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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黑 第137节

  就好比说,庞总先前利用自己女儿的生日宴为由,邀请许景烨赴宴谈事,表面上是在拉拢许景烨一起合作,可实际上呢,庞总是有自己的打算。与其扶植许景烨,倒不如取许家而代之。
  许景烨呢,他知道庞总不靠谱,自然不会听之任之,表面上和庞总和和气气的谈判,私下里已经在为国内市场铺路。
  如此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而对梁峰来说,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因为无论他们哪一边受伤,伤的都是长丰集团,那之后就是渔翁得利。
  想到这里,周珩又一次看向面前的“棋局”,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心里不由得跟着一惊。
  虽说许景昕并不知道梁峰此人,也不知道她已经和于真背后的下棋者打过照面了,但正是因为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局外人,才能看的如此通透,点的如此明白。
  这也算是给她提了个醒,令她终于看清梁峰的算计,此人的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大,他要的也不只是血债血偿那么简单,而是在报仇之余,彻底将长丰集团吞下肚。
  当然,要吞下这么一大块肥肉,是很容易噎着或是消化不良的,所以在那之前,梁峰就要从内部进行拆封、分化,直到长丰集团因为内斗而被掏空,那就任人宰割了。
  事实上,就目前的局势来看,长丰集团已经处于下风,程崎和于真一个从公司业务渗透,一个从内宅入手,两把刀都插进了许长寻的软肋。
  而在外面呢,长丰集团依然在被关注的名单上,资金仍然受到管控,稍有个风吹草动,都有可能牵一发动全身。
  换句话说,就算没有梁峰的干预,长丰集团的前景也非常危险。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梁峰在暗处蛰伏多年,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一年前。
  也就是说,长丰集团已经是九死一生,且大概率会输了。
  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情况下,她是否还要在这艘大船上陪着一起死?
  梁峰那边已经在对她招手了,无论是形势考量,还是她母亲的死,她似乎都应该与之联手,针对许家。
  当然,若是她轻易答应,梁峰也未必会相信,恐怕她还要迂回一点,让梁峰再为了她费点心思。
  “你在想什么?”
  周珩正想的入神,却被许景昕这句话一下子拉回现实。
  她下意识抬起头,眨了下眼睛说:“我在想你的分析啊,还要想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总不能困在这局棋里吧。”
  “只是这样么?”许景昕不紧不慢的点道,“可我看你刚才的表情,倒像是在算计。”
  周珩十分无辜的笑了:“我能算计什么,我现在可是夹在中间了。要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于真背后有个高人在,那他们下一步一定会对我下手。我要是不从,他们就会对付我。可我要是从了,你爸那里也不会放了我。我可真是太无奈了!”
  周珩的煞有其事的描述了一番,半真半假,还有几分夸张。
  许景昕将此看在眼里,半晌说了这样一句:“其实也不是全无办法的,要险中求胜,还有第三条路。”
  “哦,是什么?”周珩直勾勾的盯住他。
  许景昕扫了她一眼,同样也用半真半假的语气问:“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叫三面间谍?”
  周珩一时没有接话,可她心里却像是被人用力敲了一下,瞬间就通了。
  然而就在她要进一步追问的时候,许景昕却拿起旁边的拐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笑道:“吃的太饱了,我得走几步消消食。”
  周珩没有跟上,直到许景昕不紧不慢的走出餐厅,她依然待在位子上。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想起来,刚才聊了这么久,竟然忘记问他司机的事了。
  第88章 12
  chapter 12
  周珩从餐厅出来, 叫了辆车返回公寓,先洗了个澡,随即拉开窗帘, 任由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进屋里。
  然后,周珩在梳妆台前坐下,不紧不慢的上了一层淡妆。
  镜子里映出她的表情, 有些凝重,眼神却是冰冷的。
  还记得一年多前她刚搬进这里的时候, 还是身处夹缝、步履维艰。
  当时许景枫是她的未婚夫,但他们没有感情;许家跟周家订了婚事, 却只是因为她是周珩,而非她自己;程崎和她是有旧时情谊的, 但他们之间除了情谊还有利用;至于集团, 她当时在公关部根本没有存在感,可有可无;当然还有那些无关紧要的外人, 比如股东、高管, 在他们眼中她就是“花瓶”、摆设。
  她一直待在低谷, 试图奋力的往上爬, 每天想的都是爬到山顶,去看看那上面的风景。
  而现在她似乎越来越接近那个位置了,也将要达成一年前的那个目标, 无论是许、周两家, 还是程崎、梁峰,或是集团,她都变得越发重要, 可处境却比一年前更加艰难。
  周珩问自己, 要是许、周两家将来注定走向陌路, 必将倾覆,她也要一起陪葬么?
  答案是,凭什么。
  它们给过她什么,除了利用,就是欺骗、打压、威胁,一旦她失去了价值,分分钟被踩在脚下。
  而现在,她手里已经掌握了账本,她随时都可以将它们交出去,只要看准时机,想交给谁就交给谁。
  周珩又问自己,既然已经做好随时和许、周两家拆伙的准备,那么梁峰会是更好的选择么?
  呵,别傻了。
  无论是人品、心智、计谋,梁峰和许长寻、周楠申又有什么不同?
  梁峰是她的亲舅舅,可周楠申也是她亲爹啊,血缘关系在这样的家庭里根本毫无意义。
  而且“依附”梁峰的势力,和过去没有区别,同样要仰仗他人鼻息,看他人脸色,时刻紧绷着神经……
  到头来,还不是一只看门狗,只是换一个门口趴着。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受够了。
  这样看来,似乎无论她怎么选,未来似乎都是灰暗的,没有希望。
  但若是反过来看呢,眼下的局面虽然充满了危机和考验,却也可以从中看到了生机和新的价值。
  她的确是一颗棋子,却是这盘棋局上最重要的一颗。
  她更是变数,是可以随时扭转棋局的人,她将要和许景烨订婚,又掌握了账本,许、周两家看重她,梁峰也需要她里应外合……
  也就是说,她的处境是一把双刃剑,既会被他人利用,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人。
  就像许景昕暗示的那样,她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将许、周两家的软肋送出去,也可以在和梁峰虚与委蛇的同时,收集他的把柄,当做筹码。
  但问题是,在她从许长寻、周楠申,跳到梁峰那里之后,下一步又该跳往何处?
  到此,周珩脑海中突然冒出两个字——警方。
  她相信许景昕指的也是这层意思,虽然她自小生长在这样的环境,早就没有所谓的正确的价值观,更没有伸张正义的念头,自然也不会为了社会公义而以身犯险。
  比起人性,她身上更多的是动物性,所以在她的排序里,第一位永远是生存。
  但一个人要是连生存都不能保障,哪还有心情去考虑人生价值和自我实现,那都是乌托邦。
  她或许不会为了惩奸除恶而做这件事,却会为了生存而去做。
  周珩闭上眼,试图幻想着那些人被警方逮捕,而后又在讯问室里接受盘问的画面,还有他们站在法庭上接受审判,回到监狱里生不如死的场景。
  说实话,真是想想都觉得爽。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很不正常,可她被压抑的太久了,受够了欺负,要是这样还能健康向上,那才叫“变态”。
  随即周珩睁开眼,思路又跳到许景昕身上。
  他那样的暗示,会不会也代表了另外一层意思呢?
  比如,他是否还想回归过去的轨道,就算做不了一线警察,做个普通人也好。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摆脱现在的枷锁和牢笼。
  只是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第一步就是要加入棋局,成为第三个下棋者,然后在这盘乱局中寻找自己可以用的棋子。
  而她,作为这盘棋上唯一的变数,一定是首选。
  三面间谍,这绝对是一个新鲜的思路,也很大胆。
  当然,它听上去也有点像是个馊主意,只是到了现在,她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起码相比许家、周家,或是梁峰、程崎,许景昕是一个局外人,是和她没有利益牵扯的人。
  他的意见,相对来说似乎更中肯些。
  想到这里,周珩放下手里的口红,再看向镜子。
  只见镜中女人虽面带浅笑,却是眉眼冷漠,漆黑的眼睛里不见一丝清澈,就只剩下阴谋和算计。
  可她心里却是愉悦的。
  随即她站起身,拿起旁边的包和手机,又扫了眼镜子里的身影,走向大门。
  ……
  另一边,许景昕走出餐厅后,并没有直接返回别墅,而是沿着路边溜达,迎着东边升起的微光,走了几百米之后,脚下一转,拐进了一个郁郁葱葱的街心公园。
  因为时间太早,公园里还没有迎来第一波晨练的居民,只有清洁工在打扫。
  许景昕走到公园的深处,随即来到一个长椅前坐下,就将拐杖放在身前,双手搭在上面,气定神闲的闭着眼睛,仿佛是在养神。
  不会儿,从公园的另一头跑过来一人。
  来人年逾中年,身着一身运动服,脖子上还挂了一条毛巾,像是来晨练的。
  他跑到许景昕跟前,活动了一下关节,便在他旁边坐下。
  许景昕缓慢地睁开眼,就听到中年男人说:“你上次的提议,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们一致认为,以你现在的处境,很难独立完成任务,你的确需要帮手,也需要制造一个突破口。周珩的背景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她的确很适合。”
  说到这,中年男人从运动外套的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到许景昕眼前,又道:“这是账户和密码,她的资料都在里面。”
  许景昕扫过字条上的字母和数字组合,点了下头,表示记住了,中年男人又将纸条塞回兜里。
  然后,许景昕说:“还有一件事,我需要请示。这件事对于下一步我要清除康雨馨,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中年男人:“你说。”
  很快,许景昕就将陈末生和林戚以及康雨馨之间的纠葛简单讲了一遍,随即又道:“具体情况我还没有了解清楚,我暂时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但这绝对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或许我可以利用这个契机,将康雨馨背后的制毒工厂挖出来。”
  中年男人沉默片刻,说:“事情我会如实上报,这件事你不要轻举妄动,现阶段咱们还是要以布线为主。等我们讨论有了结果,会通知你。”
  许景昕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唇角,遂撑着拐杖站起身,说:“我刚才提到的程崎,也请上级代为评估。这个人立场不定,我认为他有争取的空间,但还需要进一步摸清情况。”
  这话落地,许景昕转头便走。
  等他走出几米远,中年男人也跑向另一端。
  不会儿,清晨的光逐渐充满整个天空,马路上行人和车辆也逐渐增多,彻底打破了江城的宁静。
  ……
  同一时间,双子塔六十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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