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替身回来了 第111节
他心里明白,他们已经毫无瓜葛,她也没有必要用幻境惩罚他,或向他证明什么,下次兵戎相见,她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他沉默着把师妹放到地上,让她靠在他身上。
沈留夷嗅到他心口的血腥气,抬手一摸,发现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洇湿了一片。
她的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小师兄,你怎么伤得这样重?”
不等姬少殷说什么,远处响起清泠泠的笑声:“真是好一对相依为命的苦鸳鸯。”
姬少殷抬起头,只见那昳丽的少年从远处向他们慢慢走来。
他走到两人面前站定,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眼中满是不加掩饰的讥诮之色。
姬少殷握住腰间剑柄,蹙眉道:“阁下还有什么赐教?”
若木瞥了一眼沈留夷,沈留夷对上祂冷漠又不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往师兄身后缩了缩。
若木一哂:“看来沈仙子在幻境里玩得挺开心。”
祂转头看向姬少殷,微微觑了觑眼,漂亮的眼眸中闪动着恶意的促狭:“姬仙君全程观赏,可还满意?”
沈留夷如遭雷劈,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她以为自己在幻境中的不堪经历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却不知小师兄从头到尾都看着,那么她堕落成邪魔,吸人血、吃婴孩,他也都看见了?
小师兄会怎么想她?她从今往后怎么面对他?
姬少殷对她的想法一清二楚,扶着她的肩头,坚定又温柔地宽慰道:“留夷,你只是受了幻境的欺骗蛊惑,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沈留夷心下稍安,谁知那少年却嗤笑一声道:“姬仙君抬举,本座的幻境可没这本事蛊惑沈仙子。”
祂看向沈留夷,字字如刀:“她吸食凡人元魂,因为嘴馋喝人血、吃婴孩,可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本座可没拿刀逼着她吃小孩。”
沈留夷努力逼自己忘记幻境中的可怕遭遇,经祂一提,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弯着腰不停地干呕,涕泪淌了满脸。
若木“啧”了一声:“沈仙子,你不是大义凛然地要为天下苍生放下个人恩怨么?你倒是没去找仇人算账,把帐都算在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身上,有你这样的人可真是正道之福。”
沈留夷叫祂说得无地自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姬少殷皱眉道:“沈师妹出言冒犯有过在先,但毕竟不是大过,阁下的手段未免太狠。”
若木乜了沈留夷一眼,冷笑道:“比起她在幻境中承受的痛楚,真正的痛楚不啻百倍,本座要是真狠,她现在不死也疯了。”
姬少殷道:“一言之失便让无辜之人身陷惨绝人寰的幻境,难道我等还应该感谢阁下手下留情?”
若木道:“你也知道惨绝人寰?若本座告诉你,幻境中她遭遇的一切全都是真的,全都是一个无辜之人的真实遭遇,不知姬仙君怎么看?”
祂又补上了一句:“得除去堕入邪道吃人那段,那是令师妹自己心性低劣。对了,她也没有令师妹的高贵出身,只是个受尽白眼和打骂,最后又被所谓的爹娘卖给别人当妖怪血食的凡人孩子。”
有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与重玄有血海深仇,却救了他两次,在凌州海边她身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问他这一世过得怎么样,断春剑被毁,她动了杀心。
她说“把我的小师兄还给我”……
姬少殷想起关于他上一世的传言,他们说他与一个凡人师妹私奔,误入迷谷而死……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幻境中那些面目狰狞的师长,与对他关爱有加的长辈联系在一起。
他默然良久,轻轻道:“她到底是谁?”
若木道:“她是谁已经与你无关了。”
姬少殷嘴里发苦:“这些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若木哂笑:“早告诉你,你会信么?再说本座不是没提醒过你。”
姬少殷无话可说,这少年的确暗示过他,可他却没有探究下去,究竟是猜不到,还是不愿深究?
若木道;“滚吧。”
姬少殷道:“你不杀我们?”
若木道:“她不杀你们,本座也懒得杀你们。你大可以将这些事都告诉你那些师尊、神君、元君们,帮他们来对付她。”
祂坚决道:“但是这一次,本座不会再让人伤害她。”
祂抬了抬下颌:“你们可以滚了。”
话音甫落,祂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茫茫的沙海中。
若木刚回到旧宫中,突然收到石红药的传音,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神尊,宗主出事了。”
若木一怔:“何事?”
石红药道:“我们到处找不到宗主,发现她晕倒在地下宫室里,怎么也叫不醒,李掌门探了经脉,探到了……”
话音未落,若木已经出现在冷嫣的床前。
祂拉起她的手,只见手掌和指根处两道深深的伤口,他甚至用不着探她经脉,浓黑的阴煞气正在源源不断地从她伤口中涌出来。
第101章
从冷嫣体内涌出的阴煞气已经在宫室中弥漫开来, 殿中灰雾迷蒙。
若木向围在床边的肇山派师徒几人和石红药道:“你们回去吧,记得服药。”
石红药踌躇道:“神尊,宗主没事吧?”
若木道:“有本座在,就不会有事。”一边说一边将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冷嫣经脉中。
石红药听祂这么一说, 顿时放下心来:“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 神尊随时传召弟子。”
说着将趴在床边不安地叫着“嫣嫣嫣”的药人少女拉起来:“依依, 我们先回去, 让宗主好好歇息,听话, 等宗主醒了才会夸你是个好姑娘。”
依依有些不情愿,但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点了点头,跟着石红药走了。
肇山派师徒三人也一同离开了冷嫣的卧房。走到回廊上,青溪悄悄问师父:“师尊, 宗主身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阴煞气?”
李掌门神色难得有点凝重:“也许是什么时候不慎吸入的。”
青溪一向没心没肺,听师父这么一说,也便释然了。
可石红药在一旁听着,却不太相信这个说法, 她本来是重玄弟子, 数千年来不断与冥妖、阴煞雾打交道,对于这些, 她比肇山师兄弟两人了解得多得多。
偃师宗主是傀儡身, 就算平日吸入一些也十分有限, 怎么会源源不断地释放阴煞气呢?这情形倒更像是冥妖……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摇了摇头。冷宗主行事手段虽与正道宗门多有不同, 但相处至今, 她从未见她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相反还救了不少沦为药鼎、药人的少男少女。连姬少殷和沈留夷这两个阶下囚也只是被软禁在地下宫室中。
而冥妖生自混沌,是纯粹恶念的化身,这样的人和冥妖能有什么关系呢?
她深觉自己只是杞人忧天,或许是她一知半解,无论如何,若木身为神祗一定知道缘故,也一定能找到解决之法。
……
没有人比若木更惊讶。
冷嫣体内的阴煞气汹涌磅礴,显然不正常。以她的修为,当初在凌州替姬少殷除煞吸入的那点阴煞气根本不可能残留到现在,何况姬少殷一个□□凡胎,体内能积蓄多少阴煞气?若这些阴煞气都来自他体内,他都不知死了几回了。
若木探她的经脉,没探出个所以然来,便放出一缕神识进入她的灵府,她的灵府也已被浓重的阴煞气充塞,而这阴煞气的源头正是她的神魂。
她的神魂一边释放阴煞气,一边却在竭力挣扎反抗,也许这就是她昏迷不醒的原因。
冷嫣的神魂经过归墟两百年的锤炼,与当初的一缕残魂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她的神魂如今多么强大,“种子”还是那一缕凡人的残魂,凡人的神魂怎么会释放出阴煞气呢?
这样的怪事连祂都是闻所未闻。
不过眼下不是探究原因的时候,阴煞气虽然源自她的神魂,但显然对她的神智有影响,她眼下已有了入魔的迹象,若再不想办法,用不了多久便会迷失本性。
祂将诸多困惑暂且搁置,定了定神,将灵力注入她体内。
就在这时,不省人事的女子忽然睁开双眼,那双眼眸冷酷、残忍,再没有一丝平日的影子。
若木一怔,原本已将被祂压制住的阴煞气猛地反扑,来势汹汹更胜方才。
冷嫣忽然反手抓住祂,一翻身将祂压倒在地,她用的正是那只受了伤的手,可她似乎感觉不到疼,任由鲜血从伤口中淌出来,染红了若木白皙的手腕和袖口。
“小树精,你在做什么?”她笑着道,白皙的脖颈上蛛网般的纹路若隐若现,渐渐爬到脸侧,不过与谢汋入魔时不同,她的纹路是银色的,她的半边脸就像碎裂的白瓷。
她的笑容甜美、妖邪而惑人,与平日大相径庭,她的呼吸萦绕在祂鼻端,她的双唇离祂的那么近,只要她一低头就能触碰到,可她只是那样看着祂,像是狡黠的猎人逗弄志在必得的猎物。
若木知道她受到阴煞气的影响,神智不复清醒,可呼吸还是急促起来。
祂凝了凝神,左手反扣住她手腕,右手结印,猛地扣在她后心处,将灵力注入她心脉中。
冷嫣受伤的右手被禁锢住,便抬起左手抚上祂的脸侧:“小树精,你喜欢我是不是?”
若木心跳漏了一拍,她体内的阴煞气像条伺机而动的恶龙,一发现与自己缠斗的那股强大灵力有所动摇,立即扑上来撕咬。
冷嫣眼中的邪气更浓,她松开手,摸索到地上的半截断春,然而刚握住断剑,便被若木察觉,祂腾出一只手来,聚灵于指尖,在她手腕上一点,冷嫣手腕一麻,断剑脱了手。
“被你发现了。”她无所谓地一笑。
她的左手也被割伤,伤口不深,但血也流了满手,她抬起手在眼前转了转,满不在乎地看了看殷红一片的手掌,然后将血抹在若木白皙的脸上:“好看。”
说着又去轻抚祂的喉结,冰凉的指尖带着血,若即若离地慢慢划过,一会儿用指腹摩挲打转,一会儿又用指甲轻轻刮擦。
“我方才不是想偷袭你,”她朝着祂的耳垂轻轻吐着气,微哑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蹭着祂的耳朵,“我只是好奇小树精的血是什么颜色……”
若木一边往她体内倾注灵力,一边还得分神忍受她的折磨,腹中燥热难当,丹田像是要胀裂开。
祂脾气上来,猛地带着她翻了个身,将她压倒在身下,一手扣住她那只犯上作乱的手,另一只手抓起一旁的断春,手掌一用力,锋利剑刃割破肌肤,血液顿时流了出来。
冷嫣被祂死死压在身下,气息紊乱,心口急促地起伏着,可依旧气定神闲:“原来是透明的。”
若木一挑眉,捏住她的下颌,将伤口贴在她唇上:“喝。”
祂的血里蕴含着强大的灵力,祂一边喂她血液,一边继续将灵力注入她体内。
沁凉微甜的血液涌入冷嫣的咽喉,她的嘴被堵着犹不老实,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轻舔祂的伤口。
一股过电般的麻痒在祂的脊椎里上蹿下跳,祂不由自主地轻轻一颤。
伤口中再也没有血液流淌出来,祂移开手,女子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嫣然一笑:“真甜。”
若木明知她神智不清,脸还是红到了耳朵尖。
冷嫣忽然抬手握着祂的后脑勺往下一扣,抵着祂的鼻尖道:“给你也尝尝。”说罢二话不说吻住了祂。
若木耳边轰地一声响,脑海中一片空白,长久以来的渴望占据了祂的整个心神,祂凭着本能追逐、索求,两人凌乱的鼻息交缠在一起,妖邪的阴煞气与圣洁的灵气也交缠在一起。
直到她微凉的手划开祂的衣襟,祂蓦地回过神来,握住她的手腕,继续注入灵力压制她的阴煞气。
冷嫣看着祂,原本浅淡的嘴唇微张着,水光盈盈,嫣红得好似五月清晨初绽的红蔷薇,她的眼眸也似饱含着露水:“你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