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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极人臣后我回家了 第41节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能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想回去吗?”常意问道。
  “你的父亲来京城找你了。”
  听到父亲这个词,刘圆子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小声地说:“我不想待在家里,在家里没饭吃,还好痛。”
  常意眼睛闪烁,揽住了他的肩膀,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温声答应道:“好。”
  刘圆子埋在她怀里,闻到她身上淡雅的药香气,突然有些羞愧地挣扎道:“我、我身上好脏的,不要弄脏了你的衣服。”
  “没事。衣服都是要洗的。”常意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干净,宽宽松松的短打,像是女子的款式,到处都是针线的痕迹,还有几个补丁掉了。看不出是什么颜色,有青有黄,还有泥浆子点缀。
  她看着刘圆子羞得不敢抬头,问沈厌:“怎么也不给他换身干净衣服。”
  “是我不给他换吗。”沈厌的声音几乎是咬着牙发出来的,散发着渗人的寒气:“我一靠近他,他就哭。”
  刘圆子听见他说话,心虚地往里拱了拱。
  沈厌抓住他后颈,想把他从常意怀里提起来。
  常意轻轻打了他手一下:“好了,说正事。”
  常意把手放在小孩耳朵上,对沈厌说道:“你是看到了什么,才把他带回来的?”
  开玩笑归开玩笑,她知道沈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把这孩子带回来的。
  沈厌顿了顿说道:“就你让我查的城外那家人,他们没什么异样,只是走的时候,我看见他们在打他。”
  沈厌指了指刘圆子,示意常意看他从短打上衣里伸出来的胳膊,光是那条裸露的胳膊,上面就有许多淤青和伤痕。
  只是这小孩皮肤黝黑,不太显眼。
  常意皱眉:“居然是那家人......”
  太巧合了,这孩子。常意有些迟疑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他被打得起不来了,那对夫妻让他爬去猪圈睡觉——我顺手罢了。“
  沈厌撇过头,脸庞一贯的沉着冷静,表情淡淡的,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常意怔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过了片刻,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把人抱回来。你知道现在的朝堂上,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吗?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念及先生......”
  沈厌淡淡说道:“有人有异议,到我面前说。”
  常意叹了口气,世上除了他,还有谁敢说这样的话。在过于强大的实力面前,即便是权力也不起了多大作用。
  “有心对付你,不一定要用嘴、站在你面前对付你。”常意说道:“这孩子的父亲能顺通无阻地走到谪寺,敲响那面鼓。你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推波助澜吗?”
  “他们想借我的手对付你。”
  这点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
  早在好几年前,他们俩不和的消息就人尽皆知了。常意和沈厌虽然平时看上去有些龃龉,也很少来往,但打断了骨头连着筋,他们俩都是皇帝的学生,不可能真的对彼此动什么坏心。
  常意想的比沈厌多一些,他们俩都位高权重,最忌结党,让人觉得她和沈厌水火不容,未尝不是一种好事。总比被人弹劾他俩结党谋反好。
  “这事......先放放吧,你愿意养着这个孩子,就先养着。”常意撑着额头,还是先退了步:“这孩子父亲那边,我还是觉得不对劲。我不信巧合,他们对孩子的态度也有点怪。”
  沈厌看了一眼拱在常意怀里像头小猪的孩子,嫌弃地皱眉:“我后悔了,把他送回去,我不想养。”
  “养个猫猫狗狗也得负责。”常意知道他为难,还故意不放过他:“这孩子就得给你养,省的你没事在大街上捡一个。”
  沈厌在嘴皮上一向是说不过她的,索性闭嘴。
  “把孩子养好了,沈大将军。”常意弯弯唇,发出一声嗤笑。
  她打算起来,却发现那孩子已经窝在自己腿上睡熟了。
  沈厌握住她打算把小孩抱起来的手:“我来抱,你的手......没那个力气。”
  常意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以她的力气自然是搬不动这样大的孩子的,被沈厌阻止,她让了让地,好让沈厌把人抱起来。
  常意跟着他走到寝室,突然说道:“趁他睡了,把他衣服也顺便换了吧。”
  看到沈厌转过来的眼神,常意无奈道:“你之前不会没想过吧。”
  沈厌府上连个丫鬟婢子都没有,自然没人提醒他怎么养小孩,常意叫张辟去打了水过来给小孩擦身。
  常意看着张辟把刘圆子那套脏到不行的衣服脱了下来,越看眼神越凝重,眉头越紧。
  她起初看刘圆子裸露的胳膊,便以为那是最重的伤了,毕竟露出来的地方比衣物包裹的地方更容易受伤。
  但现在看来......他胳膊上的伤,反而是最轻的。他小小的躯体上,有交错着新旧的痕迹,因为什么都有,形状还不规则,看到它的人第一眼很难辨认这些伤痕来自哪些器具。
  常意沉默地观察了半天。看出来背上一条一条像刷子一样的血痕,大概是用扫帚打出来的,还有圆圆的,像煤炭一样的痕迹,至于其他的伤,她再怎么看也想象不出来了。
  沈厌倚在后面,沉静地盯着她的后脑勺,发现她情绪不大高的样子。
  他沉默了好几息,才开口问道:“怎么了?”
  常意回过头,看见沈厌微侧的脸,眼神专注地盯着她。自眼睫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有些薄的唇,构成了优美的线条,睫毛冷淡地扫下,带着点生冷。
  她收回视线,淡淡开口:“我突然发现,他很像你。”
  ——
  常意还没住进军营多久,就被唐灵看透了身份。
  她的身体虽然瘦巴巴的,年纪又小,看不出什么性别特征,但还是被经常照顾她的唐灵发现了。
  常意怕自己被沈闵钰发现是个女娃娃,又被送回去,一直不敢暴露。
  可唐灵没嫌弃她,只是又重新给她置办了一套女子穿的衣物。
  唐灵躺在帐篷里,很潇洒地说道:“我们家是个隐士家族,每代都有人出山辅佐紫薇,但越传人越少,到我这代,就剩我一个女子了。”
  “你不知道,他们宁愿守着那个小破地方灭族,也不愿让我出去辅佐下一代紫薇。”唐灵皱皱眉:“就因为我是一介女子。”
  “你说他们蠢不蠢。”
  “蠢。”常意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我就偷偷和被流放到这来的闵钰来往,让他娶我。”唐灵降低声音,贼兮兮地说道:“他们一听,反正出个能臣是没希望了,这要能出一个皇后也不错,满口答应了。”
  唐灵摸摸她的头:“不用想那么多,你什么样的年纪,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常意声音还有些脆生生的,犹豫地说道:“师母,我没有不乐意的。我若是扮作男孩,能给先生减少很多麻烦的,那些叔叔也会对我很好。”
  “哎呦。”唐灵抱着肚子笑起来:“什么麻烦呀?小大人。你是小孩,我是大人,小孩生来就是麻烦大人的,懂不懂,天塌下来还有我和闵钰给你顶着呢。”
  “好。”
  常意整齐地穿戴好唐灵给她买的衣服,紧绷着一张脸,跪坐在唐灵面前。
  “师母,我今日就要去随师父听课了,您能帮我想个新名字吗?”
  “常意这名字不就挺好的吗,顺心如意。”唐灵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我的母亲给我起的名字,”常意底下头,脸上显现出一点羞赧:“师母对我来说,也是我的母亲,我问过先生了,想让您帮我起这个学名。”
  唐灵是给了她崭新苍穹的人,因此,她也希望和唐灵拥有什么更深的联系。
  这是她的一点说不出口的小心思。
  “学名啊......”唐灵点了点她的脸蛋,养了好久,总算有了点肉,手感也很好。
  “反正也只是入学用......叫十娘吧?”唐灵拍手道:“看你那天天苦着脸的样子,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们偏要叫十娘,把十成的如意顺心都占得满满的,怎么样?”
  唐灵扯着她的小脸,常意脸鼓成了个包子,还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唐灵看着她的可爱模样,忍俊不禁地把她搂在怀里。
  她抱着常意,脸上笑容渐淡,却依旧温柔坚定地说道。
  “不要怕旁的,我和闵钰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你有能力,有野心,想做什么便去做,其他什么都不要管。”
  “我跟着你先生从陇右打到北边的京城,为的就是有一天——你这样的孩子,不必乔装打扮、穿上男子的衣服,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
  第39章 其三十九-溯往
  “那位就是十娘子吗?”
  “好像是, 怎么年纪这么小,看上去还没我家娃大。”
  两人看着被人簇拥着进了屋子的少女,忍不住偷偷地议论起来。虽然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也经不住提到了不该提的名字,队长关扶在前面,向他们俩递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长堰村是个傍着江河而生的小地方, 地势不大好, 人在里面出不去,外头的人也不好进来, 常年自给自足的,很是封闭,即使外面战火纷飞, 他们也没受到什么影响。
  这一切的平静都被突然入驻的一群人打破了。
  常意坐在榻上, 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大沓纸。她翻了几页, 突然说道:“这村子里的居民很排外。”
  当初带她去见沈闵钰的关扶现在做了她身边的护卫。这次她单独前往长堰村, 沈闵钰不放心她,命了关扶带着一小队兵护送她。
  关扶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们又不是来抢劫的, 只是借他们屋子住一住,还给了他们银子, 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怨言。”
  常意冷淡地掀了掀眼皮:“这个村许久没见过外人了,这样也正常,先不必管。注意点, 别让他们坏了事。”
  她给了沈闵钰祥免皇帝的路线图, 可他们的路线实在刁钻, 在一路弃卒保帅之下,还是让他逃到了南边。
  祥免在扬州重立了都城,这时北方的邑族又挑准了时机进犯, 沈闵钰夹在南周和北邑之间举步维艰。
  南北分立,最大的问题便是漕运。南边的运河被周朝把控,物资、粮食运输成了大问题。
  没有资源、没有口粮,还要和两方继续打仗,几乎是不可能的。作为势头强劲的一方,沈闵钰的军队驻扎在北边京城,说不定南周会联合邑族包夹。
  常意来到这里是她自己的提议——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她提出这个想法时,在场没有一个人表达赞同。
  “如果没有稳定的漕运,能运到关中来的粮食会越来越少。”
  这事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还能怎么办?他们的意见差不多能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先咬着牙把南周打下来,一统中原,再去对付邑族,可是太过理想——邑族不会傻傻地在原地等他们。
  另一派提议先在京城安稳下来,保持着这样三方微妙的平衡,按兵不动。
  沈闵钰捏了捏眉心,显然对这两个答案都不满意。
  常意坐在他下手,突然开口道:“先生,如果不能用,不如不用了。”
  “你什么意思?”坐在她对面的老将军诧异地质问。
  “这是一个死胡同,南方物资不能和北方相比,断了漕运,我们和南周打,只会走下坡,一旦露出疲意,身后的邑族......”常意声音慢条斯理,显然已经想过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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