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妖 第32节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是早有的伏笔,索取回赠刀那里就有线索了。
小皇帝现在是比较善良仁善的,
要长大需要一些时间和契机,成长其实是会比较痛苦的。
巫妖因为拥有力量,所以会比较纵容和保护小皇帝的善良。
而且他性情漠然,万事万物不萦于心,旁人怎么想不关他的事,他也不会特意去引导或者教养改造他人的想法,小皇帝善良仁爱,可能将来也会受到因为善良而吃的亏,那也是人的成长过程么,更何况还是系着法则之力的人皇,他其实就是放养和观察。
然后可能还有自己不曾觉察的悲悯和温柔吧。
努力写好,没表达好的地方大家包涵,后面我会慢慢用情节补足每一个人物,当然人物不都是完美的,我是尽量根据这个人的经历来塑造这个人的性格,包括端王这些人,立场不同,经历不同,肯定都不会完美的,也不会直接毫无条件的归属在主角这一方。世界真相是功利和残酷的,小皇帝其实自己也知道啊。
就是写得太慢,很想把这个故事赶紧写给大家看。
大家有争议很正常,别互相攻击伤害就行,爱你们。
第48章 患得失
承恩侯孙恒还在书房里皱眉写着奏折, 他后院美妾众多,又和承恩侯夫人感情一般,今日没回后院, 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后院内惨案已生。
他只是刚刚接到了密报, 端亲王回京后与安国公、大长公主驸马欧阳枢文饮宴, 具体密谈内容无人知晓,但第二日后端亲王便进宫先与季同贞密谈, 又去和太后说要带小皇上去西山打猎。
这让人很不安,孙恒敏感地感觉到了自从小皇帝开始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意见后, 所有人都仿佛忽然注意到, 皇帝长大了, 该亲政了。
但这时间还不够, 皇太后临朝与辅政亲王、内阁两位相爷听政议政,这些年他的布局还不够,他借着高元灵那边也安排了不少孙家的人进了从政。
但从政这种东西难就难在资历不够, 你就掌握不到权力。大燕的体制特殊在真正的六部和内阁、翰林、御史台这些地方,全都是科举出身。你得先中了进士,三年一任, 一步一个脚印向上升,再怎么快也要个十几年才能接近权力中枢, 不从地方慢慢磨,资历就肯定不够。而你若没个科举出身,哪怕在下面熬死了你也上不去。勋贵们的子弟们, 只能走捐国子监, 国子监读完再从七八品小官,同样也要慢慢熬上去。
要不就只能走军功, 但武官再多,掌不到什么实权,难道还真的让家里子弟去边疆吃灰吃土?京里好一些的衙门,早就被端亲王掌得牢牢的,虽说也安排了点孙家人,但京官能有什么军功?同样只能按部就班慢慢磨着,自己儿子如今就才从国子监读完,才刚要物色一个好点的衙门去任职,他原本看上了大理寺,因着欧阳驸马在那里碍眼,他才早早将他搬开了。
可惜的是高元灵这样的棋子,还是自己生了主见,竟然想要勾结内阁,把自己这边撇开,只能先把他杀一儆百了。
时间太短了,原本想着皇帝至少十七八岁才说亲政的事,如今只不过才会说那么几句话,前朝那些人,就急不可待地撺掇着皇帝,想把孙家抛开了!
孙恒冷冷地笑了声,这些年孙太后在小皇帝身上下的心思不少,哪能那么容易就被他们争取过去?
他又涂改了一下奏折上的字,打算重新再誊抄一遍,却忽然感觉到身上微微发寒,他有些奇怪,这都快七月了,怎么还如此寒冷?
他忽然抬起头,看到不知何时女儿已站在门边,穿着满身缟素,头发未结垂下来,只在发上戴着一顶宝石花冠,手里还提着一把漆黑无光的刀,他不知为何心头一跳,但仍低叱道:“你不在房里禁足,来这里做什么?”
孙雪霄淡淡道:“太后赐下了毒汤要赐死我,让那两位女官逼我饮下,父亲您不知此事吗?”
承恩侯一怔,心里一虚,顾左右而言他:“那两位女官呢?”
孙雪霄举起手里的刀子,血一滴滴落了下来:“父亲还是想想怎么和太后解释吧?她们端了毒汤过来给我喝,母亲正好在,误饮了毒汤,她死了,两位女官冒犯一品诰命,我杀了她们。”
承恩侯身体剧震:“你胡闹!”孙雪霄倒提着那把刀,血一滴一滴的落着,浸透了书房上好的织金地毯。
承恩侯忽然心里一怯,却仍色厉内荏:“站住!你想要做什么?”
孙雪霄倒是站着了,长眉轻蹙:“我想不通啊父亲大人,绿杨庄的事,明明皇上表弟都认了,女儿我确然还是白璧无瑕,皇太后为什么非要赐死我?赐死我,换谁去做皇后呢?孙雪珠?这不对啊,父亲怎么舍得从国丈爷变成皇后的叔叔呢?这承恩侯降爵而袭,哥哥也没什么能干之处,皇后换成孙雪珠,无论如何都不符合父亲的利益。”
她含着泪看着承恩侯,宛如天鹅泣血,声音动听柔软,带着魅惑:“所以父亲大人,女儿总是为着您的,您究竟是为什么会赞同,太后娘娘把女儿换了?换成二房的孙雪珠吗?她会帮你?她只会帮她的父兄啊。”
承恩侯看着女儿清丽洁白的面容和黑沉沉的眼睛,忽然一阵恍惚,只觉得这个女儿十分可怜可爱,一贯特别孝顺听话,规矩又好又聪明,一时觉得很是舍不得换掉,自己亲女儿才会永远支持自己啊,换个二房的女儿算什么?他微微有些挣扎地皱眉道:“还不是你自己在宫里不守规矩乱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宫里也是能乱走的吗?我早就教过你规矩,太后娘娘很生气。但是这事……这事没经过我,我不知道两个女官今日就胡来。”
孙雪霄双眸盯着他:“我看到了什么?父亲大人?”
承恩侯一阵恍惚:“你不知道?太后说你看到了,那个宝石璎珞粽子……”这事藏在他心里是莫大的秘密,他到底耻于在女儿跟前说,却也愧于面对女儿。
孙雪霄眼睛闪动:“宝石粽子?那是端午宫宴那一天了。那一天我和孙雪珠戴的是一模一样的璎珞,让外面店里打的五色宝石粽子璎珞,后来我腰上的不见了,孙雪珠说是我的掉了,可是我并没有去过花园,是孙雪珠,是她的掉了。原来是她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自己吓到了,回来知道必死,就偷偷拿走了我的璎珞嫁祸于我。”
承恩侯一听心头大定:“你没看到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雪珠……雪珠那丫头如此促狭,你放心,此事父亲替你做主,那你继续好好做你的皇后,雪珠那边你就别管了。”
孙雪霄声音冷森:“父亲要继续去杀掉孙雪珠吗?但是父亲,母亲没了,我本来就是要守孝三年的啊,就算现在去杀掉孙雪珠,九月的婚期也无法继续了。”
承恩侯一阵茫然:“你母亲……你母亲真的死了?”那个懦弱的,隐忍的出身普通的夫人,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她的面容,他后院太多人了。
孙雪霄道:“把孙雪珠远远打发去庄子上吧,让她出家,父亲,不要再犯杀孽了,明天就进宫,告诉太后娘娘,宫里教养姑姑因为忤逆顶撞承恩侯夫人,导致承恩侯夫人心疾发作猝然去世,我伤心过度,在家清修为母守孝三年,请皇家做主,婚期推迟。”
承恩侯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一般,看着女儿的脸,恍恍惚惚道:“三年后吗?”
孙雪霄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报答太后娘娘的深恩的,只是父亲,您也该为妻好好守一年的孝哦……”
忽然一阵旋风吹过,承恩侯悚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惊了一身汗,起身一看,之前那地上的牡丹织金地毯原本滴满了血污,现在却干干净净一如从前,窗外月明风清,树影摇曳,平静之极。
果然是个噩梦啊,承恩侯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外面夜空中传来了尖叫声。
很快承恩侯夫人身旁的掌事妈妈快步跑了过来,满脸惊惶:“侯爷!侯爷!不好了!您快去后院……去大小姐那里看看吧!”
承恩侯心头不祥之意越发浓厚起来,大步走出书房,往后院女儿的院子走去,院子里的仆妇们全都颤抖着围在门口,看到承恩侯来面色苍白:“侯爷……要报官吗?”
承恩侯鼻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掀起帘子进去,那可怕的修罗一样的场景陡然展现在了眼前,他眼睛陡然闭了闭,心头疯狂跳了起来,这时有丫鬟大叫:“小姐还活着!小姐还活着!”
仆妇忙乱着进来,有乳娘上前哭着抱起孙雪霄:“我的大小姐啊!您这是遇到了什么啊!”
承恩侯看了过去,看到孙雪霄满脸血和泪痕,抱着乳娘,眼睛却如同梦里一般含着泪看向了他,嘴角却冷飕飕露出了一个笑容。
承恩侯微微打了个寒噤,却见外面又有人来通报:“二房太太那边派人过来禀告,说二小姐仿佛被魇镇了,半夜惊醒过来,疯狂大喊大叫,说对不起姐姐,饶了我,闹着非要出家,要不就要投缳投井的,竟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她这般胡言乱语,二房那边也不敢擅请大夫,先过来请侯爷示下。”
承恩侯闭了闭眼睛,森冷的寒意涌上了心头。
天才亮,承恩侯就进了宫求见皇太后。
很快消息传了出来,承恩侯夫人心疾骤发去世,承恩侯嫡女要守孝三年,承恩侯进宫禀明,皇太后恩准,孙氏女在家守孝,婚期推迟到三年后。
而至于宫里两位教养女官触怒承恩侯夫人导致夫人心疾猝死,皇太后赐死这样的小道消息,则并不对外公布,只在尚宫局里小范围传播。
承恩侯府阖府挂上了白绸,二房的女儿因生病无声无息被送去了庄子养病上这样的小事更不引人注目,人们注意的只是立后一事推迟,承恩侯嫡女悲痛欲绝,在家守孝这样的大事。
萧偃接到消息,是慈福宫的龚姑姑亲自过来说的:“太后娘娘说了,承恩侯夫人没福,这事情虽有些不巧,好在原本皇上年纪也还小,再过三年也不妨什么,请皇上也赏些东西过去承恩侯府吧。”
萧偃心里长叹一声:“舅母不在,表姐想来不知多伤心呢,就让吴知书那边看着赏些东西去承恩侯府吧,单独挑些金银赏表姐。”
龚姑姑应了,回去回报孙太后:“皇上让吴知书看着赏,还特意说了表姐可怜,让单独挑些金银赏表姐呢,看来是真的对大小姐很是怜惜了。”
孙太后眉毛微立,冷声道:“早就说了小门小户的没福,看大哥娶的这什么女人,就在这关键时刻说就没了,蠢货,连毒汤都能误饮了,是有多馋。还折了我两个忠心手下,三年过去,不知道内阁和大长公主那边还能使出多少手段呢,罢了且先占着名分吧。”
龚姑姑低声道:“那大小姐那边那事……而且这次夫人的事,怕她会不会有心结。”
孙太后道:“大哥说雪霄不知道,其实那璎珞是雪珠的,已送去了庄子上看着了。罢了,兴许是真,兴许是大哥舍不得自己女儿,算了。就算是她,料她也不敢说什么,她如今没了母亲,将来在宫里的依仗就是我,若是不聪明些,等进了宫我自有手段。”
龚姑姑恭敬应了,又问:“娘娘这几个月的葵水一直不太顺畅,是不是因为风湿吃的那些药太寒凉的原因,看看是不是进些补药。”
孙太后漫不经心:“可以吧,上个月吃药确实吃得哀家什么胃口都没了,且让太医开些调理的药来调理调理。”
龚姑姑应了下去不提。
紫微宫里,萧偃却站在梅山下居高临下往下看着御花园里的花木扶疏,对巫妖道:“九曜是觉得我太软弱了吧?所以才和表姐订了契,让她自去报仇。”
寒气凛冽,巫妖现身在他身旁,微微一笑:“圣主仁德爱人,底下人才敢放心跟随,但也要一往无前,百折不挠,底下人才更不会迷失目标。”
“小乌云朵虽然敏锐,但毕竟智慧不多,多一个白骨领主替我收集能量,我魂体才恢复得更快。你放心,有水晶骷髅在,她本性未失,复仇自有她的手段,不会轻易杀人,毕竟杀人很可能会违背法则,遭到法则排挤,也就是天谴。”
“此方天道,恶有恶报,道法自然,当我们顺应着天道而行,就能够得到那法则之力的回馈。你是人皇,自有天命。”
大热的天气里,萧偃站在巫妖身侧,感觉着那冰雪气息笼罩着他,冰凉清爽,明明就在身侧,他却知道他如神祇,无法掌控。他垂下睫毛:“朕会努力的。”
太弱太没用的话,巫妖会离开他的吧?
他不敢和巫妖说,当看到表姐单膝跪在巫妖跟前,虔诚地轻吻那枚戒指,发誓要效忠于他时,他嫉妒了。
巫妖是那么的强,哪怕如今魂体没修复,他也能够轻易招到为他效忠,为他贡献出一切的手下,他赐予手下无上力量,他举重若轻,他俾睨世间,俯视万物,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动容,他犹如神一般的金瞳中,没有任何人能投影在内。
他有什么?
他甚至连力量都没有拥有,只有那所谓虚无的真龙之气。
弱小的,懦弱没有勇气,会回避冲突,没有人真心效忠的人皇。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那样急切的对成功的渴望和焦灼。
第49章 爱的画
第二日下了暴雨, 雨势太大,辍了朝,内书房也停了课。
沉重的雨滴接连不断地落在檐上, 湿漉漉的雨气和着外面草木的芬芳涌进大殿内,
萧偃拿了折子一个一个的看着, 巫妖站在窗前,对着窗外在一个巨型的立着的画板上画画, 殿内一个内侍都没有,紫微宫的内侍们已经沉默地接受了小皇帝的规则,不许入内, 就是真的不许, 入内必须先大声在门外禀报, 得到允许才能进去。
萧偃批折子其实并不专心, 总会不由自主目光溜过去,去看窗前那个金色长发的背影,裁剪合宜的魔法袍下宽肩窄腰, 腿特别修长,骨手拿着只笔,正在画板上挥着, 落下清晰的铅灰色线条,巫妖还记得说要给他画他从前住过的地方, 见过的风景,所以先对着窗口外边“速写”几张,找找感觉。
“从前家里让宫廷画家给我们教画画, 断断续续学了一些, 我并不擅长此,而且我们那边画的和你们这边画法差别很大。”
巫妖总是这么细心周到。
他非常理解了巫妖的亲人为什么要疯了一样的使用禁术将他强留下来, 没有人不想拥有他,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哪怕奉献出自己一切,也要留下他,若是真有什么禁术能让他活过来,让他拥有凡人的呼吸和体温,让他的双眸内能折射出自己的影子,他大概也会长天入地交出一切自己拥有的东西来换取。
内宫那边龚姑姑过来禀报说昨晚太后娘娘做了噩梦,惊悸非常,让太医看过了开了安神药,原本想请国师进来讲经,但前几日才请过,再请就太过频繁了,只能自己一个人静静歇着,让皇上不必过去请安了。
萧偃有了清闲的一天,但下着雨山庄那边也不能打猎,便也就先批着折子,圣主总是要批折子的,宵旰图治,殚精竭虑,任贤惕厉的。从前他百无聊赖,境遇艰难,于是只能在书里寻找答案,他严谨地完成太傅们教导和安排的作业,一丝不苟地习字和写策论,他一遍一遍的诵读四书五经,熟读史论。
现在他知道了,那是因为他那时候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好玩的东西。现在他想打猎,想逸游,想去坐滑翔伞,想让人做巨大的风车立在山谷里,然后种下满山谷的花,想造高塔,想吃喝玩乐,这一切都是巫妖带来的,他带着他看过世界有多大,有多美多精彩,然后他就再也没办法专注了。
他想做个昏君,但是这样巫妖就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他冒出来了一个念头,明明也有“圣人不言”啊,“君逸于上,臣劳于下”,他可以做那高高在上的垂拱而治的“圣人”吗?
他微微叹了下气,想起自己现在可不就是吗?说白了垂拱而治的圣人,和傀儡有什么区别吗?内阁将皇帝高高供起,可不是垂拱而治吗,现在季同贞和张辰英两位相爷,可不就想着这个么?
暴雨渐渐变小了,天边云朵出现了金边,太阳出来了。
巫妖转头看萧偃正盯着他发呆,招了招手:“画好了,来看吧。”
萧偃连忙将折子放下,走到窗边,然后啊了一声。
巫妖画的是窗外正对着的一株楸树,英宗好道,这紫微宫里种了不少楸树,花开之时如锦霞似云雾,取其紫气东来之意,这树平日里四五月花到极盛,但今年天气暖得迟,这棵树现在仍然还开着不少花。
巫妖只画了几枝花枝,花团锦簇,朵朵鲜妍明媚,花瓣轻薄娇嫩,就连上面的露珠都画了出来,绿叶粉花高枝后的赭红色宫墙,也细细画了出来,用的颜色果然与大燕这里大不相同,调的颜色竟然和外面的花枝颜色一模一样,花朵上的露珠光影,叶片的浓淡,背后宫墙上的花影,竟然都通过颜色浅淡画了出来。
萧偃怔怔道:“画得真好,像真的一样。”
巫妖一笑:“练一练免得手生,晚点画我们那边的花给你看。”
萧偃靠近了又有些痴迷地看了一会儿:“能送我吗?”
巫妖看他喜欢:“可以,我镶个画框给你放金瓯坊那边的房间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