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般来说，六年级的毕业考也是分校考。
  教育局按照考试分数，从好到差排布毕业生至该进的初中。
  但轮到倪迦考试时，那年的政策又发生了改变。
  说是上什么初中不再由考试成绩决定了了，就按照家庭住址划区域，一块划定区域内的小孩子集中去上该区域内的学校。
  倪迦的外婆家位于老城区，这一块区域只有一所老牌中学，也是整个市排名前三的重点中学。
  倪迦她父母得知改革消息后十分眼馋，赶到外婆家里，说等他们小孩到上学年纪，也送到这边来读书。
  倪迦妈妈朝倪迦爸爸脸上吐口水：“都离婚了还贪我爸妈这套房子！贱不贱啊！”
  倪迦爸爸反手想给倪迦妈妈一巴掌，被现在的妻子拦住：“倪迦的生活费全你出吗？他们两个老的平时可也用着我的钱！我送倪迦的弟弟来外婆家，让他们姐弟俩培养下感情，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四个成年人在客厅里吵得不可开交。
  外公坐在窗户边抽烟，他眯着眼，想说的话吐出来成了缕缕烟气。
  有点呛人，害倪迦父亲的新妻子直皱眉。
  他们各自带来的小孩子也在吵，争抢着沙发上的遥控器。
  小男孩大喊着：“快给我遥控器！我要看奥特曼！”
  小女孩不甘示弱：“我才不要看奥特曼！我要看芭比公主！”
  倪迦跟在外婆身后走进卧室，沿着床边坐下。
  上六年级的倪迦身高已经有一米六，比外婆还要高一点。
  外婆坐在倪迦右边，沉默地挨着倪迦，轻拍她的背。
  倪迦懵懵懂懂，在此刻失去了好动的特质，安静地窝在外婆的怀里，不说话。
  外婆的怀里满是膏药味，还有老人味。
  味道不好闻，但是倪迦熟悉的味道，能给倪迦带来极大的安全感。
  过了不知道多久，等到外面的争吵声都消失了，外婆才说话。
  “迦迦以后就要去实验一中上学了，迦迦开心吗？”
  倪迦摇头，声音沉闷：“不开心。”
  外婆追问道：“为什么不开心呢？”
  倪迦撅着嘴：“我同学说，实验一中抓成绩抓得很凶的，老师会经常骂考不好的同学。”
  “迦迦只要努力过就好了，没关系的。”
  倪迦还是开心不起来。
  倪迦小升初的一整个暑假都在祈祷，珍贵的一个假期在惶恐和害怕的情绪中度过。
  时间过得很快，九月一号，实验一中开学。
  本来外婆和倪迦的父母说好，让他们抽空，在开学第一天亲自送倪迦去上学。
  结果都超出约定好的时间快十分钟，两人还是一直不见踪影，电话也默契地全打不通。
  外婆看着倪迦把鸡蛋吃完，给她背上书包：“走，外婆送你去上学。”
  倪迦是一个初中生了。
  所以当外婆想像小学上学路上那般牵起倪迦的手时，倪迦使了点劲，重新把自己的手从外婆的手中抽了出来。
  外婆猝不及防，手还呈半握着的姿态，但没有再去尝试牵了。
  从家到学校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
  外婆没有送她到校门口，在与校门隔了条街道的位置停住不走。
  外婆笑着推推倪迦：“迦迦，去吧，去上课吧。”
  倪迦望着外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蛛丝般缠着她。
  周遭多是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和背着书包的新生们。
  外婆的声音小，在较吵闹的环境中并不能完全听清楚。
  倪迦半懂不懂，和外婆挥手再见。
  “迦迦要好好学习哦。”外婆转身挥手，迈步离开。
  倪迦怔怔地站在原地，等到外婆消失在拐角才回过神。
  她转头，看向自己正对面的实验一中，就像在看吃人的猛兽。
  倪迦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做不知道已经做了几次的心理准备。
  沉下心，与身旁的其他新生一道走进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