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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儿 第62节

  梅见对面,那伍天覃身着一袭白色里衣,外披着件玉色长袍,盘腿坐在软榻上,一杯酒一杯酒慢慢饮着,不见停歇。
  几曲作罢,忽见梅见纤纤玉指轻压琴弦,曲声作停。
  “梅儿今儿个怎么尽唱些哀伤凋零的曲儿,可是心事烦扰……”
  曲声停下,久不见重启。
  良久,只见软榻上的伍天覃一边倒酒,一边缓缓开口说着。
  说这话时,只见伍天覃微微垂着目,目光并未曾落在对面梅见身上。
  梅见却一直直直看着伍天覃,良久,忽而缓缓起了身,道:“梅儿弹唱与往日无异,是听曲儿的人心境不同罢了。”
  话毕,只见梅见几步走到了伍天覃跟前,见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再要倒酒,梅见将酒壶一把缓缓夺了过来,道:“爷,喝多了伤身。”
  伍天覃淡淡挑眉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不信爷的酒量?”
  说着,大手一抬,朝着梅见招了招手,让归还酒壶。
  却见梅见难得大胆的抱着酒壶不松,道:“爷今儿个心情不好,是元宝儿那小儿惹怒了爷,还是……还是大少爷回来了的缘故?”
  梅见咬着唇,鼓起勇气问着。
  梅见虽不是伍家家生子,却跟了伍天覃多年,对伍家的事情比元陵城伍家老宅的人更知道得多了几分。
  伍天覃与伍天瑜,这两兄弟水火不容,整个伍家人尽皆知,许多人却不知具体内情。
  梅见窥探得几分,忍不住想要劝解一二。
  不想,话才刚开口,只见那伍天覃忽而眯着眼,远远盯着梅见一字一句道:“梅儿,你素来懂事乖觉,像支梅花一样凌寒独开,不管凡尘俗世,可别像其他人一样多管闲事,以免落了俗气。”
  只见伍天覃双目悠悠说着。
  梅见抬眼看去,只见说这话时,那伍天覃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可双眼里头却是透着一丝微寒,两眼如炬似的,梅见心头骤然一紧,正要开口盘旋,这时,只见那伍天覃淡淡摆手道:“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退下罢,爷累了。”
  一瞬间,他脸上的笑意尽收。
  梅见一时咬了咬唇,终是捏紧了帕子,强笑一声道:“梅儿只盼着爷好,梅儿这便退下了,爷……爷早些歇着。”
  话落,只见伍天覃缓缓闭上了眼。
  梅见终是叹了口气,将酒壶轻轻朝着小几上一放,而后,缓缓退出了屋子。
  梅见一走,伍天覃缓缓睁开了眼,却是自嘲似的一笑,而后,端起酒壶,未曾倒入杯中,而是朝着软枕上一歪,直接提起了酒壶,就着壶嘴如同吃茶似的一口一口大口饮着。
  一直待一整壶酒见了底,伍天覃随手将酒壶朝着软榻上一扔,面上已见了三分微醺,他只一边自嘲笑着,一边拽着衣领下了软榻,一路摇摇晃晃朝着里头里间走了去,不想,刚绕过屏风,忽闻得一阵阵细微的动静均匀的从里间某处响起了起来。
  伍天覃素来耳力过人,他身强体壮,幼时玩劣,还专门请了教习先生教他练武防身,素来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双耳。
  这会儿虽饮酒过多,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耳力。
  这会儿已值深夜,整个凌霄阁除了他这屋子都落了灯,院里上下皆已歇下,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便觉得那细微的声音越发放大了似的,只觉得那一声声均匀的声音,像是人的呼吸,近在他的耳畔,又像是一道道细微的鼾声。
  伍天覃当即酒醒了大半。
  他只将半褪的袍子朝着地上一扔,顺着浴桶后头,朝着那木施方向一步一步警惕迈去。
  随着每走近一步,那均匀的呼吸声便越发清晰明了起来。
  直到,走到木施前,将搭在木施上的衣袍轻轻一撩,伍天覃朝着木施后头缓缓一探,只见四面木施上头满满当当悬挂着皆是他的华服衣袍,而在那四面木施衣袍之间,摆放了两个大箱笼,箱笼上垫了两个大软枕,上头,元宝儿那小儿歪七仰八的躺在上头,睡得那叫一个鼾声阵阵,香甜无比!
  作者有话说:
  抱歉啊,有些卡文,明天2啊
  第82章
  看到仰头躺在这里呼呼大睡,鼾声如雷的身影,伍天覃一时气笑了,一时气得浑身醉意全无,整个彻底清醒了过来。
  好家伙!
  为了寻这狗东西,今儿个整个凌霄阁都闹翻天了,整个院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不想,这小儿竟堂而皇之,翻滚着肚皮,躺在了他的卧房里头睡起了大觉来。
  伍天覃瞬间气得咬牙切齿。
  这狗东西,他生来便是为了气他的罢。
  他可真真是个好本事,知道自个儿开罪他了,知道他一回来定绕不了他去,他便率先躲藏了起来,他还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这个道理。
  呵,他今儿个跟这混账东西杠上了,不单单将整个凌霄阁翻了个底儿朝天,就连厨房,西院那些他的藏身之地全都搜查了一遍,唯独只有他自个儿这屋子没有进来过,谁能想到这狗东西鬼心眼这么多了,一遍又一遍的将他耍得团团直转了起来。
  想起早起在老太太屋子里,他一边顺从的吃着他赏的粽子,却一边默默淌着泪的模样,伍天覃便恨得牙痒痒,更窝心的是,他竟还一边装模做样的维护他,却一边暗戳戳的给他上眼药,在老太太跟前上演了一哭绝世苦肉计来。
  这狗东西,眼珠子一转,那缺德的心眼便一个往一个冒呢,这会子坏事干尽,扰得整个凌霄阁上下大乱,他却还有本事睡得着觉?还专门往他卧房里钻着,比哪个都舒服享受?
  伍天覃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看着眼前这狗东西,他此刻歪七仰八的躺着,许是两个箱笼太短了,头脚略微不大舒坦,只见他脑袋一仰,往箱笼下头跌去,落入伍天覃眼里,这模样,只见下巴朝着他高抬着,用下巴朝着他的方向戳着,就跟在他跟叫嚣似的,一脸得瑟模样。
  伍天覃见了,只咬了咬牙,下一刻,只缓缓抬脚,正欲一脚将这狗东西踹翻在地,不想,方一抬脚,忽见那小儿忽而抬手朝着脸上挠了一把,而后小嘴嘴里嘟嘟囔囔着,不知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伍天覃将双眼一眯,踟蹰片刻,将脚收了回来,缓缓弯腰凑了过去,这一凑,便听到那小儿嘴里一脸愤恨的在念叨着:“臭王八,大鳖怪,丑八怪……”
  一嘴嘟嘟囔囔着,竟全是骂人的话语。
  伍天覃听了嘴角微微一抽,尤其是听到“大鳖怪”那三个字时,更是气得脸上一片铁青。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三个字可是专门骂过他的,为此,今儿个一早,他还专门寻了只鳖来恶心那小儿,不曾想,这狗东西不知收敛,不知好歹,不曾感念他免他板子之恩,竟还丧心病狂的越发嚣张了起来,竟连梦里都在咒骂起他来。
  伍天覃一时气得恨不得撕烂了眼下这张刁钻的小嘴,正气得牙齿咯得嘎嘎作响之时,却见此时那小儿砸巴着小嘴,忽而有些难受似的挣扎着身子胡乱蠕动了起来,就跟条毛毛虫似的,不断在箱笼上翻滚着,片刻后,他在箱笼上的两个软枕里头艰难的翻了个身来,他原本歪七倒八的仰着身子,这一翻身,小短腿一蹬,小胳膊一甩,直接趴着身子,枕在胳膊上,半边身子都险些甩到了箱笼外来。
  那胳膊一甩,险些甩到了伍天覃脸上来。
  又见他整个小身板摇摇欲坠的挨着箱笼的边缘侧身躺着,身子摇摇晃晃的,随时随地都要掉下来似的。
  偏偏到了这个境地,人还不见醒了。
  只将那张小圆脸枕在了胳膊上,将整张脸都挤得变了形了,只嘟囔着小嘴,依然在嘟嘟囔囔着。
  伍天覃以为还在骂他,正要一把掐着那小儿的脖子将他整个人给举起来,不想,手刚探到那小儿跟前,忽见那小儿忽而含含糊糊,软软糯糯的喊了声:“娘……”
  伍天覃手微微一顿。
  神色似有片刻微怔。
  只以为听错了似的,正微愣间,这时,便见那摇摇晃晃的身子在箱笼边沿来回晃动几下,而后,小身板哐当一下,忽而从那箱笼边沿一翻,竟直接从箱笼上跌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砰砰落地,摔得个狗啃地了,说时迟那时快,伍天覃下意识地伸出双臂一接,他人还有些没有缓过神来,便觉得两条胳膊一沉,再一抬眼时,只见手中沉甸甸的,那小身板竟不知何时被他接住,稳稳当当的落入了他的怀里。
  其实,并不沉,反倒是比想象中更轻盈许多。
  轻飘飘的,伍天覃甚至都没有使出多少力气。
  只觉得轻飘飘的,软软一团。
  是的,落入他的臂弯里,跌入他的怀中的元宝儿,只觉得像是一团软棉似的,竟难得身轻如燕。
  这小儿虽看着清瘦,但是小脸圆滚滚的,看着又像是有肉的,不想,这一通接住,落入了他的手中,微微一颠才知,比想象中更为清瘦。
  是因为娘娘腔的缘故么?
  只觉得浑身软糯。
  在伍天覃的印象中,男人都是粗胳膊粗腿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松软的男人。
  男人?
  他竟抱着个男子?
  还是这么个白白净净,娇娇嫩嫩,不男不女的娘娘腔。
  有那么一瞬间,伍天覃觉得略有些恶心,他可不是楚四那厮,有着一双超越世俗,跨越性别,欣赏男人的眼睛,伍天覃可是堂堂大男人,旁人喜欢男人也好,喜欢女人也罢,他虽不会鄙视,却也并不赞成恭维,多为无视,可事情落到了他自个身上,便才会觉得恶心得够呛。
  有那么一瞬间,伍天覃只蹙着眉头,恨不得将怀中这个娘娘腔一口气扔外头去才好。
  可是,一想到方才听到这小儿嘴里嘟嘟囔囔着喊着娘,便又觉得眼前这狗东西或许还算不上什么男不男人,充其量不过个半大的孩子。
  十三四岁,落在旁人身上,早些的都能娶妻生子了,可落入这小儿身上,竟莫名觉得他好似还未曾断奶似的,只觉得浑身奶乎乎的,并未曾叫伍天覃太过反感。
  一时,伍天覃低头朝着怀中那小儿脸上一瞅,只见此刻元宝儿鼓着张小圆脸,嘴巴被他的胸膛挤压得微微张开,正微张着嘴,呼呼睡得正香呢,这么大的动静都未曾惊醒到他,跟只猪似的。
  许是隔得太近,微弱的灯光下,只见往日里刁蛮蛮横,张牙舞爪的小蚂蚱这会儿收起了白日里乖张狡黠的恼人模样,难得安静了下来,竟觉得难得乖觉似的。
  只见他安安静静的,乖乖巧巧的躺在他的怀里,细微的鼾声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胸口,这会子伍天覃已沐浴了,准备安歇的,身上不过穿了身轻薄的里衣,衣裳宽松,半敞开着,那温热的气息透过宽大的领口钻进了他的胸口,喷洒在了他坚硬的胸腔上,只觉得心口痒痒的,热热的。
  伍天覃有股子挠上一把的冲动。
  又见睡着了的元宝儿这会儿乖巧得跟只猫儿似的,他微微合着眼,长长的睫毛又卷又翘,在灯光的映衬下,他的睫毛被照成一抹黑色的剪影投放到对面的木施上,像是一轮弯弯的新月挂在那里,摇摇曳曳。
  又见这小儿面如白玉,粉雕玉琢的,小脸盘子珠圆玉润,只觉十足讨喜,这会儿安安静静的睡着,只觉得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竟难得美好,有一种超越性别的美好恬静。
  伍天覃看着看着,忽而忍不住想要探出手,朝着他那圆滚滚的,被他的胸膛挤压得微微变形了的小圆脸上捏上一把才好,这个念头一起,直叫伍天覃神色微怔。
  正当他陷入了一丝迷惘之际,这时,只见怀中那小儿被他抱得有些不大舒坦似的,忽而迷迷糊糊的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垂落在他腰侧的那条胳膊悉悉索索的朝着他腰间一探,只下意识地朝着他后腰上一搂,然后那张小圆脸朝着他胸膛里头一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瞬间搂着他又咕噜轱辘的,呼呼睡了去。
  他是睡着了,睡得舒坦了,可伍天覃的身子却微微僵直在了原地。
  只觉得那条细瘦的胳膊圈着他的腰,一路探到了他的后腰,然后一把攥紧了他后腰上的里衣,紧紧攥在了手心里。
  又觉得身前胸膛前一片柔软紧贴而来,从身前到身后,浑身都被紧紧包裹住了似的。
  他……他竟被这娘娘腔团团抱住了?
  还是被元宝儿这么个狗东西!
  伍天覃身上的里衣薄如蝉翼,穿了跟没穿没多大区别,被人这么紧密相贴相拥着,他甚至能够清晰无误的感受到那小儿身上的触感和所有的温度,尤其是他的后腰和胸口,极度敏感,那小手揪着他后腰上的衣裳面料,悬在半空中一荡一荡,一下一下蹭着他的后腰,胸前的细腻和温润的呼气源源不断地涌来。
  不多时,伍天覃鼻尖竟渐渐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来。
  扔,还是不扔?
  伍天覃一时缓缓闭上了眼,内心竟挣扎了片刻。
  良久良久,这才见他缓缓睁开了眼,只咬紧了牙关,略有些无奈似的,最终只抱着怀中这小儿一步一步朝着外间走了去。
  狗东西,若不是睡着了,他今儿个非得打得他求爹爹告奶奶不可。
  心里虽这样说着,实则却是抱着那小儿,将他轻轻的搁到了软榻上。
  将软榻上一放,瞬间,只见那小儿寻到了归宿似的,只迷迷糊糊的朝着软榻上一滚,然后抱着个软枕,整个身躯弓成了个虾米似的,睡得越发香甜了起来。
  伍天覃立在软榻前,盯着软榻上那道睡得香喷喷地身影,他倒是一时酒意全无,睡意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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