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卿卿 第50节
这会儿她把打扫屋子的活计派给了风昭然,然后去主宅找到了一架梯子。
主宅极其高轩,柜子也做得高,需得用梯子才能拿得到东西。
她把梯子架在一旁的屋檐下,准备取些能用的瓦。
然而人还没有踩上去,只听得一声大喝:“姜宛卿!”
姜宛卿吓了一跳。
风昭然扔下扫把,大步走过来,“这里的东西多久没人用了?你这么上去不怕摔断腿?”
“不怕,没事。”这梯子她上一世就用过了,“我身量轻,这梯子看着也还行。”
风昭然没听她的,仔细将梯子检查了一遍,才确认她说得没错,“你小心些,孤在下面扶着。”
两个人做事确实方便很多,姜宛卿取下瓦片向下递给风昭然,风昭然接过撂在一旁。
屋顶的漏洞不大,取了十几片瓦便够了。
只是取瓦站在梯子上便可以,换瓦却得上房顶。
上一世姜宛卿学着做这件事的时候,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生怕一脚下去瓦就碎了。
但实际上瓦片挺结实,只要小心些便没事。
她把瓦片放进衣摆里,兜着就要上房顶。
“五妹妹。”底下风昭然忽然开口,声音隐隐有几分沙哑,“漏洞不大,不补也无妨,我们可以继续睡马车里。”
姜宛卿回头冲他一笑:“没事,放心吧。”
她的头发早就乱成鸟窝了,上面还杂着几片竹叶,衣裳上也蹭了不少污痕,连脸颊都蹭上了灰尘,看上去灰头土脸。
风昭然从来没有见她这样狼狈过——准确地说,在他从前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见到哪一个女子这样狼狈过。
可天上的日光微微闪亮,她朝他笑那一下的样子简直像烈阳般烧灼进了他心里,异常明亮,皎洁耀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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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殿下你在干什么?!
姜宛卿换完了瓦片下来, 才发现风昭然一直在看着她。
“五妹妹从前也看人翻过瓦、补过屋顶么?”
姜宛卿:“没有翻过,但是揭过。”
“……?”风昭然,“在姜家??”
“在姜家上房揭瓦?殿下说笑呢。”姜宛卿道, “我舅家是走镖的,殿下知道的吧?就是在那里。”
那是姜宛卿小时候的事了。
那是个夏天,宋延刚出完一趟镖回来, 据说路上遇上了歹人劫镖, 宋延力战保住了镖,按时送到地方,保全了镖局的威名,但自己却受了伤。
小孩子只知道大人受伤了, 并不知道伤得有多重,现在想来应该是挺严重的, 不然周小婉也不会回去——嫁到姜家之后,周小婉只回过那么一次。
周小婉带着姜宛卿回去探望宋延,姜宛卿站在病床前乖乖唤了一声“舅舅”。
宋延似是有点悲喜交集,最后摸了摸姜宛卿的头:“好,真乖, 跟晋夫哥哥玩去吧。”
宋晋夫比只姜宛卿大半岁, 但从小便舞刀弄枪, 个头比一般的孩子都要高。
镖局里没有小女孩, 宋晋夫一般都是跟着大哥哥玩刀枪剑戟, 对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子,真不知道要带她玩些什么。
姜宛卿却是对处处都好奇,问宋晋夫:“那上面是什么?”
那是屋旁的一棵大树, 树上坠满了黄澄澄的小圆果子。
宋晋夫告诉她那是杏子。
姜宛卿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杏子不是长在盘子里的吗?”
宋晋夫哈哈大笑:“要长在树上, 摘下来才能放在盘子里啊。”
姜宛卿生出了渴望:“那我可以摘吗?”
“没问题, 包在我身上。”宋晋夫一拍胸脯,架起梯子就带她爬上了房顶——最浓密的枝子就垂上房顶上。
两个小孩子身量轻,两人稳稳地坐在上面,一面摘杏子,一面说话,一面吃。
那是姜宛卿第一次摘杏子,也是第一次上房顶。
她很好奇地摸摸底下坐着的瓦片,发现它们被叠得整整齐齐,规规整整。
“这是长在房顶上的吗?”
宋晋夫一定是觉得她很好笑,因为一整个下午,宋晋夫已经笑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这是铺上来的,瓦片不是果子,可长不出来。”宋亚夫说着就抽出一块,“瞧,这样拿出来就行。”
姜宛卿顿时又发现了新鲜玩意儿,连杏子都顾不得吃了,学着宋晋夫的样子揭了好几块瓦片。
底下是一间屋子,舅母房氏走进来,关上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叹了口气,然后就注意到屋子里多出了一道光柱、房顶上多出了一个洞。
“宋晋夫!!”
房氏抓起案上的鸡毛掸子。
“啊啊啊!”宋晋夫惊叫,一时受惊不小,整个人差点儿从那个窟窿里掉下去。
底下的房氏吓得心胆欲裂,连忙扔了鸡毛掸子:“别怕,别怕,不打你!抓牢了,好好爬上去!”
宋晋夫本事很不坏,最后竟真的稳住爬了上来。
但最后还没有没能逃掉一顿打,姜宛卿离开宋家的时候,宋晋夫跟在大人后面送行,虽然有意挡着,但略碰到屁股脸上就疼得呲牙咧嘴。
那是姜宛卿唯一一次去宋家,但杏子刚摘到手里的甜香、瓦片鱼鳞般细密铺陈的形状、以及夏日阳光独有的明亮,一直留在记忆深处。
风昭然看着姜宛卿明显沉入回忆的脸色:“看来五妹妹是有一点天分在身上。”
姜宛卿默默翻了个白眼,问他:“屋子扫完了吗?”
“……”
风昭然继续去扫地了。
揭瓦和翻瓦完全是两回事,姜宛卿也没有小时候看一眼就会的天赋奇才,现在之所以能如此娴熟,全是拜上辈子的辛劳所赐。
而那些辛劳又是拜风昭然所赐。
所以归根结底风昭然就是那个祸首。
忙活了这么久,两人还是肚子空空,姜宛卿感觉有点失策,应该先去打扫厨房。
她和风昭然分好工,风昭然负责那间书房,也就是他们的卧房,她则负责厨房。
厨房的的房顶破得更厉害,但姜宛卿记得来桐城好些日子她才半夜被屋顶漏下来的雨水惊醒,这几天还能凑合着用。
厨房院外有井,井台虽然生满了杂草,井水依然十分清冽。
打水的活她派给了风昭然,他虽然半边肩伤不能用力,但另外那只手肯定比她有力气。
风昭然走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水桶上那根长长的布绳,浅绯色的底子,上面还隐约可见原来的喜鹃登枝绣样。
风昭然想到扎扫把的那一根布条,忽然间隐隐生出一种感觉……她好像是切碎了自己,散落在这座荒院各处,以她自身为养份,祭献给这座荒园,让这座荒园活过来。
这感觉来得突然而荒谬,像是从某个遥远的时空穿越而来,抓住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心痛从心底升起,无法遏止。
“好了没有啊!”姜宛卿的声音传来,“殿下你饿吗?我已经快饿死了!”
这声音简直像是自带某种仙术,将风昭然从那种异样的感觉中解脱了出来。
“来了。”风昭然应道。
姜宛卿先把水缸清洗干净,然后洗净灶台与一切能用之物。
之前买的东西悉数派上了用场,姜宛卿把锄头递给风昭然:“去挖点荠菜来。”
风昭然:“荠菜?”
“就长在井沿边上,绿的,没有枯黄的就是了。”
风昭然过去一看,确认没有菜,只有野草。哪怕它是绿的,也是草。
但姜宛卿道:“就是草,呃,不对,这叫野菜。”
“你确定能吃?”风昭然问。
“绝对吃不死人。”
风昭然:“……看人吃过?”
“嗯。”岂止,上一世就是靠这东西救了命。
荠菜洗净切碎,先拿热水氽过,然后拧干切碎,拌进面糊之中,下锅摊成面饼。
好久没有下厨了,一要顾着灶中火,二要顾着锅中饼,姜宛卿手忙脚乱,面饼煎得焦黑。
“你去烧火。”风昭然挽起了袖子。
姜宛卿一呆,“你会下厨?”
风昭然:“再差也不过是如你这般。”
姜宛卿:“……”
风昭然也烙了一张,同样焦了。
姜宛很想幸灾乐祸一下,一寻思不对,焦了还是他俩吃。
“火小一些。”风昭然想了想,吩咐。
第二张好了不少,再往后出锅的面饼居然带上了一丝食物正常的芬芳,面粉的香气里有明显的荠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