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８

  我与子祐大哥共同拥有一位拜把兄弟，他的名字没有甜，还时常愁眉苦脸，就因为爱吃
  糖，我们称他叫阿甜。
  三人从小形影不离，国小到国中都是同班，直到基测考完，天资聪颖的阿甜奋发向上录
  取到不错的公立学校，而愚笨的我只好跟子祐大哥继续当高中同学，但即便如此我们生活依
  旧共进同退，吃饭、打球、翘课、网咖团战、逛夜市、通宵欢唱等等，除了欺骗无知少女的
  感情之外都要一起进行。
  友谊长存，会如此要好绝非偶然，这事该从小学时期慢慢说起，我呢和阿甜一样出身贫
  困，生活条件都不好，甚至比我苦上一百万倍，他老爸拋家弃子时不仅没留下任何一毛钱，
  吓死人的高额借据还堆积如山，压得人喘都喘不过气来。
  每当学校午餐时，仔细观察能发现……班上有两人相当突兀，一是吃科学麵的我，二是
  连屁都没有的穷鬼阿甜，寧可挨饿也不乞讨，坚毅骨气值得同情。
  营养不良个头矮小，阿甜坐我前排，有回罕见地发现他居然有麵包得吃，低着头在桌下
  偷偷啃食，要不要这么自卑？
  而正当我替阿甜感到开心时不料悲剧发生，什么事？手没拿稳整块麵包滑落在地，我心
  想完蛋，对他来说也太可惜。
  谁知剧情超展开，只见阿甜左顾右盼，趁没人注意……竟快速捡起地上的麵包往嘴里猛
  塞！
  一切的一切尽收眼底，说来可悲，区区个十元麵包，换作别人早就丢了，但能理解，是
  我也照办，道理非常简单，口袋空空身无分文，怎么说痛肚子也好过饿肚子。
  此行为相比班上的某朱姓少爷……那高傲卑鄙的扭曲性格……反差甚大。
  餐餐牛排猪脚烤全羊，点心龙虾海胆帝王蟹，结果每天都在抱怨食物难下嚥，他不晓得
  那些倒掉的厨馀都够我们吃上好几百顿。
  强迫认同学乾爸乾妈是朝会以前必定上演的亲子游戏，目的是伸手要零花钱，缺吗？从
  来也不，他只是在享受……命令被实现的成功感觉，顺便体会穷人们对铜板的珍惜程度，但
  明明全班年纪最大，却硬要当人家的乖孙好儿？确认了，礼义廉耻当真没有。
  听说脑袋有洞，幼儿园时期做过开脑手术，所以晚读三届，根本大我们好几来岁，摆明
  超级有钱，从头到脚都是最新的高档名牌，出入还有名车接送，老爸是鼎鼎大名的集团总裁
  ，身价数十亿，老妈四、五个，怎会有四处乞讨的行径发生？活像个小乞丐。
  阿甜与朱少爷简直是社会贫富差距的真实写照，还是强烈对比的那种，而我也只有烂麵
  ，谈不上资格同情，但子祐大哥就不一样了，他为人老实憨厚大方，加上靦腆又不擅表达的
  生涩口吻，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次从他手里接过盒饭的尷尬情境！
  每每想到都非常有趣，我和阿甜笑到一个包皮翻掉不夸张，然而还是感激得稀哩哗啦，
  氛围奇妙难以言喻，晓得子祐大哥并不是瞧不起我们，他努力挑选词汇给出一道舒适台阶，
  也深知自己的口吃搞砸整个场面，尷尬、彆扭、又滑稽。
  没关係那不要紧，人活着有饭吃最重要。
  接下来的日子不再挨饿，我和阿甜从未以利用的眼光看待子祐大哥，子祐大哥也不会摆
  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老大架式，渐渐地我们三人的感情越来越好，尤其一次去子祐大哥家玩时
  ，一起看松岛枫的片子打手枪，一齐射出来后根本比亲兄弟还亲，别说一条内裤交换穿了，
  一个保险套轮流拿来自慰都不是问题！
  没想到大伙最后一次相聚，就在四个月前，子祐大哥生日隔天，阿甜骑机车出了场严重
  车祸，这没道理，大我半岁的他早有驾照，加上国中时就经常替人四处跑腿，驾车技术不在
  话下，事故是怎么发生的……？
  当时阿甜与一辆高速逆向的超跑相互对撞，重击后飞了出去当场昏迷，全身六、七处骨
  折，轻微脑震盪，挫伤数不清，机车近乎粉碎，恐怖力道可想而知。
  睡了三天，阿甜在医院里清醒过来，妈妈和小织妹妹激动不已，双双哭得跟猪头一样。
  最后超跑车主与阿甜妈私下以新台币四十六万元和解，而检察官与警察们经过一番激烈
  沟通……决定不起诉肇事人。
  什么？
  不起诉？
  消息传进阿甜耳里晴天霹靂，对方即便不是酒驾，超速外加逆向也能定罪吧？
  后来看重播新闻才知道，原来超跑车主是因为载临盆的妻子去医院……才鋌而走险开快
  车，结果不仅撞伤阿甜，巨大衝击也不幸带走他的挚爱妻子……以及赶不上出世的无辜小孩
  ，基于同情与阿甜妈的同意之下，检方最终决定不起诉。
  在这之后，原本预计出院的阿甜……病情突然急转直下！
  是说骨折的部份只要包好石膏就没问题，能回家休息不一定要住院。
  不管安全帽裂成两半，断层扫描也没发现颅内出血的现象。
  但阿甜失忆了！
  说话语调活像个婴孩咿咿呀呀，甚至连人都不认得，这就怪，车祸当天医生确定阿甜的
  脑部不存在严重伤害，外伤部份也还好，瘀血都在几天之内消退殆尽，再照一次x光也没问
  题，到底怎么回事？
  当我们来不及思考阿甜是否装疯卖傻时，他当着老妈、小织妹妹、子祐大哥、我以及漂
  亮的护士姊姊面前……企图强暴医师，可怜的男医师裤子都被脱到一半，鸡鸡还被阿甜搓到
  翘起来，一切的一切……是多么地不堪入目。
  就这样阿甜失智了，原因不明，妈妈与小织妹妹截至今日为止仍难以置信，或许只有我
  跟子祐大哥明白，爱面子的他唯有真疯……才会做出那样的脱序行为，大家都很难过，搞不
  好我俩兄弟比那对母女更加崩溃也说不定。
  「他下面有受伤吗？」似情问我：「你们不晓得对吧？如果硬不起来肯定发疯！」
  「对耶！还真没想过，应该不会吧，医生没说啊。」我牵着似情走到阿甜家。
  「你又知道？医生会对他做勃起功能检查？」
  窝草似情好聪明喔。
  今天向学校请了两天假，买了包阿甜最爱的花生糖，相信会开心得要命，然后趁他吃糖
  的时候不注意……想办法检查一下。
  该如何下手？暂时没想到。
  差最后一哩路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谁为相信真有住家……座落在这偏僻地方？
  芒草芦苇长得比人还高，红土道路居然能踩到不知打哪飞来的腐臭小鱼。
  提高警觉，因为一股视线刺探背脊，该不会有熊吧？要是遇上装死有用吗？
  理应充满芬多精的山野环境，闻到的却是臭酸垃圾混杂化学废料轮流刺鼻。
  奇怪？那条狗是中邪吗？叫来叫去喉咙不痛？感觉又不像保护地盘。
  似情赶紧退避三舍，昨晚的谈情说爱刚好聊到一段有趣议题……
  面对鬼压床时，骂脏话究竟有无屁用？
  答案是yes！
  为什么？
  鬼属阴，人属阳。
  男人阳刚之气天生较强，女人虽然较为阴柔……但还是阳人这点别再搞混。
  压床就是“磁场”对了，接着比拚“精神”与“气场”的决战对抗。
  三种要素相互连动。
  八字在出生那刻就拍板定案，你想嘛，人都会避重就轻了何况是鬼，提升个人的正气磁
  场可靠后天修养，欠缺慧根或懒惰之人戴个附身符也是多少有用。
  而精神方面就是看谁的意志力强了，当然不会是肉身抵挡，而是真正的魂魄对抗，管你
  尚可忍受，建议不要，否则灵魂会有撕裂危险，就算摆脱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那该如何预防？
  平时就要睡饱，工作别太操劳，正所谓病痛当中更容易遭外界侵扰。
  无论是叫喊出来（旁人听不到）或者默念脏话，这类方式纯粹是气场的魄力提升，时而
  有效，偶无效，鬼魂的离开并不是因为你嘴砲没水准，而是避免一来一往的气场攻防所带来
  的风险承担，所以超脱语言隔阂，国际通用international。
  例如你到泰国旅游被压，骂三字经鬼可能会怕，不幸遇到姑且尝试看看，听不懂那是当
  然，祂们只是害怕形体受到损伤。
  而我在家还真用脏话攻击过，可惜以失败做收，什么情况？对手气场强到爆炸，估计也
  不是第一次被譙，看来被骂多也是会冷感的。
  大圳旁，这条狗叫得声嘶力竭，动机上不像驱赶陌生人，到底想怎样？
  因为看得见似情？或许吧，相传动物天生都有这份能力。
  似情并不怕狗，相反爱得要命，但兇成这样叫她完全不敢接近，我拽着小手快速避过。
  砰！
  这时候，一声沉重闷响让我和似情无言以对，白痴啊，不理你而已至于吗？
  「在这等一下，我得过去看看。」放开似情，我赶紧关心跳下大圳的智障蠢狗。
  幸亏没下雨，望向上游水流不急，我走近大圳旁探头下看……
  惊天动地！眼前的画面踏踏实实颠覆我的想像空间，底下躺着的……是两条昏死的大黑
  狗，怎么会……？难不成……？啊我懂了……！原来那烧声的嘶吼没有敌意，而是求救，求
  求我救救牠不小心坠落大圳的脑残同伴，而我却没料到这种可能性，一味地加紧离开，搞到
  最后只好牺牲肉体只为提醒！
  真他妈的太感动了，第一次在女孩面前掉眼泪，居然是这种奇怪机缘。
  我毫不犹豫跟着跳下，不怕弄脏全身将两条黑狗扛了上来，然后好人做到底，我和似情
  折回大马路，找到一家动物医院交给他们，待了一会，直到笨狗舔了蠢狗一下，确定两隻都
  还活着我们才安然离开。
  其实，这画面挺温馨。
  你们，一定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