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第一纨绔 第18节
温娴紧张到呼吸都快凝固,指甲深深掐进肉里,好似也感觉不到疼痛,她的耳边是武安侯暴怒的吼声,眼里是第五辞因为剧痛而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她仿佛还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接着一抹绚丽嫣红绽开在第五辞的肩头,他一袭白衣,后背濡湿了大片。
温娴再也撑不住地冲到第五辞身边,跪坐在地,朝着武安侯低声求饶:“父亲,您暂且收回手,有什么事我们留着明日再说,夫君已经受了罪,他知道错了,我在这儿替他向您磕个头。”
她说着正要弯下腰,但被第五辞猛地攥住手腕拉扯起来,恶狠狠道:“不要你管。”
这话倒是瞬间呵退了温娴,但対武安侯来说,第五辞就是不知悔改还犟嘴,他抬手命人把温娴扶走,接着又対第五辞一阵痛骂。
温娴听着那些话语,眼里不自觉的就已模糊一片,泪珠将落不落,挂在长睫上,扑簌簌的羸弱极了。
她缓缓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皮愈发沉重,耳朵也开始听不见任何声响,她浑身冰凉,腿脚也逐渐使不上力气。
温娴以袖遮手,在掌心狠掐了数下,借此方法提提神,哪知缓和了没多久,之前眩晕的感觉复又涌了上来,她再也撑不住地往后仰去。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温娴分明听到一个很陌生的词——潇湘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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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庭院幽深,一轮圆月倒映在澄澈的莲花池里,依稀还能见到其中摇曳婆娑的重重树影。
温娴悠悠转醒,这才发觉自己睡在沁园的卧房内,四周点满了蜡烛,满室余光,恍如天明。
可她却觉刺眼异常,以袖遮眼,待适应过后,才缓缓起身。
温娴嗓子干哑得厉害,又因躺的时间太久,头很是晕眩,白日场景如潮水般涌来,她忆起自己是如何晕厥的,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第五辞后面的境况,心里一着急,更是开始胡思乱想。
屋内没有丫鬟,温娴找不到人打听,只好自己起身,准备去外头问问,刚一趿上鞋,便见第五辞俯趴在一张矮榻上,紧闭双眼,面色苍白,深夜寒气重,他也只着了一件单薄亵衣,身边没个下人照看,瞧着着实可怜。
第五辞身高腿长,人也极为挑剔,今日要不是受了伤,怕怎么也不愿屈尊窝在这个勉强只能容纳他半个身子的小榻上,不仅难受还颇为憋屈。
温娴悄声走近,捞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替第五辞披上,刚一挨到他的背,便听嗷呜一声,某人惨叫着痛苦道:“谁啊,就不能轻点。”
这声音嚎得巨大,温娴都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门便被人从外大力推开,孟天听见动静探了个头,诧异地问:“少爷你没事吧?”
第五辞深吸口气,偏头瞪他一眼,呵道:“滚!”
孟天乖巧应了一声“诶”,然后啪嗒关上门,继续会周公去了。
温娴左右瞧着二人的互动,瑟瑟地收回手,实在不敢再去触这大少爷的霉头。
她知他难受,便想出门替他找找大夫,亦或者去厨房炖一碗滋补的汤药,怎么都比杵在这里强。
温娴缓步走到桌旁,倒了一杯热茶,放置在第五辞的身边,没有多话,扭头离开了。
行至门前,温娴提步欲出,手刚搭上门闩,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极为怨怼的声音。
“你就没有什么要问问我的?”
第五辞支起上身,满脸窘迫,结结巴巴地说:“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老头子都快我把打死了,你总不能什么事都不知道吧。”
温娴闻声止步,转过身,抬眸望向屋内之人,眼里半是迷惘半是不解。
“夫君说的可是昨日之事,你未曾回府,又出言顶撞,惹得父亲生气,所以才会挨打遭罪?”
她继而甜甜一笑,羞赧道:“男儿志在四方,不拘泥于内宅,夫君自有要事要办,我能理解。”
“你理解什么啊。”第五辞抱头哀嚎,“我那是因为……”他说着看向温娴,见她一脸懵懂又单纯无害,那三个字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第五辞支支吾吾,索性换种方式跟她坦白:“潇湘馆你总知道吧。”
温娴歪头,仍是不解,有限的记忆中,她好似听过这个地方,但仔细一想,却又记不得具体的情况,京中门店何其多,便是逛上几日都看不完,她又不常出门,怎会知晓这方天地。
第五辞突然这般问起,只怕是有些什么不対劲,温娴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问:“那是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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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上的我:别打了!别打了!
实际上的我:打起来!打起来!
第二十三章
第五辞当即一噎, 撑起上身瞥过去,似是要从温娴的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但上看下看, 她着实不像是知情的样子,第五辞一拍脑门,重复问道:“你真不知道?”
是不知道那个地方还是不知道他昨晚宿在了那个地方?这破事被他爹嚯嚯的早就传开了, 总不能当事人还被蒙在鼓里。
第五辞做好了又要挨骂的准备, 却看温娴依旧懵懂, 他便彻底悟了, 索性不再隐瞒,直接道:“昨日我逛青楼,喝多了酒便留宿在那儿,今早被我爹撞个正着,吵了一架, 所以回来才挨了顿打, 就这么个事,你现在明白了吧。”
说完他闷头又趴回榻上, 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一动不动, 仿佛方才的话只是一句玩笑。
可青楼二字实打实地钻进温娴耳里, 像是烟花一样在脑中不断迸裂开。
温娴花了好长时间才读懂第五辞话里的含义,遥想到昨日他曾许下的承诺, 她在城中痴痴的等待, 现在看来都成为了一桩笑话。
新婚不过五日, 丈夫弃之如敝履, 转而留宿花街柳巷,还闹得全城百姓皆知, 这般打脸之举,不亚于会摧毁一个新妇的名声。
温娴顿时脸色变得煞白,腿脚酸软,几乎都快站立不住,她掐着手心让自己更加清醒,深深喘出一口气,艰涩问道:“夫君是一个人吗?”
第五辞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埋头窝在双臂间,闷闷道:“与、与友人一起。”
他倒是希望温娴听后能痛痛快快地怒骂他一顿,而不是如今这样好声好气地询问缘由,她越是温柔克制,他便愈发的胆战心惊,比走夜路撞到鬼还让人后背发凉。
温娴接着道:“昨日你所说的要事,便也是如此吗?”
第五辞捧起茶盏刚抿上一口,听到这话当场呛了出来,他捧着心口剧烈地咳嗽,同时又要忍受拉扯到后背的伤,真是身心饱受折磨。
好不容易等咳完了,呼吸也变顺了,第五辞才静下心来组织语言,但他腹稿打了好几篇,憋到嘴边也剩下了一个字:“……嗯”
原来昨日那般行色匆匆,只是因为要去约会佳人。
温娴耳里充斥着第五辞的答话,短短的几个字,却像是根根银针,扎得人心口泛起抽抽似的痛楚,她极力隐忍,片刻都没有失态,怔怔地看着榻上之人,良久,才缓缓启唇。
“你说让我等你,你可还记得?”
“我……我给忘了。”
“当真会如此之忙,竟也能夜不归宿?”
“喝酒耽误事,这不眨眼就天明了嘛……”
第五辞话说得愈发没有底气。
温娴蹙眉问道:“你还喝酒了?”
第五辞连忙解释:“小酌几杯,没醉,主要是聊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再加屋顶赏赏月什么的。”
去青楼赏月,这等借口扯出来第五辞自个儿都快咬着舌头,但他也总不能说什么陪客姑娘的事,且不说他本身就没接触过,再者温娴一个大家闺秀,跟她聊起这些也不太合适。
第五辞死皮赖脸又卖起了惨:“你看我这浑身的伤,我爹都快把我打死了,我娘一句劝都没拦着,如今不会连你也要弃我而去吧。”
他冲温娴招招手,“你扶我一把,换个位置,这样扭头憋死我了。”
然而温娴后退半步,并没有理会,显然还对方才的对话耿耿在怀。
第五辞伸出的手虚晃在半空,抬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之余连骂人都忘了。
“得,我自己来。”谁让他天生就讨嫌呢。
第五辞自认倒霉,费力直起身子,结果用力过猛,扭到背部的伤口,疼得当即又栽了回去,同时发出鬼哭狼嚎般的撕裂叫喊。
温娴默默关注着第五辞的动作,下定决心不要理他,却又在听到这声哭爹喊娘的痛苦叫喊声时隐约动了怜惜之情,忍不住上前查探他的伤势。
“没事吧?”温娴抚上他冒出斑驳血迹的后背,揪心地问。
第五辞满脸悲戚,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的肩胛骨,我那堪称完美的宽阔背脊,这下指定全毁了,京城四美的名号怕是也要保不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名头,由此可见,某人的确没把过错放在心上。
温娴不欲再理他,转而想要出去透透气。
第五辞趁机拉住她,得吧得吧又耍起了少爷脾气,“我饿了,你去厨房让人弄点吃的来,最好加点辣,我嘴里寡淡得很。”
温娴无奈地抽回手,说:“这么晚了,下人们应该也都休息了,你要是真饿了,房内还有些糕点……”
“糕点又不管饱,”第五辞语气强硬,丝毫不肯做出让步,“我作为伤员需要补充体力,不多吃点怎么行,你要实在找不到人,便把孟天使唤过去,随便做个蛋炒饭也行。”
温娴勉强应下,推门去唤孟天,可他早已禁不住困意,蹲在墙角呼呼大睡起来,温娴尝试着叫醒他,却怎么也没能成功,最后只得作罢,另外再去找旁人。
哪知她刚走出院子,迎面正好又与云烟碰上了,这丫头端着托盘只顾闷头走路,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
甫一对上温娴,当即欢喜道:“小姐你醒啦?”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确保温娴已经大好,才嘟囔着嘴埋怨道:“你不在屋内好好躺着,怎么还出来了。”
“躺了一天,乏得很,出来散散心。”温娴淡淡笑道,声音波澜不惊,分明不见其中任何不妥。
可仔细一听,还是能够发觉到里头的不对劲,云烟望进温娴恬静的眉眼里,心里跟着泛起一阵酸意,她斟酌着措辞,颇为谨慎地安慰道:“小姐你别太难过,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哪怕是骂骂也好,万事莫憋闷在心里,这么积郁下去,你的身子会垮掉的。”
温娴还是只笑笑,继而摇摇头,平静地说:“也没那般严重,不过是肚子有些饿,正好想去厨房找点吃的。”她手按在小腹上,眨眨眼,像极了幼时摸黑潜入厨房偷馍馍吃的馋嘴模样。
云烟见此心情也跟着大好了,咧起嘴,欢喜道:“我这去给小姐弄点吃的来,你在屋里等着便是,很快的。”
她当即转身赶紧走去厨房,行至一半,猛地想起手里捧着的这物,复又回头解释说:“大夫白日开的方子,嘱咐你每日都得按时服用,晚间你一直没醒,我便没去打搅,现在重新煎了一副,小姐趁热喝了吧。”
小半碗黑乎乎的汤药,盛于琉璃盏中,有安神补气之功效,虽加入了少量甘草以减轻其中的苦味,但一入口还是刺激得人舌尖发麻。
温娴接过一饮而尽,连丝犹豫都不曾有,直把云烟看得呆了。
话说她也太过粗心,竟连颗蜜饯都没准备,汤药落了肚,口舌合该失了知觉才对。
云烟垂眸立在一边,心里又是惊异又是自责,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被温娴打断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这里不用侍候,你等下也早点休息,厨房若是有吃的就随意弄一点,没有的话便算了吧。”
她转过身慢慢往回走,忍受着口中浓烈的苦涩,心头酸成一片柠檬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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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打过招呼,严禁府中众人讨论今日之事,谁敢违令,不论身份,一应家法伺候。
是故没人敢在温娴面前乱嚼舌根,可每每温娴露面,总能见到各色异样的眼神,有惋惜,有同情,有怜悯,也有悲愤,总之是可怜更多一些。
温娴也想过跟云烟打听潇湘馆的事,但每次提起总被她扯东扯西糊弄过去,渐渐的温娴便没再提过这事。
可后来的某日清早,她于梦中惊醒,久久不能再入眠,躺得身子酸痛,索性起床散散心。
外头天色还未大亮,隐隐只见一抹淡蓝色的天幕,温娴漫无目的往前走,路过一处凉亭,恰巧听到三两丫鬟们吹闲话,正好提到了“潇湘馆”三个字。
温娴不知怎得跟着上了心,情不自禁止住脚步,竖耳聆听起来。
大伙徐徐讨论着打听来的消息,又说第五辞那日被武安侯逮住是如何的狼狈,零零碎碎,却也道出了不少的消息。
温娴从她们的口中听出了大概,加上自己的猜想,便也慢慢拼凑出了完整的事件来由。
所谓潇湘馆,乃是大齐最负盛名的青楼之一,里头的姑娘皆出身不凡,既有名门之女,也有官员之妹,之所以沦落至此,只因旧时家族犯事,抄家后被迫充入官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