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蓝鸟的拍摄真是一绝,连我都想忍不住叫好。」
  「我记得蓝哥是模特出生,所以他很懂什么角度在镜头上是最好看的,也很会抓人气质,照片都很好看。」
  一同候在机器后边的两人,是方才那大个儿与娇小女人。女人背着手在后头,时不时踮踮脚尖拉伸,却还是只能到大个儿的肩膀,大个儿则是偶尔看錶,偶尔又因身旁的人分神一两刻。
  但他们两人的视线都在那位「蓝鸟」身上。
  「凝凝,你再说一遍为什么叫蓝鸟?我又忘了。」大个儿疑惑地转头,看起来憨厚老实,叫人易怒亦息怒。
  「就你能忘!」唤名凝凝的女人没好气寄上两记眼刀给大个儿,后又恢復原本,「因为蓝色。」
  「就⋯⋯那个发色的缘故?」
  大个儿不太信,又抱疑回眸,见凝凝摇头,却没作声解释,惹得一身困惑,都纠结一块儿了。
  「因为自由。」倪无恙不自觉开口接下疑惑,没发现身子距离他们已然几步之遥,她发现了自己唐突,却不想因此退缩。对视凝凝时,倪无恙比想像稳重,不慌不忙:「对吗?」
  半晌,凝凝:「对。」
  听见话声那刻,倪无恙心中的大石好像挪走了些,又能缓缓地涉入微氧。她展顏一笑,主动招呼:「我叫倪无恙,童泯的经纪人,可以喊我yancy。刚刚很抱歉,因为也想猜一猜答案,就插嘴了,不好意思。」
  「我叫顏凝凝,可以叫我凝凝;他叫萧庞,喊他小胖就可以了,刚刚的事情没关係,我们不计较。」
  萧庞好似不大满意这样的介绍,气呼呼地鼓着一张脸,却一个字也没吐,来来回回,最后消了气,好像把气全自己吞了,连声都不愿吱一声。
  「虽然叫小胖,但你也有看到,并不胖。」顏凝凝又补了一句,说完回头看看萧庞,调侃:「怎样,现在喊你小胖不乐意了?我都喊几年了?还不许别人这么喊啊?」
  「我就不胖啊⋯⋯」
  听到这,倪无恙实在没忍住笑,惹来眼前俩的关照,尤其萧庞的视线实在太可爱,又生气又委屈又带着刺的,好像不禁骂,却一脸讨骂。
  「小胖就是胖吗?那只是称谓,我给你贬意了吗?」
  萧庞被回轰得说不出话,这下真是有话说不出了,就委屈巴巴地喔上了一声,像个帮妈妈跑腿,结果买错东西回来挨骂的小孩,有苦衷却不敢说的样儿。
  倪无恙浅浅吟笑,又把视线默默放回前方。
  蓝鸟确实显眼,那一头的特殊发色叫人难以忽略,她原先以为的,像方不势那样的人才是闪闪发光,但蓝鸟却教会她,耀眼,并不分穿衣打扮,而是在于自身的人格魅力。
  蓝鸟便是极富人格特色的人,叫人不自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蓝鸟他⋯⋯做摄影师很多年了吗?」
  那头蓝发垂首调整仪器的样子很是专业,叫人不禁联想他的经歷,忍不住探索。
  「很多年了。虽然我不知道蓝哥什么时候开始做,但从我做传媒开始,他就已经在圈内,那时已经是摄影师了。」顏凝凝认真回道,也把视线放在蓝鸟身上,目光缓缓变得柔和。
  倪无恙读得懂那样的目光,是崇拜、感激、欣赏的眼神。再多上一点点,就全然不属于这些思绪。
  「蓝哥有他自己的一片天,和别人不同,他有自己规划好的世界。他心里有想法,概念天空是什么样的?地是什么样的?这样规划好世界的人,既孤寂又脆弱。」
  倪无恙把视线放到顏凝凝身上,看见后头的萧庞脸色亦变得凝重。
  「所以嚮往自由。蓝哥像是隻亟欲飞出鸟笼看世界的鸟,还没有人为他打开那扇门,让他飞出去,认识这个世界。」
  顏凝凝说完,没来由地笑了一下,扭头对上倪无恙的视线,却依然什么也没说。
  倪无恙没摸着头绪。
  下午的拍摄很快便结束,童泯慢慢吞吞才回到倪无恙身边,倪无恙才看一眼,就知道她这小女孩的亢奋程度有多高。
  「怎么样?开心不?」
  「开心!」童泯高兴的只差没起身跳舞而已,手舞足蹈给她讲方才拍摄的事,「可惜是广告拍摄而已。」
  「广告也分四场,这只不过四分之一,你还有三场还不够满足啊?」倪无恙有些无语,睨了人一眼,「难不成想和方不势拍影视去?那用不用我去给你和他经纪人谈谈?」
  倪无恙作势要去,假动作吆喝,童泯自知理亏,赶紧伸手把倪无恙给拉回来。
  「东西收拾收拾,师傅在门口了,等等先送你回家。」
  童泯纳闷,摘美瞳的手一顿,镜片又黏了回去,她不厌其烦地又重摘一遍,这一次很顺利。
  「yancy姐没有要一起回去吗?」
  「嗯,有点事。」
  倪无恙回头嘱咐:「回家以后药要按时吃,赶紧好起来,工作才不难受,知道吗?」
  「知道了。」童泯咧嘴一笑,笑得傻呼呼的,像是一根棒棒糖能拐走的那种,傻得令倪无恙后怕。
  「那我回去了,yancy姐结束也赶紧回家。」
  小孩送回家以后,倪无恙开始在棚内穿梭,里外大小道都走快一遍,仍旧没有找到目的地,她不禁忆及前阵子的某一日雨天,她也做过类似的事。
  她总是在寻人,寻一个无归无属的人,这样的人最难寻找,因为没有一处定所。
  倪无恙越是急就越是百感交集,满腹的思绪都和在了一起,滋味很差,连带着心情也很差。
  所有味道混在一起就是苦,现在直逼咽喉的味道就是这般,嚐到无尽的涩水。
  最后,眼前只剩小仓房。
  关在鸟笼的鸟欲飞,却没有人为他开门,所以憩于寂寞,臣服黑夜。
  而,继续嚮往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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