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醒

  「……好。」契寒松开手,任由夏和曦在屋里兴奋的东跑西跑。
  在夏和曦看不到的角度,契寒眼底有深深的眷恋和不捨。
  他不想去思考除了她以外的事,儘管他不得不去想,但是破坏这份美好太可惜,至少容许自己现在眼里只留下她。
  「饿了吗?」契寒屏去杂念,笑着问。
  夏和曦摸摸自己的肚子,歪着头思考。
  契寒深蓝色的眼眸盛着情意和温柔,眼中映着夏和曦,仅仅有夏和曦。
  「我想吃奶酪!」不久,夏和曦双眼亮起光芒,期待的看着契寒。
  契寒想起之前那个吻,想触碰夏和曦的渴望又深了几分。
  他也想像恋人一样逗她、亲吻她,但是这些慾望都被他克制的很好,因为他知道,他的女孩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太过突然的亲密行为会吓到她。
  契寒默默的走进厨房,熟稔的拿出牛奶加热,接着加进玲果果汁,把条配好的牛奶倒进玻璃瓶,用魔法降温凝固。
  「做好了,吃吧。」契寒笑得温柔,平时压的人喘不过气的气场此刻温和又柔软。
  夏和曦拿起汤匙,迫不及待的舀起一勺放入嘴里。
  契寒静静凝望她的笑脸,享受短暂的温馨。
  木屋的窗户透出微光,照亮黑暗的森林,这里是两个相斥的宿命难得相容地方。
  冬在黑暗中看到微弱的光线,明明是极其微小的光芒,此刻竟是如此耀眼。
  所以我退出果然是对的吧?他才能给你你最需要的。冬看着远处微弱的光,心想。
  他已经分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是难过,还是惋惜呢?
  不过,既然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也没什么需要惋惜或后悔的了。
  血跡沿着他经过的地方一路滴落,最后冬摀着伤,倚着墙壁滑坐下去。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呢?」黑暗的小巷,地上的血跡覆盖住了光,留下鲜红的光泽。
  全身都好痛,但是分不清了……是因为伤口,又或者其他的什么。
  如果时间能倒流,自己真的还会毫不犹豫的放手吗?
  当深信不疑的事开始產生裂缝,做什么都不对了,变的什么都怀疑了。
  换了一个又一个身分,坚定的目标开始动摇,一直以为紧握手心的信念居然粉碎的那么轻易。
  以为这辈子都学不会的爱,猝不及防的闯进人生中,自己却只能亲手捨弃。
  结果丢掉的只有缘分,感情和痛楚一点也没消,现在时不时就来折磨自己。
  冬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对于自己曾经深信不疑的答案,深思熟虑后的决定感到后悔。
  自嘲的笑出了声,冬眼底满是无奈,就算想明白了。
  事到如今后悔有甚么用,他已经不能装傻下去了,他失去了为爱活下去的权利。
  又是天明,今天又要为了活下去捨弃什么呢?
  兰尔特殊毕业式——凛冬.寒!
  这是一个被歷史记住的毕业式,世纪第一的天才从奈克迪利亚第一学院毕业。
  夏和曦踏进校门后第一个听到的就是这个噩耗,她从来没想过这一天,他毕业了。
  蓝鑽班的学生一定会代表致词,到时候该用怎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呢?
  说到底,自己连情绪都还没釐清,谈何面对。
  校方的准备也是很有效率,刚宣布毕业的消息,马上就招集所有学生举办毕业典礼。
  夏和曦看完流程表之后就心事重重的走到后台准备,契寒也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于是就巧遇了在后台闭目养神的冬。
  冬听到脚步声后马上张开眼睛,看清眼前人的身分后,冬换上温和的笑容,然后走到她面前。
  「你要离开了吗?」夏和曦直勾勾的望进那双银白色的眼眸,将深埋心中的话语透过眼神传递。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就算她不是夏洛特,但也曾以这个身分活过,重要的人依然重要,感情依然是感情。
  「我将离开您,以全新的身分出现。」冬脸上的笑容还是无懈可击。
  夏和曦盯着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的表情逐渐显露在脸上。
  这个表情不是属于夏洛特的表情,是比那更生动的另一个人,比夏洛特柔软脆弱的那个人。
  冬完美的笑容龟裂,无力的翕动唇瓣。
  「你还是选择捨弃我,是吗?」夏和曦轻声问。
  这是很单纯的疑问,至于语气里的不解和无奈到底有多少,恐怕只有冬能体会到。
  无奈最后是这样,不解为何是这样,最后他还是捨弃了他们剩下的所有,可是他为什么捨弃了。
  冬很想把一切全部说出口,说他其实很捨不得
  ,说他很后悔,说他也很无奈。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他还是闭上了嘴。
  然而面对自己最爱的人讲出最不想听见的话,冬发现自己比想像中还要受伤,只好闭口不言。
  伤害已经造成,说了也不会改变接下来要走的路,只是把她也牵扯进来,把悲伤传染给她而已。
  「小姐,这是最后一次这么叫您……让我们在最后笑着道别。」冬收拾好情绪,对着夏和曦行了一礼后准备上台。
  繁琐的步骤,台下公式化的掌声,冬面无表情的配合所有流程,开始觉得捨弃经营这么久的身分,似乎没有多难。
  「我正式宣布,凛冬以蓝鑽班学生的身分跳级毕业!」校长拿着话筒宣布,在冬的胸口别了一个胸针。
  台下陷入一片寂静,谁都没想到冬会在最后拿到蓝鑽班的资格,还跳级毕业……
  也就代表他是史上第一个跳级毕业的蓝鑽班学生!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台下欢呼声不绝于耳。
  冬瞥了一眼胸口的别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他想起当时雷欧给他的,那个有雪花图腾的胸针。
  透过水蓝色的宝石看雪花转动,再由雪花转动的速度观察那位大人的心情。
  他们都是很温暖的人,一个给了他很贵重的东西,一个接受了他所有脾气。
  那个胸针有很重的分量,而现在这个……相较之下差太多了。
  是歷史上的第一人又如何,会改变什么吗?
  对他来说,名誉和财富都是必须捨弃的东西,也是他捨弃过无数次的东西。
  「那么有请蓝鑽班的学生代表致词。」
  这一句话把冬拉回神,看着蓝鑽班的学生一个个走上台。
  「冬日商会的发展日渐茁壮,我每天都时刻害怕被超过去呢!」伊凡第一个致词,衝他露出爽朗的笑容,「你是可敬的对手,恭喜最后以蓝鑽班的身分毕业。」
  说完,伊凡在女生的尖叫和欢呼声中走下台。
  这到底是致词还是私人对话,冬在心里吐槽。
  「冬是我们国家优秀的人才,希望兰尔的各位都能像他一样有光明的未来。」露维亚来了一段教科书般的致词,精简而完美。
  接着换契寒上台,冬承认,他是有些紧张的,因为心虚。
  为自己的感情心虚,为自己的后悔心虚。
  「首先,对于错失一段能相处的时光,我深表遗憾。希望凛冬能在毕业后有更多优秀的纪录,不辜负在兰尔一同努力的种种,让我们一同期待奈克迪利亚光明的未来。」契寒的发言也同样挑不出毛病,但相较露维亚的照本宣科,还是多了花一点心思和感情。
  最后终于轮到夏和曦致词,冬屏住了呼吸,心情复杂的等待。
  「每个人一生中一定会告别无数次、无数人,每一句再见都有不同的意义。希望各位铭记,过去的事不会改变,曾经的一切不会改变,凛冬曾经和我们就读同一所学校,一起努力的这件事情不会改变。」夏和曦一字一句的说道,眼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虽然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一两年,我们的感情不会变,就算身分变了,感情依然是感情,重要的依然重要,他还是我的朋友。」一席动听的话说完,夏和曦沉稳的走下台。
  明明发表了四个人中最感人的话,那张脸却绷得比谁都紧。
  冬在最后踏出校门前,终于找到了留恋这个身分的理由,还有人,在意着以冬之名活着的他。
  谢谢你,在最后告诉我这一切是有意义的。
  冬回头望了一眼无数次跨过的大门,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进去了。
  白色的纸条被风吹的东摇西摆,好不容易才飘到冬面前。
  一头银色的发随风舞动,少年无奈的叹气,终是妥协了。
  不会再踏进去。
  ……至少,不是以这个身分。
  冬走之后,夏和曦站在顶楼发呆,风吹乱了一头飘逸的长发。
  「你说……我该以什么身分活下去呢?」夏和曦轻轻的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后的人听。
  两个人的记忆,两个人的身分,两个人的个性,两个人的人生。
  这是矛盾的,成长塑造个性,记忆连结感情,同时拥有不同的记忆和经歷是很复杂的。
  夏和曦能感觉到自己的思考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分歧,每分每秒都有两个不同的想法在拉扯。
  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要以什么身分活下去。
  不,很久以前她就怀疑过了,在恢復夏和曦的记忆之前。
  被关在公爵府里的她就想过,等属于夏和曦的记忆回来后,自己究竟会怎么选择。
  是用这具身体重啟夏和曦的人生,还是用夏和曦的灵魂,继续夏洛特的身分。
  「你要记得,不管哪个,都是你。」契寒等了许久,才走向前回答她的问题。
  「可是……我不知道我是哪个……」夏和曦抬眸,以往明亮的眼里满是无助的茫然。
  契寒的心猛然揪紧,她这副模样让他很心疼,可也不知怎么安慰她。
  「你没有这个困扰吗?」夏和曦看着他,不解的问。
  契寒也和自己一样,有不同人生的记忆,难道就没有这个问题吗?
  所以其实是她自己的问题?
  契寒一时语塞,他的生活重心都放在夏和曦身上,其他的事一概不重要,该做好什么做好什么,原本就没有感情牵扯,自然也没遇到什么值得困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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