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女士 第39节

  他们路过一座雪山，这里居然也有几个巨人居住。塞西莉亚又一次发现了那种古怪的眼睛，她将其放在手里把玩，金属的坚硬的感觉让她心中燃起好奇，她将其拿起，故意与其对视了好长一段的时间……
  渐渐地，她好似思考也慢了下来。她停在原地，听见自己的身体的几个部分，轻微地、窃窃私语般地讨论起来。
  “诶，”她的大脑说：“怎么这家伙这么蠢？”
  “不，她这不是蠢，是莽！”她的鼻子说：“仗着有变强的朋友在身边，这家伙完全把自己的大脑丢掉了。”
  第71章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的眼睛说。
  她的嘴巴自己动了起来：“邪恶的眼珠子, 它后面一定连接着一个了不得的家伙！”
  她的耳朵不为所动，只是扇了扇，像极了自以为理智的旁观者。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我们是不是应该逃跑, 她的朋友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
  塞西莉亚感觉手上一轻，那颗蕴藏着莫名威力的眼珠子被夏洛蒂拿了过去，她如梦初醒般张开了嘴，喘了下后，她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了我的身体在说话？”
  她描绘了一下自己方才所听见的声音。
  夏洛蒂若有所思地瞟了眼那颗不一般的眼睛, 没有作死地再去尝试, 只是将其与收缴来的上一颗放在一起, 她轻描淡写道：“不是它特殊，而是它身后代表的人特殊。哪怕是再普通的材料, 只要拥有它的人想要它变得不一般, 它就会随之产生变异。”
  “我们不能因为这个文明的所处的时代对其产生轻视，”夏洛蒂道：“它还拥有着大量的未解之谜, 如果在这里翻了跟头，那其中定是有‘傲慢’在起作用。”
  塞西莉亚摸了摸头, 她哈哈一笑：“这种怪物，是从豺狼人变化而来的吗？”
  她说的是一种拥有四肢的类人状的怪物, 它们已经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只身躯与手臂上拥挤着锯齿般的牙齿, 它的身体有些软化，在攻击的时候, 能够变为野兽般四肢着地的形态。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在进攻的时候, 隐隐约约有避开夏洛蒂的样子……仿佛是对她有着一种天然的畏惧？
  难不成是在下面做的实验被它们感知到了？到了后期, 夏洛蒂几乎是成千上万地在消耗着豺狼人, 她甚至圈养了几个大型的豺狼人部落，为的就是在自然状态下，测试秘药在它们身上起到的作用。
  如果这世上有因成就而诞生的头衔，那夏洛蒂的头上一定会有——“豺狼人一生之敌”的标签。
  “的确是一种未知的形态。”夏洛蒂感兴趣地凑过去，看见一只躺在地上、被塞西莉亚锤到昏迷的怪物，用一边的木棍拨弄了下，她想了想，还是将还活着的几只收拢到了自己的“镜之空间”里。
  研究相同生物在不同地区的不同形态，也是研究者日常会做的事。
  塞西莉亚暗自咋咋舌，她发觉夏洛蒂在很多方面都很好，但就是在研究上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她也曾见到过其它的几位女巫，但她们不是在诅咒着得罪自己的村民，就是搅合在几人份的感情中，像夏洛蒂这样的，已经超过了“女巫”的范畴。
  这里的雪山很冷，她们走过了三天，三天中都在降下冰雹大小的雪粒。她们路过一个山谷，里面有着破碎的骸骨，疑似是五百年前的巨人所留，行过其边时，依旧能感觉到他们生前强烈的威势。
  塞西莉亚皱起眉：“他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在这处遗迹里，她没有看到任何敌人的尸体。如果不是敌方太强，那就是在战后，另一方还保有充足的余力，让他们能将自己人的身体给完整带回去。而那样的存在，她却从未在历史之中见到过。
  夏洛蒂扫了一眼，道：“或许他们一直都在。只是你从未将那场战争联想到他们身上而已。”
  塞西莉亚沉默了下来。
  于她们而言，若是当初首次登陆上天空大陆之时，这趟的旅行还会是充满了跌宕起伏的有趣之行，一些埋藏已久的遗迹沉眠在大地之下，里面隐藏着许许多多当初巨人王国的奇妙科技。若是得到了它们，对当时的夏洛蒂来说，也一定是得到了相当大的助力，说不得还会影响到她未来的道途的选择……可是对于现在的她而言，那些东西的帮助已经不大了。
  夏洛蒂手中持着一柄修长美丽的荧光剑，这是一柄蕴含了雷霆之意的单手剑，是当初在巨人国度也算是高科技的东西，是被她在骸骨的遗迹中发掘出的。而在那遗迹的下面，更有一处研究所的痕迹，夏洛蒂让周围的山石变化成百米高的巨人将其掀开，露出了里面被“冻结”的景象。
  塞西莉亚翻阅了一下这其中可以找到的资料，对着这些好不容易保留下的文字，她挑挑眉道：“我大致看懂了一些，这是我们当初看到的守卫者的记录，王国中的那些仆从是在这里诞生，除此之外……”
  她的笑容有一瞬间狰狞：“这里还曾有过一条特殊的机械的‘龙’，这才是他们研究的主力，是他们在这里建立实验室的目的。”
  “哦？”夏洛蒂走了过来，她“阅读”了一下这里的东西，很快就明白了：“这里是巨人王国地四大研究基地之一，这里要建造的是‘龙’，它的名字叫做‘尼德霍格’，有吞噬世界之意；在西边的方向，那里研究的是‘熊’，据说有着能举起万物的伟力，它的名字叫做 ‘阿尔提奥’；南方研究的是‘蛇’，有缠绕大陆的长度，它被叫做‘波洛斯’；东边则是‘狮鹫’，它拥有着一种神圣的力量，据说是一切邪恶的克星，它被叫做‘厄里芬’。”
  “这四方的研究被囊括在一个绝密的计划中，这计划，又被称为‘弑神之矛’……”
  “这可是真是……”她缓缓地笑了起来：“了不得的野心啊。”
  塞西莉亚嘶了声：“不会吧？巨人王国当初有那等想法？”
  “也是，”她转念一想：“这天上地下他们都已经没有了对手，极度膨胀之下，能生出那样的心思……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唉，”她叹了口气：“我忽然能明白他们覆灭的原因了。只是……我们已经猜到他们触犯的禁忌了，接下来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她转而问夏洛蒂。
  “现在可不是我们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夏洛蒂没有惧怕，她淡淡道：“更何况，‘神’再厉害，还能有红月厉害吗？”
  塞西莉亚再一次被同一个理由给说服了。她撇过头去，不由道：“好吧好吧，我只能再陪你疯狂一次了。”
  夏洛蒂笑了起来：“多谢了。”
  她将那些资料收起，继而往外看去道：“可惜的是，这条‘龙’在五百年前的那次战争中被打落，雪山的最高处便是它的葬身之地，自那以后，这山巅比起以往又再高上了一千米。如果不是那样，也许我们可以乘‘龙’而去，降落在邀请我们的那人眼前。”
  塞西莉亚有些无语地看着她：“要我化为原形吗？我可不相信，它能比我美丽。”
  夏洛蒂摇摇头：“不用，不用。当然，当然。”
  她们再一次开启了她们在这片大陆上的 “探险”，可惜，一路上只有惊、没有险，待她们如愿得到更多的史前遗落资料后，她们终是到达了一个简单的部落，这里比之前她们找到的“帐篷小屋”要大上很多，但也只是其十几倍的大小，不要多久便能够从一头走到另一头。
  可这里已经初现了一种“和谐”的氛围，与其他地方的野人聚居地相比，这里有不少木头组建成的小屋。有一个高高的广场般的擂台，在它的周边，有售卖更多物品的类似小店的屋子；有摆放着各种各样肉类的案台；有散发出药草气味的商人；有穿着草甲，到处巡逻的卫兵。
  夏洛蒂抬起头，她看到部落的正中心有一座比其它地方要高出几倍的石头的“殿堂”，一阶一阶的石阶将其衬托得遥远且肃穆，石屋的周边垂下各种骨头做成的风铃，在它的下面，一尊四足的大鼎中正在燃烧中一种香料，远远的，她们都能闻到那种令人沉醉的梦幻般的香气。
  “这是……”塞西莉亚脸色一变。
  “走吧。”夏洛蒂道：“主人正在等着我们呢。”
  她们一起往这个部落中走去。
  见到两个陌生的身影走上来，部落外看守的“卫兵”神情一肃，他们包围过来，厉喝道：“站住！报上身份！”
  夏洛蒂笑道：“为了试探，还是为了立威？我想，不论是哪一种，这些连文明都还没有开化起来的种族，在你的心中，都不是那么重要的是吧？”
  她这样说着，草叶就化作了最锋利的刃剑，从周边瞬间侵袭而来。那两个巨人根本就没有力量反应过来，他们被草叶卷住，脖子上很快就渗出了血，他们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抓住草叶，妄图从窒息中逃脱。
  “敌袭！”有人吹响了号角，更多的巨人从旁边跑了过来，他们眼看着同伴就快要死去，惊讶与恐惧从他们的眼中生出。
  “拉那！伯恩！”他们怒吼，同伴遭受威胁的怒火将那种隐隐的恐惧压下，他们咬牙就要直冲上去。
  “让开，”苍老好似砂砾磨损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耳中响起：“不可阻拦，放她们进来！”
  “是！”没有一丝犹豫，之前还愤怒着的所有巨人都乖乖地让开了道路，他们手中紧紧持着武器，却没有一人敢于上前。
  夏洛蒂打了个响指，草叶顺从地从两个巨人的脖子下松开，很快，它们又重新回复成了一动不动的姿态，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危险性。可没人能忘记它们方才的可怕。
  夏洛蒂缓缓地登上台阶，她走到那扇已经有了些年头的木门面前，停顿了一会后，她笑了下，推门而入。
  里面，一道瘦小到可怖的人形抬起头来，镇定地望向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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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这是一个端坐在高台上的矮小的老妇人。她身体佝偻, 皮肤干瘦，全身上下就像是被吸去了油脂，只一层皮紧紧地贴在骨头上。见有人进来, 她懒懒地掀起眼皮，一双幽绿的眼睛好似鬼火一样盯着她们。
  “你就是这个村子里的大祭司？”夏洛蒂态度郑重了一些，她率先行礼道。
  后面的塞西莉亚打量着这妇人，像是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不一般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相当庄重的大堂，外面还是处在未曾开化的野人时期, 塞西莉亚甚至能看见有不穿衣服的巨人在屋后偷偷地瞧着她们, 可这里, 却有着数道水晶一般的灯在照明，石壁上雕刻着精美的浮雕, 有一个圆盖头的小机械人伸出细长的手臂, 正在打扫着卫生。
  妇人咧嘴一笑，露出嘴里参差不齐的牙齿, 她笑道：“嘿，是多久没见啦！你们是下面地上来的人类？”
  这妇人确实不简单, 一见面，就道出了她们的底细。塞西莉亚挑眉道：“你不是巨人？”
  “我哪里是巨人？”妇人伸伸手臂, 又松松腿部, 她道：“你看我这样子, 怎么可能是巨人？”
  “那他们怎么会那么尊重你，还将你视作什么大祭司？”塞西莉亚直接问。
  “那当然是因为我给了他们别人给不了的东西。”妇人镇静道：“你们人类不也是这样吗？庇佑、力量、情报、知识……只要能够带领他们前进, 他们自然会将你供奉在神坛上。”
  夏洛蒂此时才开口道：“你为何留在这里？”
  老妇人眯起眼睛，她看了下夏洛蒂, 良久, 她慢慢道：“你们又是为何要上来？”
  夏洛蒂道：“为了昔日巨人王国的秘术与科技。”
  “科技？”老妇人先是疑惑, 但很快，她就明白过来：“你说的是他们组建构装的技术吧？”
  “是的，”夏洛蒂道：“下面的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我的麾下有一个国家，我要用最好的技术武装他们。如此一来，哪怕是变异越来越厉害，我们也能坚持更久的时间。”
  一边的塞西莉亚笑意盈盈地听着，她自然知道夏洛蒂这句话的真假。夏洛蒂的麾下确实是有着一个国家，但那个国家与她的关系既亲密又疏离，很难说她会为了一群并不效忠她的人如此殚精竭虑。她觉着，真正算作她嫡系的，只有那些“黄昏骑士团”们。
  妇人叹息道：“看来你们也知道红月的厉害了。”
  “不错，”夏洛蒂道：“前辈可有教我？”
  妇人道：“我看你在地上也定是位风云人物，何须对我这样的老太婆如此恭敬呢？”
  夏洛蒂道：“您说笑了。连我也看不透您，前辈恐怕已经超过了‘灵’的范畴了……”
  塞西莉亚瞪大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眼看下一秒就要断气的老……人家居然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她只以为那能让她迷离的眼球是巨人王国留下来的技术，而这位大祭司，只是使用那项技术的幸运儿，可谁知道，她自己本身才是最恐怖的。
  此时，在夏洛蒂的眼中，周围的一切都可以被解析出本质，唯有正中那道端坐的身影，却连一个字也显示不出来。就好像是这幅眼镜的奇物坏掉了一样。
  她没有强迫它去尝试。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老妇人大笑起来，她不再掩藏，周身有气流开始涌动出来，塞西莉亚与夏洛蒂都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力，妇人的身形也扭曲起来，她们好似看见了有某种格外强大的存在屹立在她们眼前，周围的一切都被一种紫红色的色彩所覆盖。
  塞西莉亚都快要坚持不住了，她感觉自己就快要被逼出原形，而这个时候，夏洛蒂一展衣衫，一道红色的袍子在她们的身上飘飘愈飞，夏洛蒂蓦然抬头，她的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转动，仔细一看，是奇异美丽的花瓣。
  花的香气，伴随着一种吟唱的乐声，开始环绕着她们升起。
  老妇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强行攻过来。她的声音忽然变化起来，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也像是妙龄少女的呻|吟，她道：“我在这里五百年，都快要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你倒是眼利，能看出我不一般，那么你就来猜一猜，我到底是谁？”
  夏洛蒂没想到这位神秘的妇人还有此雅兴，想要和自己开上一个小小的玩笑，她沉吟了下，最终还是道：“能超越‘灵’的，自然只有‘神’。我所能知的神灵，只有在人间建有神殿的五位，‘美与艺术之神’、‘丰收之主’、‘宝石之神’与‘晨星之子’，最后是‘生命母神’……”
  妇人不为所动，她端坐在那里，好似可怖的大魔，一点也没有什么神圣高贵之意。
  “这五位中，‘宝石之神’最是神秘，人间几乎没有祂的传说；‘晨星之子’常以少年的形象游走世间；只有‘丰收之主’、‘生命母神’与‘美与艺术之神’有女性的化身在传说里出现过，但‘生命母神’常年沉睡，前期更是在与红月的交锋中受了重伤……所以我猜测，”她面上忽然泛起笑：“您大概就是‘美与艺术之神’吧。”
  塞西莉亚惊讶地望过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夏洛蒂居然选择了最不可能的那个选项。“美与艺术之神”的传说有很多，可每一项，都盛赞祂容颜完美无缺，更有诗人赞曰：“神人之姿，无双之貌，只相见过一次，便愿为之疯狂。”
  无论如何，也不该是祂啊！
  妇人终于收敛起了自己的气势，她看向夏洛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你为何会猜我是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