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 她很漂亮

  庆大学子早已放了寒假，人影稀少。
  黄昏中。
  张憧憬和阿罗并肩站在校门口，往事忽然涌上心头。
  那一年，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校园中，他牵着她躲避这保安的追捕，最后躲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
  她问他，“高考完填志愿的时候你为什么没选中文系？”
  他说，“咬文嚼字不赚钱啊，市场营销才是硬道理。”
  她撅起嘴角和眼神，咬唇说，“张憧憬，我给你个机会，你要是现在追求我的话，我可能会答应哦。”
  他愣了一下，模样很腼腆说，“这不太好吧！”
  他说：“有什么不好的？以前你有没有暗恋过我，你自己心知肚明，就不提了，你敢说你现在不喜欢我了？”
  这一年，此时此刻的张憧憬抿起嘴角说：“我还喜欢你。”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阿罗仙子一只手抓紧了衣角，但是她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只想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哪怕是来陪他找那姓徐的女子，她也心甘情愿。
  张憧憬呼出一口寒气，也像是鼓起了勇气，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阿罗嗯了一声，牵着他，往前走。
  其实张憧憬也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遇见她，但是冥冥之中，他有种感觉，一定会在这里遇见她，所以，他来了。
  穿过长长的步道，路过了教学楼、食堂、所有男生寝室，所有女生寝室。
  还是没有遇见她。
  “她好像不在。”阿罗说道，不知怎的，她心中有一丝窃喜。
  可是当她看到他眉头紧锁的时候，那一丝窃喜便变成了伤心。
  因为他不开心了，所以她也不开心。
  张憧憬满脸愁容道：“兴许是我想多了吧，我以为她会在这里。”
  阿罗没有出声。
  冷风吹过，张憧憬下意识拢了拢外套。
  “走吧。”张憧憬轻声道。
  走到办公楼的时候，忽然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蹿了出来，跑得太急，一头撞在了张憧憬的膝盖上。
  她疼得哇哇直叫。
  张憧憬蹲下身子，柔声问道：“小丫头，疼吗？”
  那小女孩仰起一张泪脸，“疼。”
  张憧憬问道：“告诉叔叔，哪儿疼？”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头疼。”
  张憧憬缓缓抬起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一下。
  小女孩顿时破涕为笑，“好像不疼了。”
  张憧憬站起身，对阿罗说道：“走吧。”
  转身之际，那小女孩突然抓住张憧憬的裤腿，“叔叔，你是神医吗？”
  张憧憬怕带摔了孩子，便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会这么问啊？”
  小女孩仰起头说道：“因为我的头本来很疼，但你摸了一下就不疼了，难道不是神医吗？”
  张憧憬想了想，微笑道：“好像还挺有道理。”
  “那当然了，我妈说，我可聪明了。”小女孩笑脸纯真，只可惜，他看不见。
  “叔叔，我妈生病了，你能不能也给她治一下？”小女孩渴求道。
  张憧憬摇了摇头，“叔叔可不是神医，治不了病哦。”
  “我不信，你骗我。”小女孩使劲摇着他的裤腿。
  不知怎的，张憧憬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疼爱与怜惜，就好像很不想让她不开心。
  “叔叔虽然不是神医，但叔叔认识一位神医，你跟叔叔说说，你妈妈她生了什么病？”张憧憬柔声道。
  小女孩挠了挠脑袋，似乎在深思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终于，她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妈生了什么病，但是我总是看见她偷偷流泪，你说这算不算病啊！”
  本来就不精通的医理的张憧憬约莫是被问住了，也憨憨挠了挠头，“应该，也许，大概，算是吧！”
  不过，女子以泪洗面这种病，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治的。
  小女孩问道：“那叔叔你说的那个神医能治吗？”
  张憧憬摇了摇头说道：“你妈妈这病啊，神医可治不了，得你爸爸才能治。”
  阿罗大概是懂了一些，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小女孩抬起头，摸着脑袋，一脸不解。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兮兮……兮兮……”
  “我在这儿。”小女孩大声喊道。
  兮兮？
  “你叫兮兮？”张憧憬激动问道。
  “对呀，我叫兮兮。”小女孩笑着点头道。
  这一刻，张憧憬眼中忽然泛起泪花。
  “叔叔，你怎么哭了？你也生病了吗？”小女孩问道。
  “没有，可能是沙子进了眼睛吧。”张憧憬揉了揉眼睛说道。
  小女孩哦了一声。
  这时，之前喊兮兮的那个男人小跑着走了过来，他先是很警惕的看了一眼长得很丑的张憧憬，然后注意到他的身边站了以为美貌姑娘后才放下戒备。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一把抱起名叫兮兮的小女孩。
  “等一下。”张憧憬喊道。
  “有什么事吗？”男人警惕道。
  “以后照孩子小心一些，别让她乱跑了，外边坏人多。”张憧憬温和道。
  男人点了点头，抱着兮兮走了。
  张憧憬和阿罗也转过身，正要走。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找到了吗？”
  这一刻，张憧憬双手抓紧了裤腿。
  是她！
  是她的声音。
  张憧憬正要转身，那个抱走兮兮的男人说了句，“找到了。”
  然后他便没敢转过身。
  察觉到张憧憬忽然间的神情变化，阿罗便知道，他找到她了，她好奇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个女人，也长得极美。
  “兮兮，对不起，妈妈没看好你。”女人从男人手中接过小女孩，双眼俱是泪花。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走丢的。”小女孩说道。
  女人哽咽。
  “妈妈，你别哭了，再哭兮兮也要跟着哭了。”小女孩伸手刮了刮女人的眼眶。
  女人咬着嘴唇，在笑。
  “都怪我不好，没看好兮兮。”男人愧疚道。
  女人摇了摇头，“不怪你，怪我。”
  男人也没纠结，说道：“我去开车，你们到前边等我一下。”
  男人快步走了。
  他们对面，张憧憬释然一笑，“阿罗，我们也走吧！”
  阿罗回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们背面，被女人抱在怀中的小女孩笑脸说道：“妈妈，我刚才遇到一位叔叔，他可神奇了。”
  女人好奇问道：“怎么神奇了？”
  小女孩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刚才我从里面跑出来，忽然撞倒了叔叔的膝盖上，头可疼了，然后叔叔摸了一下我的头，我就一点也不疼了。”
  “喏，就是那个叔叔。”
  小女孩突然指向前方。
  女人顺着视线望过去，那个背影让她有些愣神。
  小女孩又说道：“我还把妈妈你经常偷着哭的事告诉叔叔了，我问她，这是不是病，他说是，然后还说要爸爸才能治，可是……”
  说到这里，小女孩忽然止住了声，仿佛是知道有些话不能说。
  女人叹了口气收回视线。
  怎么可能是他呢？
  他已经不见了五年多了。
  女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温柔道：“妈妈没病。”
  然后她抱着小女孩兮兮走向了马路边。
  百感交集的张憧憬还是没忍住回了一次头，他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她抱着小女孩上了那个男人的车，但无论如何，她的样子，依然在他心中，跟大学时一样美，跟高中时一样美。
  他很想叫住她，问她，小丫头叫兮兮，是我取的那个名儿吗？
  但是他不敢开口，因为她们是三个人，他怕因为自己而打扰到了她们，更怕她摇着头说，跟你没关系。
  当那辆车彻底开远了，张憧憬才转过身，继续缓缓前行。
  只是没走两步，他便蹲下来，埋着头，哭泣哽咽。
  阿罗轻声问道：“她就是那年你在青竹林喝醉了酒跟我说的徐嘉骏吧！”
  那个埋着头的瞎眼年轻人沙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她有种道：“她其实很漂亮。”
  他咬着牙，抽泣者说：“她一直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