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以前觉得没有早八已经很值得炫耀了,如今连早九都令人痛苦呢。」
  施媛打着哈欠,与白柳一起歪歪斜斜地坐在教室最后方的角落位置,痛苦地揉着额角,努力与睏意抗争中。
  这一堂课是传说中最养眼的一堂通识课,名叫「情感关係探讨」,因为教授温柔幽默又帅气的缘故,深受女同学的喜爱,施媛拉着白柳一起从大二开始抢到大四,终于将这堂课抢进了课表中。
  上课鐘响,教授神清气爽带着一杯冰美式走上讲台,用爽朗又清亮的嗓音与台下清一色都是女生的同学们打招呼,并开始介绍开学首周通常都在进行的课程大纲与成绩计算方式。
  「大家应该知道我的名字吧?啊……但我还是写一下好了,毕竟期末报告大家需要写上我的名字。」
  说完,教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宋卿。
  「那什么字?我难道是文盲吗?」
  施媛皱着眉,茫然地问向一旁的白柳,但因为意识尚未清醒的缘故,她的嗓门像是不受控制,话一出口就响彻教室。
  宋卿放粉笔的手顿了顿,用着些微讶异的表情看向皱着眉的施媛,不由哑然失笑。
  「确实,我的名字不太常见,宋卿,那个字念作卿。」
  「啊……我、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宋卿温和地隔着许多人,与最后一排的施媛遥遥相望,亲自为她解答。
  感受到前排眾人的关注,施媛尷尬到想找个洞把自己埋死。
  「坐在你旁边的我也是尷尬到要掉疙瘩了呢,这就是好朋友的证明吗?」
  白柳坐在旁边,口吻凉颼颼的,因为刚才施媛响亮的那一嗓门,她整个人都惊醒了,到现在心脏还在突突地鼓动着,抗议着所受到的惊吓。
  「闭嘴。」
  施媛将脸埋进双臂里,闷闷地吐出两个字。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还不饿,应该随便吃点存粮应付一下就行,我再不睡回去,我的灵魂就要出……咿呀!!!」
  「小心!」
  施媛摇摇晃晃地走着,眼睛半闭不闭的样子,完美地忽略了近在眼前的阶梯,因而失足踩空,整个人惊恐地赶忙用双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
  人。
  宋卿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匆忙赶往会议的路上,猛地被学生拽得差点从楼梯上摔倒,整个人猝不及防被吓得不轻,但好在稳重的天性让他立刻做出反应,一下撑住了两人份的重量。
  「没事吧?你还好吗?」
  这是来自两个不同的人说出的同一句关心。
  宋卿扶住惊魂未定的施媛,满怀的关切简直溢于言表,不等她反应便率先打量起她的状态。
  而另一边同样被突发意外吓得差点灵魂出窍的白柳,被突然出现的宋江彦给拉住,刚才她差一点就要下意识朝施媛坠跌的方向扑去,幸好他及时出现,制止了她惊人的危险举动。
  「怎么可以就那样扑过去呢?万一摔下去多危险啊!」
  宋江彦语气焦急地指责白柳的衝动,但白柳刚才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因此被训得有些无辜,只是看见宋江彦担忧的表情后,她还是及时收住想反驳的衝动。
  嗯……这是、手臂?白柳突然意识到她与宋江彦的姿势,不知为何自己竟被宋江彦双手环抱,以背对他的姿态偎在他的怀里。
  「你可以放开我了。」
  白柳轻轻扯开宋江彦环着自己的双手,往前跨一大步,拉出一段她觉得适当的距离。
  「我没事,谢谢老师。」
  另一边,儘管说着没事,但施媛的瞳孔仍然还留有馀震,双手更是抓着宋卿的手臂不放,显然魂根本还没收回来。
  「真的没事吗?那同学,我还要赶去开会,能请你放开我的手吗?」
  宋卿最后一次确认施媛的状态,看了看手錶显示的时间,他已经迟到了。
  「啊?喔、喔……不好意思。」
  总算回神的施媛,眼见自己的手还紧抓着人不放,赶紧立马松手,脸上臊得发热,暗自唾弃自己简直蠢得无边无际。
  「大白!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我差点跌死,你竟然在那边给我冒粉红泡泡!」
  目送走赶着开会的宋卿,急于转移注意力的施媛,一回头就见到站在一起的白柳及宋江彦,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朝她发难。
  「说什么粉红泡泡,拜託你走路看路好吗?我真的差点没被你吓死。」
  「唉唷、我刚才狠狠抓了那老师的手欸,你说我会不会被他记恨?」
  「应该、不会吧?不是说他很绅士吗?」
  「希望是这样,看来今天不是个适合出门的日子,我要赶快回房间避难了,掰掰……」
  「喔……你走好啊!」
  白柳微微弯身,想从楼梯扶手间看着施媛安全走下楼,但看在刚才目睹白柳自杀式救友行为的宋江彦眼里,简直跟又想自杀一样,不由得替她捏把冷汗,想扶着她又担心被觉得唐突。
  「你想看看那件作品本尊吗?」
  「可以吗?」
  「嗯,我把它拿到工作室去镀银了,走吧。」
  回过头发现宋江彦还在,白柳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邀请他一起去看看她的作品,而他自然是爽快答应。
  白柳又一次领着宋江彦来到工作室,两人一同走到她的工作桌,他还是站在与上次差不多的地方,隔着桌面俯视蹲在桌子下查看镀色情况的她。
  「喔!江彦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只是……嗯,在等人而已。」
  「等人?哈哈,等其他前辈吗?」
  「嗯,对。」
  两个韩国女生透过敞开的门瞥见站在工作室内的宋江彦,于是隔着窗户与他搭话。
  面对询问,本来打算实话实说的宋江彦,因为白柳突然从桌底下伸手扯住他的裤脚,在瞬间领会她不想让人发现后,他反应飞快地临时变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将他的后辈们搪塞走。
  白柳在上次的欢迎会上就感觉出来,那群交换生中的女生们,几乎都对宋江彦有点好感,果真如施媛对宋江彦的第一印象,这傢伙就是个妖孽。
  「我上次就想问了,你们这些交换生的年纪是不是不一样?」
  「嗯,刚刚那两个女生一个是后辈一个是平辈,比较常跟我一起的大多都是我朋友。」
  「因为同龄才说是朋友吗?」
  「可以这么说吗?但他们确实都是我朋友。」
  等宋江彦送走了他的后辈,白柳才从桌子下探出头,脑袋轻轻擦过宋江彦的手背,因为怕她撞到头,他一直不动声色地用手握着她头顶正上方的桌沿。
  「你看,顏色上的很均匀,不枉费我花那么长时间去拋光。」
  「有别于黄铜的金黄色,银色感觉内敛很多,你的情绪真的藏得很深呢。」
  「什么?」
  白柳愕然地抬头看向宋江彦,内心再一次被他随口说出的感想给触动,那一段话就像一枚小石子,突然滚落进心湖中,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到底为什么这个人能看见我藏进作品里的心思呢?白柳静静地凝视宋江彦的双眼,有一瞬间好奇起眼前这个人的内心装着怎样的世界。
  「为什么这么篤定跟我的情绪有关呢?」
  「没什么原因,就是……直觉吧?」
  宋江彦抬起右手,以食指指腹轻轻触碰被白柳捧在双手掌心上的那件黄铜材质的作品。
  那件作品是使用蜡雕的婴儿手臂所围成的一顶皇冠,婴儿的手掌有的握拳、有的松开,最后送到专业的铸造工作室,将蜡雕铸造成黄铜后,再将一隻隻小手臂焊接在一起,最终围出皇冠的模样。
  「你的这些小手掌所呈现出来的不同面貌,很像人的情绪有紧绷的时候,也会有放松的时候一样。」
  「但婴儿的情绪是藏不住的,每一种情绪都会放大展现,就像在努力求取大人的关爱一样。」
  宋江彦用着放轻的音量,缓缓地说着他对白柳这件作品的直观感受,他的嗓音因为音量降低的缘故,变得更加低沉且磁性,白柳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快被他的话给灼伤。
  「我的确是个会下意识藏起自己情绪的人,但我同时也很渴望有个能让我放心宣洩情绪的对象。」
  「所以我才会选择以婴儿的形体来呈现这个系列,因为就像你说的,婴儿的表达方式就是放大所有的情绪。」
  「婴儿很容易受到人们的宠爱,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一样,我……很希望有个人能那样包容我,而我也愿意去包容他。」
  「我骨子里就是个极其任性的人吧,但我害怕让人发现这一点,所以我总是掩藏起来。」
  可能是宋江彦看向自己的眼神太过清澈,白柳难得毫无隐藏地剖白了自己的创作理念。
  宋江彦再次低下头,伸手用指腹轻轻触碰那顶皇冠,沿着一隻隻迷你的手臂,最终抵达白柳的指尖。
  「选用银色很好,人都是多面向的,但很多时候人们其实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很了解自己。」
  「你觉得你骨子里是个很任性的人,但你不知道,你其实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觉,让人不好亲近,却又无形中引人关注,你有一种很低调的张扬。」
  宋江彦用自己的指尖轻蹭着白柳的,然后顺着她的指尖下滑,最后轻轻捏住她的食指,他抬眼对上她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不再言语却彷彿有无数的声轨穿梭其中,至少白柳觉得自己听见了类似花火点燃的声响。
  「你说的是我吗?那我还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
  察觉到气氛变得黏腻,白柳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指,身体向后与宋江彦拉开距离。
  这个人有毒吧?白柳慌张地心想着,很是纳闷自己为什么每次都这么轻易被宋江彦牵着鼻子走。
  「所以才说你实在不太了解自己嘛。」
  忽略了白柳猛然拉开的距离,像是没察觉到她不自然的闪避一样,宋江彦只是笑咪咪地调侃她,轻轻松松就将曖昧的氛围给散开。
  也是,对他来说能有什么负担呢?刚才分明也是他自己製造出的气氛。白柳有些哀怨起来,却又不好发作。
  「走吧,我得回宿舍了。」
  「嗯?我们不吃午餐吗?」
  「我不吃,我现在只想回宿舍补眠。啊……你要不要跟我上去?我刚好能拿电鑽还你。」
  「好啊。」
  本来说着说着已经走到工作室门口的白柳,突然想到宋江彦的电鑽还放在自己那里,于是又回过头去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上到山顶一趟。
  宋江彦没有多想便点头同意,全然忘了自己的弱点之一,就是爬山坡。
  于是两人又一次并肩同行。
  宋江彦跟在白柳身后,直到宿舍门口才停下,不由得在心里佩服每位住宿舍的人,竟然每天都要爬如此陡的坡。
  从教学楼区爬到宿舍的那段斜坡,是建在山坡上的整个校区中最陡的路段,而白柳竟然能每天面不改色地走好几趟。
  「真是勤劳啊……」
  独自站在宿舍大门外的宋江彦,踢着地上的碎石,望着门口发呆的同时,嘴里还碎唸着对白柳的敬佩。
  「喔!江彦哥!」
  「江彦啊!吃饭吗?」
  「你已经推掉好几次了,这回总该一起了吧?」
  宋江彦的朋友以及后背成群地出现在宋江彦身后,看到宋江彦后,立刻凑上前,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餐。
  「你们怎么会上来这里?」
  「吃饭啊,不然呢?」
  「这里哪里能吃饭?」
  「你站在学生餐厅的门口,却问我哪里能吃饭?江彦啊……你是不是该去看看脑子?好像出问题了呢……」
  宋江彦与朋友江承勋一来一往地进行问答,最终被学生餐厅竟然在山顶的事实给震撼,久久未能消化。
  「哥你也太搞笑了吧?哈哈哈──怎么能不知道学生餐厅的位置呢?」
  「都怪你都不和我们一起,天气这么热,亏你还能天天往玻璃工作室跑。」
  「江彦哥今天总算该跟我们一起吃饭了吧?」
  上次路过工作室的后辈被宋江彦少根筋的反应逗得大笑难止,而另一位则调侃他的非人毅力。
  如果以上两位女性的打趣都止于友达程度的话,那刚才第三个发话的女生显然就不满足于友达现状,因为她直接伸手挽住了宋江彦的手臂,撒娇似的希望他能一起吃午餐。
  「嗯,既然都上来了,当然要一起吃午餐了,我还没看过学餐长什么样子呢。」
  「等等午饭我请客。」
  宋江彦笑着答应,他回想起自己这几天为了早点适应这间学校的设备,而忽略了与朋友们的相处,甚至连电话都不怎么接,确实该好好补偿一下,索性就表示了自己要请客,当即引来眾人的欢呼。
  「抱歉,我工作桌太乱,忍不住花了点时间稍微收拾……」
  「啊……你朋友们都在呢。」
  白柳急匆匆地推开宿舍大门,猝不及防地面对除了宋江彦以外的其他交换生,让她当场愣住了。
  糟糕,这下要怎么办?面对他们探究的目光,白柳感到相当棘手。
  「没事的,也就稍微等一下而已,你不用那么着急跑下来的。」
  「因为之前在玻璃工作室碰上困难,被她帮助了,所以礼尚往来,我借给她我的工具。」
  宋江彦先是表示自己稍微等等没关係,随后立即察觉白柳认生的反应,于是体贴地主动对朋友们解释情况。
  「这位是白柳,我们现在是朋友。」
  「哈囉,很高兴见到你们。」
  见宋江彦相当贴心地为自己舖了台阶,白柳便顺势而下,简单地接过他递出的话头,与眾人打个招呼。
  「哈囉,我们现在正要去吃饭呢,要不要一起?」
  「啊,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情,恐怕没办法。」
  江承勋手臂一伸突然揽住宋江彦的肩膀,率先释出善意地邀请白柳一起用餐,但白柳本就急着回去补眠,自然是连忙婉拒,还努力装着镇定,其实内心正对自己所谓的「有事情」,感到很是心虚。
  「那,你跟朋友们去吃饭吧,我先走了,再见。」
  害怕再被挽留,白柳就跟脚底抹了油一样,飞快地跟宋江彦道别。
  宋江彦望着白柳果断离开的背影直到她转进死角才回过头,一转身便立刻对上死党促狭的目光,出于掩饰意味,他用右手食指刮了刮自己的鼻头。
  「你不要以为那种敷衍的说词可以塘塞我,等等给我从实招来啊。」
  「唉、吵死了,你还走不走?」
  宋江彦皱起自己的俊脸,企图以此蒙混过关,但显然是徒劳无功。
  而另一边正走在宿舍走廊上的白柳,此刻正在回忆刚才猛然撞见的画面……
  那个挽住宋江彦的女生,不就是欢迎会上那个空气瀏海吗?哇……才没隔几天就换发型了啊。白柳一边走往电梯的方向,一边回想初次见面时那个女生的样貌。
  「还真是勤劳啊。」
  这是最后白柳下的结论,对于大约一年才换一次发型的她来说,频繁的换造型,是种麻烦的负担。
  一觉从太阳高掛空中,睡到了落日时分,白柳因为施媛率先甦醒所弄出的动静而醒了过来。
  「要吃什么?」
  由于急着补眠而直接略过了午餐,白柳醒过来的第一感受就是自己的胃正在跟自己抗议,于是揉着眼睛挣扎起身,顺带抬头提出这个几乎每天都会面临的疑问。
  「你也没吃午餐?我还以为你跟着目光收割机走,会被他拉去吃饭的。」
  「唉唷,虽然太饿了没力气,但还是想吃顿好的,我们下山一趟?」
  施媛用力眨了眨酸涩的双眼,用手捏了捏自己肚子,左思右想学餐里有什么能让她吃得满意的,答案是──没有。
  白柳举起右手,弹出食指朝施媛指了半天,意思是「我们要大吃一顿」。
  迅速达成共识的两人,快速地爬下床洗漱一番,随便扯了套轻便的休间服,便快快乐乐地勾着手出门。
  「你说那个叫什么……宋卿?对,就是宋卿,他到底会不会记仇呢?」
  「你有什么好让他记仇的吗?」
  「虽然我是觉得没有,但早上不是有点尷尬吗?」
  「喔……你说你喊很大声的那件事吗?也还好吧,他的名字不会唸也很正常,毕竟真的不常见嘛。」
  「唉唷……偏偏下课之后还发生跌倒那种蠢事,我以后上他的课前绝对不熬夜,也绝对不说话了!」
  白柳与施媛保持一致的步调,一颠一颠地跨大步下山,讨论着早上发生的事情,施媛仍然耿耿于怀,在成绩上始终维持系排第一的她,对分数十分在意,深怕自己被教授记恨上之后,会影响她的成绩。
  「避免熬夜我是同意的,毕竟对身体健康有帮助,但上课完全不发言,我可能就会有点困扰了。」
  一道温润的男声从对话中的两人身后响起,施媛吓得像是作贼心虚一样,连忙扯了扯白柳的袖子,让她回头看看是不是说人人到。
  「……老师您好。」
  白柳一回头,果然就看见宋卿掛着一副与世无争的笑容,走在她们正后方,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更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对话的。
  「你们好,要去吃晚餐了吗?这个时间点下去,应该很热闹。」
  「老师也要去觅……我是说,吃晚餐吗?」
  差点就习惯性地使用「觅食」这个词汇,白柳及时纠正了口误。
  「对呀,我带的班级今天有聚餐,我得去露个脸。」
  「老师有带班级吗?」
  这就让白柳跟施媛有些意外了,原来宋卿不是外聘讲师吗?
  「我是艺术治疗系的助理教授,今年也是第一次带班级呢。」
  「原来如此,我们系上的教授一般都不太参与我们的聚餐,只会默默给班代赞助金而已。」
  「也可以这样呢,但是这样没办法跟学生打好关係吧?我不想跟自己班里的学生太有距离感。」
  「只能说每个科系的生态不太一样,虽然我们教授不太参与我们活动,但跟我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因为实在太照顾我们的课业了,经常替我们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
  「原来如此,看来很值得我学习一下,希望我的学生能多多包容我这个菜鸟导师呢。」
  「老师人这么健谈又关心学生,肯定没问题的。」
  因为施媛在一旁装鸵鸟,明明比刚好一米六的白柳高了半颗头,还硬是缩在她身旁自欺欺人地隐藏存在感,因此白柳只好硬着头皮,与刻意配合了她们步调在行走的宋卿聊天。
  啊……这下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长了?白柳眼见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不自觉开始眼神死。
  「老师!!!您怎么还在这里慢慢间晃呀?聚餐都迟到了!」
  就在白柳开始挤不出话题时,后方传来了一阵高亢的吶喊,听内容感觉得出是宋卿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小跑过来后,便二话不说拖着他加快速度,往校门的方向跑去,他甚至没能回头,跟白柳她们道声「下周见」。
  「呼──他可真能聊。」
  「你还好意思说,竟然全程让我一个人跟他没话找话。」
  「抱歉抱歉,我是俗辣。」
  白柳对施媛翻了一个大白眼,假装嫌弃地将她往旁边推开,两人歪歪扭扭地抵达学校周遭的美食商圈,此时正逢晚餐与下班时刻,人朝正逐渐变多。
  两人最终在一家座落在稍微偏僻点的巷子中的日式居酒屋驻足。
  入店落座后,两人各点了一碗拉麵,又一同点了都想吃的一些炸串跟小菜,不多时便上了满满一桌的餐点。
  「你这才短短几天,好像跟目光收割机处得很好耶?他真的是你的菜对吧?太明显了。」
  「我不否认我很欣赏他的长相,但要说还有其他感觉的话,现在还太快了。」
  「我觉得他人挺好,虽然接触不多,但有件事我好像还没告诉过你……」
  「嗯?」
  「就是欢迎会那个晚上啊,你走了他独自回来之后,就坐我旁边……」
  「然后偷偷帮你把烧酒换成气泡水了,对吧?」
  啪答一声,施媛夹起的一块叉烧从她松开筷子上掉回了汤碗中,她维持着张嘴欲咬的姿势,瞪大了眼望着彷彿会通灵的白柳。
  当然,实际上并不是那样的。
  「我那晚离开前稍微拜託了一下他,请他帮我照看你,我本来没奢望他能怎么照看,没想到他还真的做了。」
  「不是、那你怎么知道他把酒换了的事情?你会通灵吗?」
  「你觉得有可能吗?我会通灵一定去当灵媒然后出自传再拍电影,从此当个富婆。当然是他自己跟我讲的啊!」
  白柳向施媛娓娓道来先前在欢迎会上,她与宋江彦的小秘密。
  施媛知晓了真相后惊讶得瞠目结舌,好不容易才重新夹起刚才掉回去碗里的叉烧,反观白柳还是那样淡定,彷彿自己并没有参与进那个故事。
  「他真的是深藏不露欸,谁能知道他初来乍到的竟然会耍这种小心机。」
  「还好吧,毕竟人多了场面确实会太嗨,尤其酒喝下去谁还会顾及你酒量到底好不好,肯定会朝他劝酒的。」
  「也是。」
  两人边聊着天边将桌上的餐点扫荡一空,明明话题始终没断过,但食物还是像遇到暴风一样,被席捲得乾乾净净。
  白柳跟施媛吃得很饱,在离开居酒屋以后并不打算直接回宿舍,而是以散步消食的名头,顺着回校的路走进超市,想着稍微补充一些房间里的存粮,而开始逛了起来。
  「那我们约二十分鐘后结帐台见。」
  「计时设定好,预备,开始。」
  「啊!穗溪快看,是媛子她们!」
  白柳与施媛双双按下计时的同时,她们身后不远处的货架旁,突然探出两颗脑袋,接着是两颗脑袋上惊喜的笑脸,以及笑脸主人欢快的挥手举动。
  好极了,看来存粮是买不了了。
  「太好了,大白不回讯息也就算了,竟然连媛子你都不回讯息,我们还以为今天联络不到你们了。」
  一个留着短麦穗捲发的女生对白柳及施媛打招呼,她名叫何穗溪,个性爽朗又直率,因为先前共用工作室,对创作方面很有共通语言,相处起来也很自在,所以是白柳同届且同系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今天又有聚会?你们可真有活力欸,作品赶得上吗?」
  「在眾多同学里,我最敬佩的人就是媛子,为什么明明也很爱玩,成绩还能名列前茅呢?玩得起来的学霸典范就是你本人。」
  「说什么呢……这可是我牺牲睡眠换来的生活质量欸!」
  对于何穗溪的夸奖,施媛佯装抗议地强调,自己也是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才换取到相应成果的。
  当然,这只是朋友间的互损玩笑罢了。
  「我们跟承勋他们约了等等一起去基地玩,你们要去吗?」
  一脸可爱狗狗相的娇小女孩笑咪咪地提起正事,开口邀请白柳跟施媛和她们一起玩。
  娇小女孩是施媛的同届同学,名叫高洛瑀,交情本来比白柳之于何穗溪要浅一些,但因为上学期一起上了某堂通识课而发现彼此很聊得来,此后只要有聚会或出游,都会邀请施媛,而施媛会拉上白柳,因此一来二往大家就变熟了。
  「承勋?那个平头男?哇──你真的是行动力超高欸。」
  「那才不是平头,是栗子头!他留那个发型很有型欸,不觉得吗?配上他的狐狸相,可爱翻了好吗?」
  「栗子头是有比较好听吗?」
  施媛对高洛瑀的反驳故意表现出理解无能的样子,让高洛瑀气得直跺脚,最后还打算将白柳拖下水,被白柳翻着白眼撇清关係。
  「到底去不去啦,去的话帮我们当分母啦!」
  「去啦去啦,哪次不去啦!」
  高洛瑀用着与自己身高相反的宏亮音量吶喊着催促施媛下决定,丝毫不顾卖场的其他客人纷纷投来的侧目,而施媛也不甘示弱地吶喊着回应。
  白柳跟何穗溪站在她们俩的身边顿时倍感丢人,默契十足地倒退一大步,与自己正与彼此好友争锋相对的挚友划开一道安全距离。
  参与意愿就在那两人近乎于吵架的对话模式中达成,四人一同分担着重量,将啤酒、烧酒以及各式零食运送去刚才所提到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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