
  这是原也在长大之后第一次用这样带着一些恳切的语气和她说话。他无处可求，只能寄希望于最初的怀抱。
  但蔡鸢并没有意识到。
  这几天她实在太累了，听到这话怔了一下，然后想先安抚他：“这事儿我再和爷爷商量一下。”
  “我要去附中，妈，”原也坚决说，“为什么我的人生我不能自己做决定？”
  蔡鸢抬手，发现自己已经够不到他的头了，于是选择去拍拍他的肩膀。
  “小也，”她这几天成天担心原恺之醒不过来焦躁得不行，又和原立成吵了一架，简直心力交瘁，“我们会再好好谈一下的，但不管是去哪里，大家都是为你的将来考虑。”
  “不去国外也没关系，妈妈也不想你去，但是附中我们可能去不了了。”她说得很慢，让他能明白，“爷爷没和任何人商量就这样做，现在名额早被别人补上了。但妈妈会给你选一个同样好的高中，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出国的话。”
  原也站在原地，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随便你们吧。”他最终说。
  原恺之病了一整个暑假，他们一家也在隔壁市里呆了一个暑假。在原恺之的印象里，原也不常和他们呆在一起，经常一消失就是一整天。
  直到尤为漫长的这个夏天走到了尽头，时间终于到了即将开学的时候，蔡鸢问他还需要准备什么带到学校去时，原也才慢悠悠地开口。
  “准备什么？”他笑着说，“我根本没学校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