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女士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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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斯黛拉说这句话的时候, 面上的神情眉飞色舞，她是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自己话语中的了不起功业的，这在对这个时代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但她已经彰显出了自己的能力。
夏洛蒂陪着她在阶梯的上方互相交谈。宴会的下面是一群彼此成对的绅士与小姐们，他们每一位都没有将心思放在舞会上，不少人都悄悄地用视线去窥视这两位可以说是大陆上最具有权力和最富有的女子，她们所代表的一切，还有她们本身所拥有的美貌, 让所有的男人只要细细想来, 心中都会涌出不尽的热流。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在念想着她们，上面的人也在点评着起他们。斯黛拉轻轻挑挑眉, 她对着“埃尔莎”揶揄道：“怎么样, 有看上的吗？”
夏洛蒂有一瞬间迷惑，可很快, 她就反应了过来。她失笑道：“没怎么注意呢。”
斯黛拉笑道：“也是，我看你就没有往他们那里投注过一个眼神。不过我可以向你介绍几个, 像是毕普林伯爵，是城中有名的美男子, 他的妻子于两年前去世, 至今未娶, 是不少小姐们的心头好；还有德林公爵，老成持重, 也不见多少老态，年轻时作得一手好诗, 一直洁身自好, 没听过有与谁的绯闻；还有那边的安林侍卫长, 小年轻一个，枪法卓绝，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大姐姐了……”
夏洛蒂依旧轻轻笑着。她知道斯黛拉此举为何，人总是需要情感慰藉的，只要让她在这里留下自己感情的寄托，不论过程与结果为何，总是会让她有漏洞可钻的。可惜的是，不论斯黛拉如何拉扯，她都没有往那几个方向投去一个眼神，尽管她能感到那边有几道灼热的视线传来。
斯黛拉见推荐无用，只好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她们先是就科伦诺斯的近况谈了一会，然后就转到了货物的价格上面。而这个时候，柯拉的兴致就来了。
她在加入商队的这一段时期里，很是为夏洛蒂拉来的几条线。这是个丝毫不怕生的女孩，能够在任何场合展现出自己的所长，比起闪金商会原本的几个管事，她看待事物的眼光更敏锐，与人谈价的时候，能将价钱缩短到一分一厘上去。
斯黛拉原本还不知道夏洛蒂带着这两位侍女是做什么的，可等到她尝到了柯拉的厉害，就不由得有些感叹：“你的麾下也是人才济济啊。”
不熟悉的事还是不要自己插手为好。斯黛拉退了下去，让王国的财务部长顶上来。二人在一边言笑晏晏的喝茶，而在另外一边，拍桌子的拍桌子，怒吼的怒吼，柯拉激动时，整个人都快要跳上了小圆桌，财务部长更是深吸了几下，白眼一翻，好几次差点没喘过气来。
斯黛拉笑着道：“夫人对如今大陆的情况怎么看？”
夏洛蒂喝了一口茶汤，科伦诺斯的茶汤有着此地特有的海风的气息，淡淡的咸味中蕴藏着类似薄荷的味道，口感很是新奇。她抿了一口后，淡淡道：“陛下说的是哪方面的事？”
斯黛拉垂下眸，她的神情有些冷肃：“红月。”
夏洛蒂凝重起来：“陛下也察觉到了？”
“是啊，”斯黛拉面色沉冷，另外一边财务部长简直恨不得撕了对面那只小女孩的厚脸皮，他踱来踱去，一杯红色的酒被他打翻。她假作未见道：“小时候的我听多了狼人与幽鬼的故事，可从来没想到，等我长大后，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我想象得危险多了。并且，它还在变得更加危险。”
夏洛蒂回应道：“是啊，过去的我生活得也是无忧无虑的，因为吃的太胖，还有被戏称为‘小肥猪’的时候呢。”
斯黛拉惊讶地长张大了嘴，她少有的没有了自己的仪态，一双眼睛都差点掉下来，她手中茶盏一晃，些许的污渍倾洒在裙摆上，让她今晚的雍容完美出现了失误。“你……”她欲言又止。
“没关系，”夏洛蒂以扇遮面，她轻笑道： “嘲笑我的，必将被我找回场子来。其它的什么，也是一样的道理。”
“哈哈，”斯黛拉大笑起来，她这个时候才算是褪去了官面上的算计，从心中对这位“埃尔莎”夫人有了一丝认可，她笑道：“你这样说，就不怕损了你现在的气场吗？下面的那些人……”
她努了努嘴道：“简直要为你迷到神魂颠倒呢！”
夏洛蒂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道：“难道陛下不认为这样的我更容易亲近了吗？”她眨了眨一只眼睛。
斯黛拉恍了下神，好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思路，饮了口茶，缓缓道：“真可怕啊……”
夏洛蒂好似未闻，她轻声道：“更何况，就算是糗事，只要是自己报出来的，又有什么可影响的呢？”
斯黛拉顿了下：“是啊，你说的也是。”
她硬生生将歪了的话题再度扭转回去，她咳了下道：“红月给世界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我的将军告诉我，我的军队对那些日益强大的怪物，已经有些有心无力了。不知道‘埃尔莎’你，在路遇这种诡异怪物的时候，是用什么方法来应对的？”
夏洛蒂笑着道：“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听说有人在市场上出售一些药剂，能够增强自身的能力，对某些特定的怪物也有特定的束缚力，所以我大量地购买了一批。”
夏洛蒂确实是将自己实验中的一些“失败品”给卖了出去，虽说是“失败品”，但在所有人都对怪物们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她这样效用的产品，简直是一道闪电惊住了荒漠，每每出售，都是一抢而空，属于是“有价无市”的典范。
并且，她做出的榜样也启示了一些其他的巫师，在最近，也有一些劣等品出现在市场上，虽然它们效用微弱，副作用巨大，但灵感还有那么些亮点的。
正在夏洛蒂想着斯黛拉为何提起这些的时候，她就听见这位女王口语言气中透着愉快道：“你也是这样做的吗？也是，那位神秘女士简直就是我等普通人的救星，她做出来的秘药，没有一款不是有大用的，我平日里简直恨不能拥有复制的奇物，将她做出的每一份秘药都复制出十份百份的。”
夏洛蒂不动声色地听着。
“幸好，”果然，斯黛拉后面有反转，她得意道：“我在年前与那位神秘的大师有了亲密的联系，能够独家购得一些先售的药剂，更是有几款连市面上没的售卖……只是需要付出一些怪物的尸骨作为代价，不知道‘埃尔莎’感不感兴趣呢？”
好家伙，你搁这给我赚差价呢！夏洛蒂抑制住自己后仰的冲动，幸好面纱遮住了她一些轻微的小动作。她叹了口气，不无羡慕道：“我听说那位大师神出鬼没，除开知道她是一位女士之外，没人知道她的姓名和容貌……但想来，应该也是一位博学多才的大师吧。”
斯黛拉想起自己收到过的几封信，她有些赞叹道：“确实如此。她的一些观点超前了这个时代太多。和她交流，就像是在和一位知识与见解上的巨人交流，只是短短的一些时光，我就获得了太多。”
“哦？”夏洛蒂抬眸，原来这也是你与我保留通信的一部分原因。不过，没关系，她的有些观念，现在的人确实没办法理解，你能够读懂，也是你自己的能力。她又喝了口茶，并决定在返回之前，购买一些科伦诺斯的茶点以作收藏和平日品尝所用。
夏洛蒂轻轻将茶杯搁在桌上，另外的一边，谈判已经进展到了“心平气和”的地步，柯拉和财务部长的脸上都露出了如沐春风的笑，只除了柯拉的笑容是甜甜的，而那个矮胖的财务部长则不断地拿起帕子擦拭自己的脸。
没过多久，二者就悄然回到各自主家身边，在小声于两位耳边报出情况过后，二人点了点头，斯黛拉笑得更为妩媚：“看来我们谈拢了呢！”
夏洛蒂也笑了起来，她眼眸深邃若有星光蕴藏，她道：“感谢您的慷慨。”
“哪里，”斯黛拉并不生气，这价位也还在她的预想中，与大商户保持友好关系也是一项基本的诉求，她轻轻邀请夏洛蒂道：“不知道埃尔莎夫人要留在科伦诺斯几日？”
“半个月后，”她微笑着：“是我们科伦诺斯有名的远航节，不知我可否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与我一道欢庆？”
作者有话说：
明日一更。晚上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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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当宴会结束后, 斯黛拉就启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财务部长也在之后退下，他已经完成自己的任务，不需要再在陛下面前挡着她休息了。
斯黛拉的寝宫是一间布置得十分华美的宽大房间, 金色的流苏从中间镂空鎏金的大床边垂下，旁边的梳妆台上，摆放着许多精致的化妆之物。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床头墙上挂着的一副巨幅画像。画像中，头戴王冠、手持权杖的女王正言笑晏晏地看向外面, 正是斯黛拉正式登基那日的模样。
一切都显得华贵而富丽。但就在这圆满中, 寝宫中央的一件巨大事物打破了这种融洽。它是有一人多高, 红色的幕布将外形全部遮掩，没有一毫流露在外。
站在它面前, 斯黛拉的美眸微微沉凝, 她深吸口气，伸手将幕布掀开。
这是一面十分光亮的镜子, 镜框上镌刻着一些神秘优美的文字，镜中的世界与外界全然不同, 那里更像是一间传承悠久的书房。高高的檀色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一位穿着类似学者服的男人坐在圆桌边, 桌上摆着一盏黄金的烛台, 一本紫色封面的书正摊开放在他面前。他的双眸蔚蓝得像海, 见到斯黛拉，将视线从书面上移开, 他声音温和道：“你回来了。”
斯黛拉笑了起来，她轻声道：“是啊, 谈妥了一笔大交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物资的事是不用担心了。”
男子坐在高背椅上，就像是位一心专注读书而不闻身外事的隐士，他淡淡道：“国家的事耗费了你太多的心血，这一桩问题解决后，你就可以睡个好觉了。”
斯黛拉像是为他的言语所感动，但在无人可见的眼底，她的忌惮满到简直就快要溢出来。她得到这面镜子的时间并不长，是一位战败国的贵族给她送过来的战利品，据说可以为你解答一切你解决不了的问题。但在她得到后，她才能看出，这镜子是有多么的危险。
据说它的前前一任主人是一位国家的公主，即使是在临死之际，她也死死地抱住这面镜子不愿意松手。而在得到它以后，那位原本寂寂无名的贵族也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大笔的财富与名气，若不是为了为一家人的性命，说不定还不会送到她这里来。
“是啊，”她回答道：“对方是一位很有风度的夫人，性格和智慧比我平日里见到的，要好上很多倍。我已经邀请她了，在这一次的远航节上，一起去海上旅行。”
“哦？”男子似乎并不感兴趣，他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己手中的书籍上：“科伦诺斯的节日？听说是你们开国君主的际遇，因为在海上遇见了受伤的人鱼，救了它以后，被回馈以叫做‘海之泪’的宝珠，拥有了这样一笔财富，才得以组建起最初国家的原型……”
斯黛拉扫视了一眼他身后密密麻麻的书籍，她赞赏道：“看来没什么可瞒过你呢。”
男子叹了一口气：“被封印在这里面已经一百年了，除了有这些书可看，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日复一日的，这习惯也就养成了……”
“热爱看书是一件好事，”斯黛拉用一种与朋友交流的口吻说道：“若非如此，你也不能在战事上给予了我那么大的帮助，缩短了攻陷一个国家的时间，有这样的能力，只要是贤明的君主，都是愿意将你拜作将军的。”
“别，”男子苦笑道：“我连剑都不曾握过，嘴上说说而已，要上战场还是算了吧。”
斯黛拉顿了顿，居然会故意向自己展示他的“弱点”，是察觉到什么了吗？但很可惜，如果真的要防备一个人……不，或者说是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那就连“他”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要相信！
……可惜，就算是如此猜忌他的斯黛拉，却连她自己也没有注意到，既然这面镜子是如此的危险，她又为何，从来没兴起过要将之毁掉或者丢弃的念头？
镜中的人随意瞥过来一眼，唇边溢出的，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过了半个月，科伦诺斯的远航节终于召开了。连番的战争让整个国家都处在一种紧绷的环境中，这次古老传统节日的召开让许多人不由地暗自放松了许多。
人们将一种叫“吹吹猪”的皮剥下来洗干净，用特定的手法将之制成球状，再给它们涂上鲜艳的色彩，就成了城中几乎每一人都持有的“焕彩球”。这是他们庆祝节日的一种方式。
但更多的是将它们系在船只的船头，这意味着启程前的祝福，是家里人对各自航行的祝愿，希望他们能从海里收获足够的鱼，希望他们能不遇见风暴与浪涛，希望他们能在夜晚来临前平安归来……
这是许多年前科伦诺斯留下的习俗，在这一日重现，包含了他们对过去的怀念，也是对未来的憧憬展望。
而身为科伦诺斯的女皇，斯黛拉的船自然不可能是普通民众那般的小木船。她乘坐的，是从雅克罗斯订购过来的超大型船舰，据说是雅克罗斯宫廷中最好的工匠一手制造而成，材料中还包藏了陨落的钢铁与沉重的铁木，是这个时代最好也是最昂贵的船。
天气晴好，贵族们似乎每一日都是在召开宴会，哪怕是在这茫茫无际的大海上，甲板上也有成双成对的男女们一起舞蹈。
船长是曾经指挥过海战的精英的将军，水手是曾与之一起搏击过海浪的士兵。侍卫与侍女们来回走动，为客人们端上制好的点心与果汁，让每一人都能够自由地享受到这美好的阳光。
夏洛蒂今日换上了一件轻薄的裙子，但依旧是黑色的，她头上戴着蕾丝的帽子，双手戴着长手套，裙摆轻轻摇动间，就像是深海的鱼尾，诱人心弦。
斯黛拉果真如她当日所说，穿上了一件男性的骑士服，为了彰显帅气，腰间还别着一柄修长优美的剑。她在邀请夏洛蒂观赏这美丽的海景，望着那广阔无边的大海，她却好似是自己沉醉在了其中，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夏洛蒂带上了几位的骑士，是守夜人中的精英。柯拉仿佛没有察觉到这一行的危险，她眼神亮亮地吃着一种软软的甜蜜的果子，只觉得这样的美味，不枉她跟着上来一趟。
波娜则是脸色有些苍白，她虽然经历过许多，磨难与困苦都吃过，但说实话，离开大地还是第一次，虽然脚下的船没有任何波动，她还是有些惊恐。
“埃尔莎接下来要去哪里？”斯黛拉忽然问。几只白色的海鸟从天空上飞过，有一两只停在了船帆上，黑色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群色彩鲜艳的人。
“我是说，离开科伦诺斯以后。”她问。
夏洛蒂笑道：“自然是就此返回了。”
“原本还有继续下去的计划，”她将双手手肘置放在船舷上，同样眺望着大海道：“可谁知道陛下你胃口太大，将我的货物都吞了。这样，我还有什么走下去的必要呢。”
“更何况，”她接着说：“要去往下一个国家，这边的大海也是个难题，我的商队里，可没有精通海洋的水手。”
斯黛拉目光有些失距，她好似是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停了一会，她才有些勉强道：“是吗，看来你这一次收获很多啊，真是让人羡慕……”
二者之间又交流了好一会，途中，那位将军来通报了什么消息，斯黛拉以有事为借口，匆匆返回了船舱。
夏洛蒂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丝绸的扇面遮住了她的脸，她默然想着：“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吗？”
她抬头望天。想起了自己当初在那座城里的“失智”，连即将到来的危险也不能让她醒转，原本以为是红月的力量……可现在看来，若不是那面镜子拥有同样的能力，就是当初蒙蔽自己的根本就不是祂……没有依据，她只能凭此猜测。
她往下望了望，蔚蓝色的海面上，她的脸庞被倒映在其上。微波荡漾中，她的影子忽然晃了晃，那张黑色薄纱遮住的面容倏然散开，下一刻，就凝聚成了一张苍白而冰冷的脸，黑发顺直，眼眸冷冽，是许久未见的“林中少女”；而又是一瞬，那冰冷与虚幻褪去，一位娇嫩如花的小女孩替代了她，她笑容灿烂，眸灿生花，正是本该呆在森林里的“鲜花之主”，她眨了眨眼，像是有星光从她的眼角迸溅。
但很快，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那几张脸就像是幻觉一样，从未出现过。
作者有话说：
明日一更，晚上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