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曲－拨云
身体像是被人死死按在水里，宋珣珞挣扎了数秒后才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第一个反应就是⋯⋯
「这是哪里？」宋珣珞还记得韩襄瑗那张惊恐的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而感知姍姍来迟，她稍稍挪动指尖，却感受到全身如同被绑着千斤重的铅块一样。
花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宋珣珞才百般难受地爬起身。也一直到这时，她才看清楚身旁还多了个人。
「⋯⋯！」宋珣珞倒抽了一口气，因为她看见此刻李承瑾正趴在床边熟睡。
她沉默了数秒，原本打算悄悄离开。但就在下床时，她的馀光瞥见他手臂上的伤痕⋯⋯
宋珣珞呆愣片刻，注意力不知不觉挪动到自己的手腕上，霎那里数年的光阴如同列车驶入，她的脑海里似乎想起每一次病情发作的情况。
「所以⋯⋯这次也一样吗？」只不过每一次都没有留下记忆。宋珣珞的指尖颤抖，轻轻地碰触着李承瑾手臂上早已结痂的伤口。
「这次不一样。」李承瑾不知何时转醒，那对紫罗兰色的眼直盯着宋珣珞瞧。
「嗯？」逕自扑鼻的醇厚木质香气再度衝击她的世界。宋珣珞的反应慢半拍，只来得及从鼻息间发出一个音节。
「我说，这次不一样⋯⋯」李承瑾伸出手，攫住宋珣珞还在「偷摸」自己的那隻手，「因为这一次，有我在。」
「你⋯⋯！」宋珣珞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张脸似乎久违地感受到鲜明的热度，她对此也似乎感到不太习惯，空着的另一隻手轻轻触碰着脸颊，「有没有你都一样！」
而宋珣珞说完，不知道情绪的夹缝中冒出突然了愤怒还是什么，许久未感受到的情妙情感，使得她心里头有些异样。紧接着她甩甩头，像被灌铅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起身、举步就想往门口的方向前去。
「要去哪里？」李承紧拉住她的手。
「我要回我家！」宋珣珞的心脏传来「砰咚、砰咚——」的声响，她不敢回过头，一双眼的目光有些慌张地乱飘，「放开我⋯⋯好吗？」
「先住在这，等到身体好些了再走吧？」李承瑾说完后，整个人越过她、将这房间唯一的出入口完全挡住。
「但、但是！」宋珣珞一对上他那对紫罗兰色的眼，滚到喉头的话霎时间全都哽住，「我不⋯⋯」
「我担心你一个人会出意外。」李承瑾的眼沾上一抹宠溺，大手轻轻抚着宋珣珞的头与发，「公司那边会没问题的，你就当放个长假吧？」
宋珣珞的目光悄悄望向他手臂上的伤，呼吸略微一滞、接着双唇紧抿，双眼移至房间一旁的角落后才缓缓开口：「那个⋯⋯谢谢你。」
李承瑾先是愣住，然后淡淡一笑，「⋯⋯嗯。」
宋珣珞心中喀噔一声，因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
从宋珣珞开始「借」住在李承瑾家已经过了好几天，每当与他接触时，心中多出的莫名情绪总是令她无所适从。
就好像是过去一样。
对，就好像是过去⋯⋯那样。
宋珣珞正坐在那张洁白的大床上，她惊地瞪大眼，抬起手捂在她左心房的位置，感受那热切的生命泉源，「我⋯⋯」
「太奇怪了吧⋯⋯」宋珣珞喃喃自语，「以前的我是这样吗？」
宋珣珞呆愣出神，过了许久才拿起手机，也没注意萤幕上头的通话纪录、以及显示的时间，想都没想就将电话拨了出去。
但话筒中的铃声响了许久，期盼接上线的对面那人却没有回应。宋珣珞直到听见拨号声断开以后，才瞥见萤幕上的时间已接近三更，她接着叹了声气、指尖轻拂过萤幕上的那个英文名，而后飞快地在键盘上打了一串话后送出。
也似乎是感受到喉咙有些乾涩，宋珣珞决定离开房间取水。
而宋珣珞走出房间时，还见到自李承瑾的房间门缝传来光亮。
「都这么晚了⋯⋯」宋珣珞不由地慢下脚步，就深怕会打扰到里头的人。
正当她快要通过时，原本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从内「啪嗒——」打开，两人的目光也正巧碰上。
宋珣珞尷尬不已，房内的照明光线洒在暮色的走道，她的目光闪避，却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而馀光注意到李承瑾手里拿着咖啡杯，看上去也是要去趟厨房，于是搓了搓手心后，开口：「⋯⋯额，嗨。」
「嗨。」李承瑾露出浅笑，那对紫罗兰色的眼在光的映照下显得特别闪耀。
「你先吧！」宋珣珞的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也示意要李承瑾先通过。
李承瑾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就大步地往厨房的方向前进。
而宋珣珞则是跟在他后头走着，突然宛若凝结的气氛也令她呼吸困难，于是她随口提及：「这么晚了⋯⋯你还在工作吗？」
「算是吧。」李承瑾只说了三个字，接着他按下咖啡机的按钮，紧接着咖啡的香气扑鼻而来，很快地环绕在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宋珣珞的手指揪在一块，先是看着地板上的长毛地毯，然后抬起头，说：「辛苦你了。」
而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沉默就突然降临在他们身边。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承瑾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对了。」
疑惑爬上宋珣珞的双眼，她有些愣愣地望着眼前既陌生但又无比熟悉的男人，等待着他接下去的话语。
「本来那天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承瑾回过头，望着宋珣珞的双眼情绪饱含着担忧与哀伤，「但你，昏倒了。」
此时咖啡机已停止运作，而残馀的咖啡液体自出口宣洩，滴落在无波的表面上，形成阵阵涟漪。
「抱歉⋯⋯」宋珣珞眼中的光闪烁不定。对于自己的情况，宋珣珞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一时之间也无从下手，只任由脑袋低垂，都快与地面贴齐。
见此，李承瑾的一双拳在宋珣珞看不见的角度里紧紧握起后又放开，随后他轻声叹息，才又开口：「那天，我原本是想告诉你，《梦境》大受好评，准备要出续作了。」
「是喔⋯⋯」宋珣珞的回应彷彿无关紧要，直到她的语音稍落，才瞪大眼、意识到这是与她相关的话题，「欸？」
也恰好宋珣珞打算追问时、一道光就直入她的眼。她低头一瞧，只见李承瑾摆在口袋中的手机萤幕亮起。
李承瑾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松地将手机拿起、轻轻靠在耳边，他的目光也并没有从宋珣珞的身上挪开，反倒是还紧紧揪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而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他醇厚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同时也夹杂一些平日里没有的轻松愜意。
「澈哥⋯⋯嗯？想要磅礡一点的是吗？」李承瑾顿了顿，而后面露无奈。
李承瑾的声音就像是蕴含魔力，宋珣珞的指尖不由地轻挠在自己的胸口上。
儘管过了这么多年，一对耳还如同习惯般紧揪住他的声音不放。宋珣珞想忽略掉胸口传来的撞击，但那悸动如同澎湃的浪潮不断翻涌。
「好⋯⋯我知道，我调整好后尽快给你。」李承瑾对着空气点点头，随后将手机收了线。
「工作⋯⋯出了什么事吗？」宋珣珞面露担忧。
而李承瑾没有马上接话，那对眼静静地望着宋珣珞，随后才稍稍撇开，他开口：「⋯⋯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宋珣珞抓着水壶倒水的手一歪，水柱在大理石平台上如同划出意外的一撇。
「来就知道了。」李承瑾轻轻拉起宋珣珞的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