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倪迦听到一半开始反胃。
  她掏出耳机，随手点进音乐APP首页推荐的一个歌单，开启随机播放。
  舒缓的女声让倪迦稍微沉了下心。
  她的手指僵硬，尝试握拳都得废很大的力气。
  现在网络发达，大家都能通过互联网关注到偶像明星的所有动态。
  尤其是女孩子们，她们成为了追星的主力军。
  大家看到的女明星女偶像们，她们有的在电视剧里和帅气的男孩子谈着恋爱；有的在舞台上，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画着精致的妆容，享受着舞台下观众给予的欢呼。
  因为许许多个缤纷而闪亮的瞬间，她们被看见，她们被羡慕。
  与之隔着屏幕的那一双双眼睛里，有好多也想拥有，那样精彩而热烈的人生。
  她们前仆后继，像是飞蛾扑火。
  可她们中的大部分，不仅没有收获她们想要的结果。
  反而因为那炽热的梦想和希望，被肮脏的、恶心的脏虫勒索、威胁与拿捏。
  普通人真的也能成为大明星吗？应该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代价是什么？不知道。
  能承受得了这样的代价吗？不好说。
  倪迦的父母在她还只有六七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不出两年，他们又各自组建了家庭。
  等倪迦小学毕业时，他们又有了各自新家庭的结晶。
  倪迦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倪迦在外公外婆家长大。
  外婆家在老小区，邻里之间彼此都熟悉，找人帮忙也就一句话的事。
  小倪迦觉得，比起在之前那个天天会发生争吵的家里呆着，在外公外婆家反而要开心得多。
  爸爸在月初来看她，妈妈在月末来看她。
  来了半年后可能是懒得烦了，就逐渐不来了。
  人是不来了，但生活费总会准时送到，一个月五千块，出手很大方。
  倪迦和外公外婆，就靠着这些生活费和退休金生活。
  外婆并没有放养倪迦。
  在倪迦上小学一年级时，她专门抽了个时间带倪迦去拜访隔壁小区的一个退休钢琴老师。
  按照外婆所想，倪迦如愿成为了那个老师最后一个小弟子。
  外婆还带倪迦去市中心的少年宫转。
  倪迦牵着外婆的手，跟在外婆的屁股后面转悠。
  去看大一点的小朋友做航模，画素描，最后在舞蹈教室走不动道。
  二十多个穿着练功服的小女孩在老师的节拍帮助下随着音乐起舞。
  外婆拉倪迦的手：“迦迦，回家咯。”
  倪迦眼巴巴地望着眼里含笑的外婆：“外婆，我也要学这个。”
  外婆问：“你确定吗？确定好了就不能反悔的哦。”
  倪迦很用力地点头。
  外婆就帮倪迦报名了中国舞的兴趣班。
  等她们真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倪迦又扒着声乐房的门不肯走。
  她指着里面唱歌的老师：“外婆，外婆！我也要唱歌！”
  外婆：“可是你已经有一节钢琴课和一节舞蹈课了，可能会很累，你还要去唱歌吗？”
  倪迦很急切，她跺着脚，连说了叁个很喜欢来表明自己的心意：“没关系的，我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唱歌！我不会累的！”
  于是一年级二班的倪迦小朋友的星期天要上叁节课，上午八点去青少年宫上声乐和中国舞的课，下午去隔壁小区的老师家里上钢琴课。
  倪迦一点都没有觉得累，反而感觉很开心。
  上完课回家，她都会向外婆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心疼外孙女要经常跑到老师家里练琴，外婆掏出了自己的积蓄，在家购置了一台钢琴。
  一台两万块钱的黑色钢琴，是倪迦自己去琴行挑的。
  到小学四年级，因为倪迦的课业成绩太差，倪迦的班主任给倪迦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抓一下倪迦的学科成绩。
  倪迦的父母花了几分钟商量，拍板将她的声乐、舞蹈、钢琴兴趣班改成了英语、奥数、写作补习班。
  倪迦哭、闹、吵都没有用，最后还是得被迫去上补习班。
  家里一块窗帘布被拆了下来，盖到钢琴上防灰。
  这一盖，就是好久都没再掀开。
  外婆抱着她安慰：“没事的，等迦迦成绩变好了，我们再重新去上兴趣班。”
  倪迦哭得停不下来：“等、等我重新再去上课，婷婷她们都已经升到另外的班里去了，没人会等我的。”
  兴趣班的老师天天表扬倪迦，补习班的老师则是天天批评倪迦。
  上了整整一年的补习班，做完学校布置的作业还得做额外的补习班作业。
  尽管如此，倪迦的成绩还是全班倒数。
  补习班是上了，成绩提不上来，哪还能是他们当父母的错。
  他们都托关系送小孩子去上名师课外补习班了，已经是尽力，还想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