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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家的丫头 第139节

  其实是他看她累得狠了,不愿意让她出去而已。
  随安也没勉强,跟着他去啃干粮,褚翌就跟她闲话,问她:“什么时候预备的那些糖,我怎么一点动静都不知道?你藏得可严实。”
  随安笑:“要不是你吐血吓唬我,我也不会想起这个。”
  此时已经进了肃州,褚翌倒是不怕她跑回上京,闻言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随安就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我不会原谅你的。”
  褚翌就笑,脸上痞痞的,一点也没有了路上的冷然,不过嘴里的话却也不怎么好听,就像那些三瓦两巷里头走狗斗鸡屡教不改的的混子一般:“你不原谅又怎么?再跑老子打断你的腿。”
  气得随安扭头坐到一边。
  褚翌却靠了过来,抬起头眼睛看着远处攻城的情况。
  他们这头其实攻城攻得很“吊儿郎当”,但显然李程樟军心已失:“照这个样子,明天就能进到牙城里头了。”
  他料的不错,此时李程樟确实是有穷途末路之感,本来以为凭借了恶劣的气候,褚翌率领的军队绝无兵临城下的可能,卷起铺盖回上京倒是有可能。
  也是因为近来天气实在寒冷,就是肃州军,也不时的朝他索衣求食,梁军那边应该更是难以支撑才是,他原本打算只要等到过了春天,他就又可以使用東蕃人马,既能保存自己实力,又能慢慢消耗大梁军队。
  可谁知褚翌就偏给他来了个出其不意。简直就像天兵天将,横空出世,降临到肃州城内。
  他一面责骂内城外城的守将无用,一面急匆匆的去找太子,想说动太子,如果太子承诺保下他的性命,他愿意束身归朝。
  如果太子不愿意,那他只好拿太子抵挡一下,跟朝廷谈谈条件了。
  李程樟到了太子门外,再不是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太子听说梁军已经到了内城,哈哈大笑,笑完满脸阴鸷:“你想让孤王庇护你,也不是不行。肃州兵符先拿来!”
  李程樟还没有真糊涂到那个地步,他略一犹豫:“这……”
  太子却非昔日的太子,他见李程樟迟疑,大步上前抓了他的衣领:“孤竟败在你这样的怂种手里,真是耻辱!”说完咬牙目视李程樟左右:“还不把兵符上缴?你们想灭九族么?”
  李程樟被他一扯,一下子倒在桌案上,琉璃杯碎了一地,他的胳膊压到桌案上也一下子淌下血来。
  谁知太子见了血,双眼通红,没等他继续说话,上去就按住他,咬上了李程樟的脖子……
  众人好不容易将暴戾的太子弄开,李程樟已经被活活的咬死了。
  太子还在疯狂的大笑,满嘴鲜血像地狱里头出来的恶魔。
  众人不仅凛然。其中李石茂乃是李程樟之弟,本来过来也是为了索要文城粮草,被李程樟留在城内小聚,却不料几乎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他确认了二哥已经死去,心中悲痛,又想起自己的妻舅程光多次劝诫早日归降的事,看了太子,上前一剑将他抽晕过去,而后对众人道:“大势已去,当下之际,要紧的是保全了我们家小,尔等可愿意与我相商?”说着看了晕倒在地的太子,心里其实也是惶惶不安。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觉得李石茂的主意合适,便道:“不知守备有何高见。”
  李石茂心里苦笑,这个守备也是二哥封得,二哥都没了,他还算什么守备,阶下囚差不离。但想想妻儿,又觉得不能如此消沉,便是他活不下去,也不能拽着妻儿一同去死。
  “当务之急,是有人去见见大将军,看我们如果举城投降的话,大将军能不能网开一面……”
  他刚说完,就有人点头:“守备说的是,另外我们还有太子。”
  众人七嘴八舌,亦有人道:“听说褚大将军从来优待俘虏,事不宜迟,看谁去求见大将军合适?”
  褚翌还不知道太子战斗力如此强已经弄死了李程樟,他在外头碰上了过来给他请安的百姓,老人扶着幼孙,拄着拐杖,华发苍颜,上前就要给褚翌行礼。
  褚翌连忙拉住:“老人家,当不得。不知您老该如何称呼。”
  老人家道:“鄙人姓宋。”说着话就流下眼泪:“将军,鄙人是来感谢将军的,若是没有将军,我等几乎没了活路,将军当年活栗州百姓无数,今又来挽救肃州百姓于水火,将军真是神兵降世,我等日夜期盼,盼着将军能早日来肃州,可恨天公作难,人人哭诉于道,不想将军竟然来了,将军莫不是菩萨转世么……”
  褚翌不习惯如此温情脉脉,求救般的看了随安一眼。
  随安心下嘟囔,特想问他一句,还打不打断腿了,不过这种想法也就仅仅只是想法,她含笑上前,同宋公的孙子一左一右的扶着宋公,嘴里甜到:“爷爷这可说错了,不是将军菩萨转世,是皇上挂念肃州百姓,日夜忧心,爱民如子……”
  这种场面话必定要先说到前头。她做过书记官,最最知道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一夜
  随安这样说,其实是避免被有心人听了,在朝堂上攻讦褚翌。没想到宋老爷子也是个妙人,闻言立即道:“皇上千金之躯坐不垂堂……”
  巴拉巴拉,大意随安倒是听懂了,宋老爷子的意思是皇上一个人贵重过天下万民,就更不用提肃州这才几个草民了,所以皇上就算挂心,也不能亲自来,而褚翌便是那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活菩萨……
  随安用“老爷子您胆子真大”的崇拜眼神看着他,一直将他领出褚翌的范围,听到褚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心里暗笑,这得亏了来的是位老人家,要是个青壮过来说这种话,估计褚翌站起来就走。
  要么说人老成精呢,宋老爷子估计也看出褚翌不善于交际应酬了,就笑着对随安道:“将军真是个实在人。”
  随安嘿嘿。说实话没看出来。
  结果宋老爷子紧接着来了一句:“姑娘你还年轻,将军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好人呢!”
  随安这下要吓尿了好么,再也不敢敷衍老头儿,再也不敢在心里奚落褚翌。
  老爷子这才笑眯眯的坐在她找来的小板凳上。人家说一句狠的,而后又宽和的如同寿星翁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肃州百姓见梁军入城丝毫不犯,便主动拿出粮食棉被等物献到军前。
  褚翌喊随安过去:“照旧登记,折合了财物,等大军到了,还给百姓。”
  来送东西的人纷纷都道:“将军,这都是家里用不着的。”
  褚翌抬手止住大军的话,脸上并未有笑意:“要么按着我说的办,要么就拿回去。”
  他这种硬脾气不讨人喜欢,顿时有不少人真的折身回去。
  好在在前头的一些人没走,随安连忙准备了纸笔,褚翌又将她叫到一旁,叮嘱道:“略高一成的价格算给他们。”
  随安连连点头,看他的目光多了些东西。结果先前折回去的那些人又回来,随安登记的时候,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抱了家里更好的衣物过来……
  这一夜,兵士们轮流歇息,随安整理登记之物,忙到很晚,褚翌见她熬的眼睛都红了,也没管她,就一直陪着,等她忙完了,才压着她的头,将她押回临时搭起来的营帐里头睡觉。
  营帐搭建在雪地之上,里头跟外头差不多的温度。不过被窝里头就舒服多了,有四五个汤婆子,几乎是立即就入睡了。
  后半夜褚翌才进来,身上冰块一样,也不体贴,就脱了衣裳往随安被窝里头钻。
  随安梦中蹙眉,刚要踢人,身体却慢慢的放松了,褚翌从她脚下拨拉了两个汤婆子略暖了暖自己,然后缠到她身上,也很快的入睡。
  睡也不过是一个来时辰。
  卯时不到他就醒了,他一动,随安也跟着睁开眼。
  褚翌就道:“卫甲他们弄了些羊肉,起来吃点。”
  不说还好,一说随安立即满嘴口水。
  两个人穿戴整齐,洗漱完,卫甲便将饭食给端了进来。
  不仅有羊肉,更有一小块猪头肉,半锅糙粥。
  卫甲冲随安挤了挤眼,随安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饭桌,还是跟着他出来了。
  卫甲就从袖子里摸出个油纸包:“卫戌给你留的。”他们抓了只鸡,卫戌抢了一根腿。
  随安也没客气,拿过来先啃一口,一边嚼一边问:“你们一直没睡啊?”
  “睡了,轮着呗。李程樟可真有钱,那私库简直了。”
  随安一听兴奋了:“很多钱?”
  “何止钱,首饰,金银珠宝,那金砖,简直就是真正的金山啊!还有那么多首饰,也不知他是留着自己戴还是给他的妾室们戴……”
  随安一看他的样子就知他酸了,心里好笑之余,看了一眼身后的帐子,拉着卫甲往远处多走了几步,嘿笑道:“你是不是藏了?拿出来我看看嘛……”
  卫甲立即正经脸:“说什么呢?褚随安我告诉你,我没把你当外人——嗯,你可千万别跟将军说啊!”
  正经了不过三秒立即又软了。
  随安已经把鸡腿啃完了,剩下的骨头叼在嘴边:“快拿出来,看一下,让我瞧瞧你眼光。”
  卫甲摸出一根毛笔粗的金簪子……
  随安喟叹:“好粗的针。”这哪里是首饰,是凶器还差不多。
  卫甲一副唯恐她看眼里拔不出来的样子,连忙收进怀里,然后问:“怎么样,这应该是最贵重的了吧。”金子最值钱,他可是选了一件最沉的。
  随安沉重的点了点头。
  落在卫甲眼里,这就成了她是稀罕了,卫甲看了她一眼,再看一眼,心里跟自己打算,褚随安长得忒好看了,当然人品不坏,就是他没胆子从将军嘴里夺食,所以送首饰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
  扭捏了好一阵子,他绝对出卖卫乙跟卫戌:“你可不能嫉妒啊,卫乙跟卫戌也都有份的。再说卫戌跟你最好,他不是也没让我给你?”
  随安白他一眼:“饿的半死了,给根金条能吃还是能喝。行了,我要回去了,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给我剩下点。”
  留下卫甲自言自语:“嘿,给我根金条,我能三天不吃饭。”
  随安回了帐子,见褚翌就坐在床上吃饭,面前的猪头肉已经吃的胜了一块,羊肉倒是剩下一半。
  褚翌作势拿着筷子往猪头肉上戳,随安立即扑了过去:“给我留一口。”
  半晌,褚翌被她虎口夺食,摸着撞出血味儿的唇角喃喃道:“褚随安,老子怎么会稀罕你!”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像是住进一窝小鸟,毛茸茸的,叽叽喳喳的,交换着让他有了投食的欲望。
  随安打了个喷嚏,重新洗了一把回来,褚翌已经朝羊肉进军,她也不客气的坐过去,一吃肉,却是齁咸了。
  当然,这也能理解,军中伙食便是如此,菜不够,盐来凑。
  没有馍馍,她便舀了碗菜粥,结果菜粥也难逃厄运,咸的能结晶,还是褚翌起身,叫卫甲端了盘子馍馍过来。
  她吃了两个馍馍,剩下的全都进了他的肚子。
  那么多饭菜,有九成都是褚翌吃的。
  两个人吃完,褚翌没动,支使她去倒了两杯茶,而后才开口。
  第二百七十二章 正经的思念
  褚翌一开口就石破惊天:“李程樟死了。”
  帐子外头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开帐子,穿过缝隙,凉凉的灌入帐内。
  帐中烛火仿佛也承受不住这阴冷,摇晃了三下,嗖得灭了,只留下一丝青烟冉冉。
  在烛火熄灭的当头,随安的目光落在那截子蜡烛上,而后问:“太子呢?李程樟是自杀还是他杀?”她说完没等褚翌开口,紧接着道:“不,李程樟应该不会自杀,便如他犹犹豫豫的自立,他应该没有自杀的勇气。”
  褚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不过笑意也是转瞬即逝:“太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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