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如果莉卡不乖乖睡觉，镜夜就会强制执行抱着她睡的任务，久了之后莉卡也习惯的不反抗，反正能睡着是好事，只不过醒来就要面对起床气很大的他。
  莉卡睡的很浅，常常睡没多久就会醒来，她也发现镜夜睡得没有比她多到哪去，她也会让他多睡一点，要叫醒他的话也尽量缓着点的叫，热毛巾敷一敷再叫他起床。
  莉卡完全没有害怕他起床气有多大。
  镜夜根本不知道这人是神经太大条，还是神经已经坏死。
  莉卡对于镜夜的态度，也不是逆来顺受，只是好好的听他的话，也完全没有多想说吻过她的事情，隔天睡醒也跟没事人一样。
  所以在看到她视察完不高兴的样子，他反倒觉得很有趣。
  今天在东京的总分部视察完，跟对方总监见了面，莉卡今天好好的穿了衬衫跟西装外套，长发也束了起来，显得成熟干练一些。
  原本以为她今天要亲自出马，但到了目的地她还是让副执行长出面，而且今天也没有脱队，镜夜稍微有些头绪，只是有阵子没见莉卡工作的模样，看一次就会怀疑一次，她是不是人格分裂？
  果不其然，在跟对方总监见面的时候十分不愉快。
  谈话过程都还算礼貌到位，只是副执行长的犀利也跟莉卡差不到哪里，看了好几间分公司也有些头绪，指出他们技术上面的问题，没有太多冗赘的废话。
  看到这样的表现，镜夜也明白为什么莉卡会选择这样的副执行长，见识明白而且从来不会废话，他们这些执政高层时间太少，多馀的客套都是在浪费时间。
  莉卡站在旁边垂着眼帘听着，没有阻挡自家下属的处置方式。
  听了好一会也听出来对方其实不满意还没併购前，由外商下指导棋，意指决策权应该由凤家来决定，罗斯德家跟凤家还在商讨佔股比例，这件事除了他父亲跟莉卡，没有人知道，即便是罗斯德董事长也不晓得。
  这两人在凤家书房关起来谈话，镜夜都有种两隻狐狸在打什么算盘的感觉。
  讲到后面凯文也有点沉不住气，罗斯德集团被这种小公司指手画脚的不知好歹，莉卡在处理这种事情都不会有情绪，这种不是最高层的傢伙在叫嚣，她通常都会选择无视对方。
  可凯文只是副执行长，而且莉卡就在旁边，这把刀要不要砍下去他还有点犹豫。
  最后是莉卡小声地说了句不要在意，才让凯文放心的直接下刀，因为她也明白是自己在旁边，所以才限制了凯文下决策的动作，若莉卡不在的话，他早就做决定了。
  凯文不是怕她，反倒是很保护她，所以当他听到对方在莉卡面前，对罗斯德集团出言不逊才会有些沉不住气。
  他想保护这个小老闆的心，莉卡很明白，但这不是在公事上面应有的反应。
  回去再好好安抚他吧，这种影子般的操作也不是第一次了，凯文通常都做得很好，以前若是遇到这样的状况通常都会直接辗压对方，之前就有跟他说过要再沉稳一点，但对方似乎曲解了她的意思，今天才会有点绑手绑脚。
  「让你的老闆出来谈吧。」
  「你又是哪根葱？罗斯德集团的员工都这么无礼的吗？」
  对方正被洗脸洗的火气上来，莉卡觉得很吵又浪费时间就直接发话，在预料内的反应莉卡也没因此笑出来，只是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一样，让对方更是暴跳如雷。
  「副执行长，你的下属如此无礼！让人怎么信服罗斯德集团的素质！」
  「嗯，贵公司素质也不好。」凯文看着莉卡的眼神，也知道她是想让他赶快脱离这种没用的谈话，也很有眼力的对莉卡问：「执行长，到这边可以了吗？」
  莉卡点点头，也没有再想多说话的意思，而那人听到凯文称呼她的职称，突然想起来罗斯德集团的执行长，似乎是个非常年轻的女人。
  但他完全没料到，执行长是个看起来刚出社会的年轻女子。
  可看到莉卡的眼神，他更是反应过来，想着对方总公司都派了副执行长出来，也是放低姿态的要收购，才想要趁机剉对方气势的，没想到完全惹错人。
  「你、你——」对方被吓到说不出话，指着莉卡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更不能相信她真的是执行长。
  但莉卡收回眼神，不想跟没有眼力的傢伙多说话，只是淡淡的对着下属开口：「凯文，联络一下高田生技的董事长，问他愿不愿意今天交易，不用视察了。」
  高田生技的董事长，放任这种人出来无礼，多少也是想利用来试探罗斯德集团的态度。
  毕竟她们家很低调，非常低调，这些年收购的公司全都没有改名，更会让人淡忘罗斯德家在背后的操作有多少。
  「凤家财团呢？」
  「先买下来，再跟凤先生讨论。」莉卡边说着，然后看了镜夜一眼，然后对他发问：「凤家可以接受吧？罗斯德先出资，你们没有损失。」
  镜夜听了也点点头，回应她的话：「您跟董事长协议过了，想来不会有问题。」
  这一手让对方知道，从头到尾这两家集团都一直跟着视察，看似罗斯德集团听从凤家集团下指导棋，才特地亲自来高田生技查看，但实际上却是两家代表都在。
  至于镜夜是不是真的代表凤家也没那么重要，让高田生技这样以为就好了。
  莉卡也没有再多废话，这次换她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带着自己的团队直接离开。
  「高田老总会不会跳脚？」
  「他们以为自己有专利还可以争个卖价高，但实际上亏损已经到日东银行放款都要扛不住了，可他们跟银行高层也有勾结，银行董事知道我们要併购的消息，已经跟凤叔叔联络过了。」
  在回去的车上，莉卡也没有隐瞒她跟凤叔叔这次的算盘，反而是说明白给他听，而镜夜也反应过来的问：「两方人马闹得很兇吧？」
  「嗯，毕竟能源专利的利润太高，但操作错误才会连年亏损，高田老总的筹码已经都丢到水里，日东银行的支持才让他们有错觉。」
  「罗斯德佔股多少？」
  莉卡听到镜夜的问题，才终于笑了出来，镜夜还想着她为什么要笑，而莉卡只是恢復成柔和的表情说着跟聪明人说话真好。
  日东银行也早被罗斯德家旗下的企业买进股份，佔股比例还不少，所以银行若是继续给高田生技放款，被捲款都有可能，但最坏的状况就是继续往高田生技丢钱进去。
  凤家跟罗斯德要併购高田生技，实际上是凤家在帮莉卡收拾一个烂摊子。
  莉卡也不笨，若从她手里把高田生技救活了，他们两家都可以获利，凤家不会做这种人情生意。
  「但你给凤家奉上的不只是高田的利润吧？」
  「日东的股份自然不用说，罗斯德集团的股份也是出了名的难购入。」
  但说到这里，镜夜就不懂了。
  莉卡这样做，无疑是给自己家曝出弱点，罗斯德家一直以来除了低调以外还很防外，如今却因为一家外商银行就把自家股份交出去，怎么看都是罗斯德家亏了。
  「凤叔叔要的是罗斯德家的利益，而我要的是权力。」莉卡边说着，看着镜夜竖起了食指抵在唇前，明显就是讲白交代了她跟凤家的交易。
  她要让凤家扶持她夺权，从罗斯德董事长手上夺权。
  这笔生意做得不是单纯的利益。
  听到这里，镜夜也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莉卡实际上有多会算计，可却有点头痛的扶着额头，问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跟罗斯德董事长出卖你吗？」
  而莉卡看着他很为难的样子，笑的轻松地告诉他：
  「你猜啊。」
  这次终于换她说这句话了。
  镜夜也终于感受到，除了他欺负莉卡以外，这人也有本事在公事上面扳回一城，那句让他猜，还真让他想不透为什么莉卡要这么做。
  单纯信任他，不可能，莉卡不可能拿这种没有把握的事情在赌，也不可能虚张声势。
  她对罗斯德家是极端偏执的保护，最不可能赌的人就是她，肯定还有后手，而且告诉他这些再利用他的可能性更高。
  「怎么觉得，不管我做什么，都会着了你的道。」镜夜无奈的说：「你是不是人格分裂？还是你平常都在装？」
  终于把这个疑问问出口，可莉卡也只是淡淡的说：「坦白说，工作就耗尽了我全部的心力，其他时候我不想顾虑的太多，除了算计利益之外，我没有兴趣。」
  莉卡的压力很大，这是无庸置疑的，她除了工作上面的事之外都很老实，会乖乖听话也是因为不晓得该怎么做其他的事，别人指挥她做什么，她还不用动脑的轻松很多。
  而说到她没有兴趣，镜夜反而问她：「你会想像一般人一样，去上学读书，过普通的生活吗？」
  听到这个问题，莉卡愣了一下，又笑着那样单纯的开口：「你果然是凤叔叔的儿子，问了跟他一样的话。」
  看着镜夜对着她的话挑眉，莉卡也就老实的回答：「老实说，从以前就有想过，但守着罗斯德家，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
  「你也这样告诉我父亲吗？」
  「嗯。」莉卡笑出声，「结果就被骂了，所以他才会要我跟你还有秋人哥哥见面，说是要矫正我这种扭曲的性格。」
  「我倒觉得没矫正过来，反而还会被你的行为举止给影响。」镜夜看着她，笑的很浅：「你很优秀，很值得让人挑战。」
  对于他的话，莉卡笑得很开心，「对吧？比起上学，能够在商场上一直跟人交手，更让人有成就感。」
  「可对于你来说，这份成就感真的这么重要吗？」
  啊，还是太犀利了。
  莉卡很喜欢镜夜的聪明，但比起凤叔叔，这人更容易往她的内心深处踩，有时候她都怀疑镜夜是不是讨厌她？才会问这些跟他还有凤家都没有关係的事。
  但她还是那样的不会生气，情绪也很稳定的回答：「最重要的，是家族不是吗？」
  而镜夜却摇着头对她说：「被捆绑着，是反向的任人摆佈。」
  「为了不被摆佈，我才会往上爬。」
  她这句话，让身旁人看了她很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不老实。」
  「嗯，我不择手段，我不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