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鼠窝
昏暗的卧室窗帘紧掩,没有开灯,少年光裸全身直立在镜子前。光线暗淡,但却不会蒙昧他任何一寸白皙的皮肤,他的身体是此时室内唯一的亮色。
瘦,是尖尖的下颌、突出的肩胛骨和锁骨、修长的双腿、脚背微微凸起的经络;窄,是流畅的背脊、平坦的小腹,以及呈内凹弧度的顺滑腰身;翘,是两点颤栗的茱萸、浑圆饱满的双臀,还有风骚独立的阴茎。
天赋是极其珍贵的东西,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幸运拥有它,即便拥有,也不是谁都可以恰巧发现它。
周钰是幸运的,并且他的天赋近在眼前,不需要他费力找寻。
他的每一块儿骨头都朝着人体最优美的姿势生长着,恰到好处支撑勾连起他的经络和皮肉。
虽然他只是小有姿色,但是人的美不限于方寸大小的面庞。完美的骨骼和肉身才是决定他能不能成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的关键。少有人会比他的身体更适合承欢于一双流连辗转的手之下。
镜子里的他侧过一点身,偏过头,目光向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臀部、腿根和阴茎,每一处都打着江满专属的烙印。
周钰的唇微启,露出心满愿足的笑容。
他将自己的身体紧紧贴在冰凉的镜子上,镜子比校医室卫生间的墙还要冷,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使自己贴得更紧,尤其是阴茎。
他痴迷地幻想着在卫生间里江满把自己摁在墙上时的样子。
如他所想,他硬了。
硬邦邦的阴茎顶着阻碍它的镜子,迫不及待地想为自己支出一片天地。
他把肿胀的阴茎拨了拨,使它整根侧贴着镜子。一手扶着镜子,一手摩挲着柱身一侧发热,一侧发冷,被刺激得止不住跳动的阴茎。
腰身极快地耸动,镜子因被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噗——噗——噗——”的声音。
“江满……”
随着一声喑哑的轻呼,一股白浊喷射而出,在镜面上不均匀地摊开,又点点滴滴悄无声息地沿着镜面滑落,像苍白肆虐的病毒。
射精后,他急促的呼吸使一小块儿镜面起了薄薄一层水雾。
周钰把嘴凑过去,留下一抹模糊的唇印。
良久之后,他终于离开了这面被他折磨的花花点点的镜子。
看着自己的杰作,周钰面红耳赤。
他以为面前凌乱不堪的痕迹,是他爱情的具象。
如果可以保留下来该多好……
“周钰,你在做什么?”
周砾推门而入的时候,周钰还立在镜子前久久沉浸在自己的美好想象里无法自拔。
这一次,他是真的忘了锁门。
周砾嘀咕着屋里这么黑怎么不开灯的时候,周钰急忙把镜子挪转,扯了一条短裤穿上。
灯亮了。
周钰慌慌张张的样子让周砾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和弟弟交流并不多,也就没有多问。
“饭好了,穿好衣服来吃饭吧。”
周钰坐好后没有先动筷,而是疑惑地看向正在夹菜的周砾:“不等爸吗?”
周砾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他打电话说不回来了。”
事实上,周父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说好了今天会回来,怎么又不回来了。”周钰有些失望。
周砾只顾吃饭,并不关心弟弟失落的情绪。
自周砾小时候他和弟弟一起被父亲抛弃,丢在叔叔家任人欺负摆布的时候,他和这个所谓的父亲之间就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了。
被抛弃的痛苦弟弟因为年纪小忘了,但是他忘不了。
他晦暗人生的起点就是周父的抛弃,否则他根本不会经历之后发生在他身上的每一件不幸的事,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一个自卑敏感的废物。
即便两年后变得光鲜亮丽的周父回来找这两个便宜儿子,也只是为了找回他可笑的血脉,不至于绝后。另外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很差,没十几年活头了,只能指望亲生血脉给他养老送终。
两年间周父靠倒斗赚了些钱,对外称自己是做古董生意的,手里的货都是他和考古团队合作得来的,赚的钱九分都归考古队,他只得一分帮考古队经营的辛苦钱。
周父的生意越做越好,他张罗着该再取个老婆给自己开枝散叶了。
此时他已经四十出头,年轻时候的美貌资本早已流逝,又因为常年在阴湿的地下打洞,面目干枯丑陋,浑身似乎都散发着一股霉味儿。旁人只会觉得他是一只从下水道爬出来的恶心的耗子。
虽然他并不死心,但之后有一次下墓,不慎被地下一只拳头大的怪虫咬掉了一只睾丸。
就医不算太迟,保住了他一条命,但怪虫分泌的唾液有剧毒,为了保命,防止毒素扩散,只能把他的阴茎和所剩的另一只睾丸切除。
从此,他想再婚重新开枝散叶的心思彻底绝了。
饭吃到一半,传来一阵钥匙插入门锁扭动的声音。
周钰兴奋地欢呼:“爸爸回来了!”
周父带着一身酒气进门,依然是一副形如枯骨的阴森模样。
看到两个儿子已经在吃饭,他愤怒地大声责骂:“谁让你们吃饭的?老子还没回来,谁让你们两个畜牲玩意儿吃的!”
兄弟俩都习惯了周父的作风,周钰依然高兴,周砾依然不为所动。
周父摇摇晃晃走到餐桌前,看都不看热烈期盼他回家的周钰一眼,猛地抢过周砾的碗砸向墙壁。
“你老子回来了你什么态度!”
周砾用纸巾擦干净嘴,“我吃完了,先去上班了。”
周父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怒声骂他:“老子回来你就要走,你走一个试试,我今天打断你的腿!”
醉酒体弱的周父根本奈何不了周砾,他发狠推开了周父,夺门而出。
身后,周父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几片碎瓷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周钰这才赶忙找了医药箱给周父处理伤口,但却被周父搡开,“滚开!老子还没死呢!”
说完,周父自己爬起来坐在周钰的位置上,用他的碗筷吃起了饭。
周钰见他还有胃口吃饭,就乖乖坐在他身旁给他夹菜。
晚上十点,周砾正在前台核对白天的账单,餐厅的门被推开,发出一声清脆的“铃”。
他心有所感般抬头,果然与一双冷淡的双眸对上。
她冲他点点头,便从另一侧走去了餐厅工作人员的办公区,他也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刻钟后,周砾把手头剩下的工作交给了另一个员工。
他的眼中带着往常没有的神采也走向了办公区。
周砾站在门前一丝不苟地整理领带和西装上的褶皱,脸上擒着的笑意敛了敛,一切收拾妥当他扣了两下门。
虽然门内没有传来任何应允,静待三秒后他仍然拉开门进去了。
他小心地关好门转过身面对办公室内的沙发时,一本文件飞来,正中砸在了他的左肩,进门前理好的衣服领带又乱了。
他把文件捡起来,是三天前他亲自送到魏之远办公室的上个月的业绩汇总。
他默不作声地把文件放回原本所在的位置,然后以他一贯优雅美观的步伐走向斜倚在沙发上的人,双膝并拢,手掌贴着大腿向膝盖划过一寸,脊背微曲,稳稳跪在了地上。
“魏总他……”
“他最近忙着孝敬他爹,没空来这儿”江满薅住他的头发,使他被迫高高抬起头,“你还真把自己当魏之远的狗了?”
“我只听你的,只属于你”周砾因仰起脖子,喉咙被压迫,吐字慢而压抑。
“听我的你就该老老实实守在这个餐厅里,没有我的话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儿。”
江满轻飘飘地讲完这句话之后,周砾没想到她会从沙发上突然起身,手上的劲儿一点不松揪着他的头发,剧痛在整个头顶弥漫。
他比江满高,所以她起身后,他反而要顺势弯一点腰身来缓解头顶的疼痛。
她的声音明显夹杂了愠怒:“可是你是怎么做的?放学的时候偷偷去我学校,反倒被福利院的小孩儿碰上了,无奈只能送她们回去。也算是误打误撞做了点儿好事,所以我也没找你麻烦。”
“但是……”
江满觉得这样一直抬着手有些累,松了手,朝他腹部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
仅仅只是让他悠闲地躺在地上也太过舒服,她又踩向他的下身,磋磨他的耻骨。如果不是隔着一层血肉,早已发出骨头与地板摩擦的“咯吱咯吱”的脆响。
“我今天离开是因为我弟弟他病了……啊……但我很快就回来了……真的……”
周砾有一个非常突出的优点,忍受疼的阈值很高,这恰恰就是拜江满所赐。她总是能够把他折磨得褪去一层皮。
他现在已经是个成年人,曾经对他非骂即打的周父现在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只将死的蝼蚁。
而永远行于坎坷黑夜,祈求一丝火光的他亦步亦趋匍匐在江满身后,也不过只是一具脆弱的白骨。
别人欺辱他,他可以拼死把自己的骨插进那人的胸膛,但江满投给他一粒火星,他晃神间,自己竟已被她拆得七零八碎。
魏之远的办公室里,周砾晃神间,距离心脏七厘米的前胸刺了一支灌了黑墨水的钢笔,以笔尖为圆心,衬衫晕开一大片黑墨,其中夹杂了几丝墨红。
周砾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刺破心脏前几毫皮肉,心脏就会疼得剧烈跳动,打乱心脏原来跳动的节奏。
“你怕你弟弟病死,就不怕你自己死吗?”
江满手里的钢笔又刺进了几毫。这不是问题,是威胁。
“怕。”
周砾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当然怕死,如果不是因为怕死,他何必要苟延残喘,被周父抛弃的那一天他就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怕就别做节外生枝的事,否则你不仅会死,还会死得很难看。”
“我明白。”
他当然明白。
他怕死,但也想靠近火光。从决定要做江满的一件不太称手的工具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她抽身而去,独留他淌了一身墨血,像只地狱逃出的野鬼。
*注:周砾送福利院小孩儿回去的情节在第五章有一点前情。
*预防针:不知道这章放在y身上可能有美感的描写你们会不会反感(如果你们觉得不美那就更好了),但这么写我的确衡量过,主要是为了和他们的ending形成反差,绝对不是想要美化y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