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阿诺的承诺
一个年纪很大的流浪汉，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盘腿坐在地上。
手里操着一柄黄黑得发亮的二胡，断断续续地拉着二泉映月，面前摆了个破碗，里面放着几枚硬币和几张钞票。
在他身边靠墙而坐的一个年轻的小哥，穿着单薄的夹克，衣服看起来很旧，十几年前的样式，扣子也掉了两颗，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巴上满是胡渣，眼睛半闭着。
修长的手指随意搭在膝盖上，一拍一合，像是在打着拍子。
唐璇慢慢地蹲下来看着面前的他，他的肩膀靠着墙，蹭了一背的灰，头发上夹着两片枯黄卷曲的落叶。
唐璇心头一酸，她见过的阿诺，虽然不苟言笑，衣饰普遍，但却是干净整洁，哪里像现在这样落魄不修边幅？
唐璇清了清嗓子，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像是刀片刮出来一样。
“阿诺，还认得我吗？”
对面的人闭着眼，没有理她。
“阿诺，我是唐萱啊！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救过我，还给我解围。”
放在膝盖上的手打着拍子，没有一刻停滞。
“阿诺，还记得那杯柠檬茶吗？”唐璇踌躇半天，终于说出来，“冬天喝了可以去寒，不生病，我能请你喝杯柠檬茶吗？”
打拍子的手突然停止了，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唐璇。
唐璇看着他，扁了扁嘴，硬挤出一个笑容。
像是只过了一秒钟，又像是过了很久很久，那双眼睛又闭上了，唐璇心头一凉，突然耳边传来一个字。
就一个字。
“好。”
唐璇松了口气，身体松懈下来，方雨菲上前挽住她的胳膊。
阿诺轻松地站了起来，和旁边的流浪汉耳语了两句。
流浪汉点点头，咧开嘴一笑，突然换了首曲子，“红梅花朵朵开。”
唐璇心念一动，搜遍身上的衣兜，将钱全部拿出来，放到流浪流的破碗里。
方雨菲见了，也将身上的钱掏出来放在碗里。
老流浪汉咧开没牙的嘴对她们笑着点头致谢。
阿诺静静地看着她们，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落起点点雪花。
餐厅里，唐璇点了柠檬茶和牛排，突然叫住侍应生，“给我加一份蕃茄鸡蛋炒饭。”
侍应生有些头痛，“小姐，我们店是西餐，没有中餐。”
唐璇想了想，仍坚持道，“那辛苦你们想想办法。”
侍应生愁眉苦脸，正要推拒，唐璇打开钱包里抽出三张百元大钞放到他的手上。待应生眼前一亮，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方雨菲偷偷拉了拉唐璇的袖子，“你点这么贵的炒饭干嘛？”
唐璇轻声道，“阿诺爱吃。”
方雨菲不解，正准备继续问时，阿诺正巧从洗手间出来，餐厅的人看到他无不侧目，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唐璇看他坐定，将柠檬茶向他前面推了推，“刚上的，趁热喝。”
阿诺抱着柠檬茶，慢慢喝了一口，眼皮动了动，突然说道，“柠檬放多了，酸。”
唐璇也喝了一口，点头道，“是的，酸把甜味都压住了，有点苦。”
她举手准备叫侍应生，“叫他们再做一杯。”
“不必了。”阿试慢吞吞道，“酸的好，喝了不会感冒。”
…………
“哥哥，好酸啊。”小唐璇皱着眉头舔了舔茶杯，想把嘴里的柠檬茶吐出去。
“不许吐！”小唐煜眼尖，立马喝止，“快给我咽下去！这个越酸越好，酸了维c多，不会感冒！”
唐璇的眼前浮现出过去的情景，她自然而然脱口而出，“是啊，酸了维c多，不会感冒。”
阿诺的目光闪了闪，他抬起眼睛看着唐璇，“你说的话，很熟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的神情似乎很迷惑，又似乎在思索，头轻轻摆动着着，他在寻找答案，可记忆里没有给他回答。
唐璇忧郁地看着他，“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离开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诺看着她，摇摇头。他面容恢复冷漠，伸手将茶杯推开，冷冷道，“我要走了。”
“等一下！我……还能见你吗？“唐璇忍不住叫住他，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求。
阿诺的身体停顿了下，这时侍应生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盘蕃茄鸡蛋炒饭。
阿诺看到金黄的蕃茄鸡蛋炒饭从他面前划过，放到他的桌上，他神色不动，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唐璇弱弱道，“最起码吃了这盘蕃茄鸡蛋炒饭再走，可以吗？”
似有片断在阿诺面前闪过，一个小姑娘一只手举着棒棒糖，另一只手牵着他的衣角，抬头委屈地看着自己。
“哥哥，让我吃了这个棒棒糖再走好吗？”
阿诺的眼里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转过身坐下来，开始静静地吃这盘蕃茄鸡蛋炒饭。
唐璇噗一下笑了，开心的眉眼里闪耀着晶莹的泪花。
阿诺吃完了蕃茄鸡蛋炒饭，将盘子一推，站了起来。
唐璇紧张地跟着站起来，阿诺走了两步，她跟着两步。
阿诺停住脚步，她也停住脚步。
唐璇想伸手去拉他，却强行忍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说出真相，在医生没有给他做出诊断之前，她不敢刺激到他。
“我……还能见你吗？”过了良久，唐璇还是忍耐不住，问出这句深藏在心底的话。
阿诺没有回头，他看着窗外，窗外雪花纷飞，又是一年冬天到了。
“每周二的下午，我都会在这里陪老流浪汉。”
“记着，不要带别人来！否则我会彻底消失。”
他拉起帽子将自己面目罩住，大踏走进入风雪中。
唐璇追出店外，看着他的身影走进这雨雪的世界，与之交融成一片，最后消失在这片茫茫大雪中。
方雨菲轻拍唐璇的背，“给他一点时间吧？他需要时间找回自己，抚平内心的伤口。”
唐璇点点头，他最后给了自己一丝希望。
在阿诺心里自己必竟还是与众不同的，她又鼓起了勇气，在这每周一次的见面中，自己能不能引导他？陪伴他找回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