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擂鼓猛于虎 鸣金走若飞
冶炼室里,一个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以绳子吊起了一串又一串的环首刀。
「…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一张手抄纸上凌乱纪载着綦毋建的笔记,尉迟灵盯着看。没多久,綦毋建急忙地回来。
「灵妹妹,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
綦毋建掏出了一片银杏叶形状的徽记,看起来破破旧旧的,牢牢地放在尉迟灵手中。
「找到少枫,把这交给他。」
「什么?这…」尉迟灵看起来诧异又惊恐。
「别问,照做便是。他这会儿应是在猎场吧。」綦毋建装着一派轻松,用食指按住了尉迟灵水润的双唇,另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拉近,自己低下身靠着她的耳旁,看了看周围的工匠,并压低声说道,「动作可得快了。」
尉迟灵出了冶炼室,歪打正着撞上了门口的探子,但时间不容许她停下脚步……那探子与其身后带着娃儿的妇人,瞄了尉迟灵一眼…他们焦虑的神情藏不住。虽说妇人身上穿着粗衣破布,但是高雅的气质显示出她不是个平凡之人。
「夫人。」綦毋建推门出来,见到妇人后简单作了个揖,把焦躁的目光转向手足无措的探子。
「如何?」
「已至高昌。」探子慌忙地回道。
「当真?」綦毋建口气存疑。
「这是我亲眼所见。」妇人抢回。
「曹诛杀我大儿后,沿路追击我与这孺子,我逃往高昌途上,见曹诛人马不计其数……若非这好心人,我怕是早已命丧九泉。」这妇人泪流满面看了一下探子。
「我们在焉耆、龟兹有这么多人马,全都按兵不动?」綦毋建劈头就问那探子,显然是怒了。
「他们说,红莲罗剎有手书,要他们切莫轻举妄动。」
「切莫轻举妄动??」
一把又一把的环首刀,焠火、回火、焠火、回火……各式的刀斧也都加紧赶工,冶炼室里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一场风暴即将展开。綦毋建早已换上戎装,披上战甲,吩咐这吩咐那的,但他等的红莲罗剎,迟迟没有现身。
「报!玉公子!淤赖沦陷了!曹诛千馀铁骑,踏平了整座城池,城中所有粮草,尽归其所有,而今曹诛先锋部队,已在捺落阁外叩关。」又一个探马发出急报。
「速速照我说的做。」綦毋建吩咐下去,他麾下已开始动员,而红莲罗剎还是没有出现。此时探马拿出一份手札。
「我本想要焉耆的支部突袭,但他们给我这个。」
綦毋建看了看这封手札,的确是红莲罗剎要他们按兵不动,不过字跡是红莲罗剎的没错,但是口吻却完全不同,非亲信不足以辨识。
「假的,这是什么阴谋诡计……关上大门,不许出战!」
但这个时候捺落阁城门早已大开,薛贞桂领兵出战去了。贺兰迦的铁骑一遇薛贞桂就撤兵,薛贞桂以为他们怕了,拚命追,没想到却遭遇到曹诛的伏兵,陷入了团团的包围,而贺兰迦与崔磊则是回过头来,奔向城门大开的捺落阁。兵荒马乱中,薛贞桂与曹诛短兵相接,他的铁枪被曹诛的八面玉霄剑劈断后,遭到生擒。
「若非我有伤在身,岂能容你这小儿在此撒野?」被抓的薛贞桂非常不服。
「哼,推諉之词倒是不少。」曹诛笑了一声接着问道,「怎有人胆敢伤了薛将军?」。
「若非宇文真这婊子,你岂是我的对手。」
薛贞桂把错推到了宇文真身上,让曹诛怒得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狗嘴!」
曹诛拿玉霄剑刺进薛贞桂的嘴,从后脑窜出,再把他丢地上。
「尽数梟首!一个不留!」
曹诛气极了,不单单是薛贞桂骂了宇文真,更是坐实了宇文真已经去找曹清。
「宗主?」
斛律铁勒想要制止曹诛,曹诛却挥了挥手。
「宗主,数百条人命……」
斛律铁勒还想继续讲,话却被曹诛一眼瞪回。
而贺兰迦与崔磊的铁骑眼看就要衝进捺落阁了,大门却忽然关上,他俩也只能在外乾瞪眼,望着数丈高的黑门一筹莫展。而这道命令来的太慢,折罗漫夜鬼山脚下的轻装部队几乎已经折光了。
山谷里黑压压的一片,大约近千名折罗漫夜鬼骑着马,来驰援前方的綦毋建。一把又一把的环首刀持续赶工,綦毋建吩咐了铁匠们如此如此后,领兵布阵去了,谷里机关重重,不怕曹诛硬闯,但似乎还没准备就绪,就听见大门外叮叮咚咚的声响──曹诛的中军到了。
禁不起石砲与床弩的狂轰猛炸,捺落阁的黑门逐渐分崩离析,曹诛的大军一拥而上,双方短兵相接,杀声震天,最终曹诛以人数优势夺得上风,折罗漫夜鬼逐渐溃逃。綦毋建眼见不妙,连忙后撤,曹诛则乘胜追击。儘管山谷里流沙、毒蝎猛兽不少,外加綦毋建布的机关、设的伏兵,让曹诛折损不少,但依旧无法撼动曹诛要踏平折罗漫山的决心。曹诛人多势眾,主力渐渐向十王殿进逼。綦毋建等人这时已被各大宗族的残兵围困在山丘上,孤立无援,他射出了穿云箭讨救兵…而残兵中走出一名女子来。
「我认得你。你项上人头可值不少吧?玉公子,綦毋建?」这名女子说。
綦毋建定睛一看,吓一跳,「高若洁?」
「放肆!将军夫人由得你这么叫?」
高若洁掏出了两把铁尺,綦毋建想到曹清曾对他说,长兵器面对铁尺一定要小心,但是一场正面衝突已无法避免……
山里的气象变化万千,地形也崎嶇狰狞,曹诛的行动虽然处处受阻,进度缓慢,但还是来到了山谷里最窄的一处──无常关。他强行击溃了守军,攻破了大门,心想:十王殿总该到了吧?进去之后却发现别有洞天,里面的世界豁然开朗;街坊巷弄井井有条,一座一座的药园阵阵飘香,曹诛还发现当地军民会以草药与外地交易农粮。
曹诛持续辗压到一个广场,等着他的是李赞的重装步兵,这时曹清也集结了眾多兵马。曹诛发现了宇文真竟在曹清旁边,让他方寸大乱。
曹诛指着曹清,想要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曹清见状,故意牵起宇文真的手,让他暴跳如雷。
「我长水校尉曹诛,奉朝廷之命,前来招安,尔等匪类,如若不降,杀无赦!」曹诛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这几个字,并再度指着曹清。「少枫,作个了结吧。」
「匪类?」曹清感到不可思议。「夺人妻儿,篡人家业的是你曹诛,曹维平,反倒指责起别人?到底谁才是匪类?」
「杀!」曹诛号令一出,阿史那阿六敦纵马打头阵,双方实力相当,但在阿六敦大戟的挥舞下,曹诛似乎略占上风。于是李赞把所有军队退到街巷中,曹诛的铁骑发挥不了作用,加上阿六敦的大戟被曹清的红莲刀劈断,威风顿失。
巷战打得激烈,曹诛的骑兵在这里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大家纷纷下马,但与李赞训练有素的步兵比,居于下风。
「啊!」一声,宇文宏脚踝在乱军中被割伤,他坐在地上不停往后退,斛律铁勒提着染血的长刀,一步步向他走来。此时宇文真忽然站在宇文宏身后,斛律铁勒二话不说,上前一阵猛攻。
「有本事衝我来!」宇文真一跃踏上了毛驴的背,一脚踩在右边的墙上,一蹬跳上了左边库房的屋顶上,斛律铁勒也如法炮製。
点、刺、劈、削,宇文真的步伐变幻莫测,如鸟如凤,她的的兵器似刀似剑,打得斛律铁勒难以招架,越打越急,越急心越浮,心越浮破绽越多,手脚被割了好几处口子,手腕也被击中好几下,要是没有鎧甲,武器早脱手了。斛律铁勒飞身重劈,宇文真先格后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刀尖已抵着斛律铁勒的胸口,宇文真却忽然松开武器,她一掌打在斛律铁勒心窝,把他打趴在库房顶上。
斛律铁勒起身,本想再攻手无寸铁的宇文真,但荣誉感极强的他却步了,他知道自己输了,自己输得彻底,这下就算杀了宇文真也不光彩,他跪下来,把刀往脖子上一架。
「斛律铁勒!」宇文真大喊并伸手制止了他,并说着鲜卑语,似乎触动了斛律铁勒深处的灵魂,听着听着他哭了起来,他俩交谈着,最终斛律铁勒放下了手上的武器。
双方鏖战了好久,你来我往,谁都没有讨到便宜。乱军之中,郑炫张弓搭箭,远远地瞄准曹诛,没想到一个军头挡在曹诛前面,与曹诛攀谈几句之后,曹诛慌忙地掉头走人,大军也跟着撤退,一时间让郑炫摸不着头绪。
红莲罗剎的状况不是很好,他面对的是阿史那阿六敦,虽说阿六敦的大戟被劈断了,但重重的铜竹鞭还在,曹清边打边退,在千钧一发之际,宇文真跳进来,又救了曹清。阿六敦回头看了一眼,也跟着撤了,留了几个人断后。
「看来我又救了你一回,大郎。」宇文真灿笑。
「梅鹰援军到了?」左右伤兵欣喜地问。
「我倒认为不是,梅鹰将军每每言道来援,却每每食言。」红莲罗剎似乎并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