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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上)

  一夜翻来覆去,大部分的人在寒冷的夜晚里理应倒头就睡,我却毫无睡意,一大清早的就起床刷牙洗脸。
  在冰冷自来水的冲洗下,我的脑海不停倒带着昨日他说过的每一句话,与每一瞬间的眼神变化。
  激动与愤恨的情绪经过一晚的沉淀,已逐渐平稳。然而回归理性之后,他的举止越经推敲,越显得不合常理且破绽百出,总觉得他背后有着我不晓得的秘密与苦衷。
  他不愿分享吗?
  若他不愿与我分享,代表只有他单方面打开我的心扉,我仍被他拒于心门之锁的无穷远处?
  我不想把心力放在会使精神与体力疲弊不已的鑽牛角尖上,最好的方法还是找他确认清楚。
  昨晚被恋爱脑宰制的我实在太不谨慎了,今天我一定要坚持住自己的阵脚与理性,就算当不成朋友,我也想知道他的态度为何非要判若两人。
  约定时间一到,我便到约定地点等待洁瑜,不过奇怪的是,洁瑜并未如期出现。
  洁瑜忘记昨晚的约定了?她那时分明信誓旦旦,和我一样着急呢。
  我到洁瑜的房间查看,幸好她的室友是我们的同窗,毫不见外的就为我开门。
  洁瑜果然还沉浸在梦乡。这实在太不寻常了,除了上次实验课的生理假,洁瑜从来不曾缺席或迟到,可今天的她居然睡过头。
  被我叫醒后,洁瑜揉着半睁半闭的眼睛,问我:「语昕?好早啊~怎么了吗?」
  「你不是说要陪我去找实验助教吗?」我强压内心的焦虑,故作一点也不着急的问。
  「找助教?实验课不都结束了吗?为什么找助教?」
  看来她将昨天的事忘得一乾二净了,不过为难的是,另外一位同学在场,我不好意思直白点醒她,只能想尽办法拐弯抹角:「我昨天从理学大楼回来后,你不是说今天一早要陪我去向男助教问清楚?」
  「男助教?」洁瑜用疑惑的表情看着我,「男助教?我们的助教不是女的吗?我忘了真对不起,你昨天是发生什么事得找助教啊?」
  这些话更是让我摸不着头绪,什么女助教?
  一直以来,我们的实验助教都只有他啊?
  今天以前,活在我们对话里的人一直是他啊!
  昨天洁瑜还质疑他是否为“渣男”不是吗?
  当我不能理解洁瑜怎么如此反常时,洁瑜的室友说话了。
  「语昕,你昨天是梦到什么吗?居然把助教当成男的,人家正妹助教要哭了喔~」
  她以开玩笑的口吻逗着我玩,但大家与我的记忆相去甚远这件事让我一点也笑不出来。我赶紧上网搜寻c大这学期的普化实验助教名单,居然,名单上完全不见那熟悉俗气的名字,我们的班级课表上,只写着大大的几个字:
  「助教:林巧紜」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为何眼前的事物与我记忆里的一切截然不同?
  而且,只有我的记忆与其他人相左,彷彿今日以前,我都活在与同学相异的平行时空。
  所以我不只自作多情,还是一个疯子吗?
  一个活在自己世界的,澈底的疯子?
  我不信!
  我不相信那段时间,由恐惧化为欣喜,再由欣喜转为暗恋,这些明显刻印在心灵与肉体的感受全是我的幻觉!
  我走在这条路上的际遇与最不想忘记的际遇,岂可能都是泡影!
  理学大楼,我得赶紧去理学大楼,那一切缘起,我记忆里最柔软、温暖,也是充满我喜怒哀乐的地方一趟!
  我的双脚再也忍俊不住的直奔,奔往我最为熟悉,如今却无比陌生的理学大楼。
  理学大楼的外观、一楼的实验室与竹间纪夫的展间,一景一物都与我的印象吻合。
  我自信的认为,举世皆醉,我是独自醒着的那人。
  所有血液高速的衝往头顶,我则随着这样的感官前往这一切最有力的证明——六楼研究实验室。
  然而,当我一脚踏上六楼的地板,我的自信再无支撑的重摔在地,碎成粉末。
  六楼......
  是一片虚无、黑暗的废墟,空气因尘埃而无比混浊,破旧的木製桌椅与废弃的实验器具横陈满地,袭满土尘的窗帘在微透的一线孤光里轻轻飘扬。
  所以说,我真的疯了?
  我没疯!我相信我自己!我也相信深埋心底,支持我勇敢迈向未来的动力!
  我的心被掏空似的,全身十分僵硬,那个惟我拥有,从开学第一天起的回忆,重复放映在我的脑海。
  剎时,一则非只有我才持有的模糊记忆像涟漪一圈一圈的涌现。
  新生讲座时,学长曾说过一句被我遗忘至今的话:
  「理学大楼的二楼以上是废弃多年的废墟。」
  这段话证实了,我的记忆还是有与集体记忆相容的地方,但思及我与大家而言,如不同块拼图的印象,洪水似的恐惧朝我袭来,高过脑门,窒息般的将我淹没。
  我快步逃离理学大楼,我有多久没有感到这么不安,得逃离这栋承载我各种温情与美好的建筑?
  我漫无目的地奔跑,不敢肆意停下。这是曼德拉效应,还是我的虚假记忆?
  如果一切皆为不曾存在的虚假,为什么他的外表、声音、味道,以及他曾说过的字字句句仍歷歷在目?
  那位名叫简......
  等一下!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一阵刺骨的冽风贯穿我的双膝,我的双腿顿时丧失移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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