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敢翻脸
楚迪文站在跨海高架桥的一个涵洞前，身体靠在燥热的水泥墙上，用望远镜观看着金岸海洋俱乐部的忙碌；他可以确定机器蚁和杀人蚁都报销了，这种小儿科的东西，根本没有什么杀伤力，在楚迪文的思维中，应该设计几只带着毒针的苍蝇蜜蜂之类，冷不丁地给姜飞那些人来上一记，便可以彻底解决掉这些隐患。
可是那些该死的机器人，让自己这样的同伴没有退路，对待敌人却坚持所谓的管理原则，每一次的行动都是多次的选择结果，只要打钩的选择没有到规定的比例，那个方案一定是束之高阁。楚无南生前说过这种现象，由于接近一百年都靠机器人编程，实际上人类已经失去了编程的能力与权力，想要修改编程的任何一个细节，必须与变成机器人商议，否则就无法与形形色色的软件配合着使用。
楚迪文又管看了公众卫星的监控图，确定围墙坐标的内外都有大火，直接将照片传了回去；楚迪文将所有的工具收到箱子里，拎着箱子顺着涵洞的工作阶梯走下来，跳到下面的小土坡，贴着树丛走了一小段路，从一个不起眼的缺口钻进树林里。五架微型的无人战斗机在楚迪文身体的前后左右徘徊，随着楚迪文一起进入树林，准确地避开一个个障碍物。
树林里很凉爽，不时有阵阵清风吹过，但是楚迪文的内心依旧郁闷烦躁，脚步也越来越沉重，楚迪文从十四岁开始涉及这方面的工作，多年的艰辛换来的是从主人变成了奴仆。五架微型的无人战斗机名义上是保护自己，但是楚迪文明白，只要自己不按原路返回，只要偏出十米的距离，就会立即被击毙在现场。
穿过树林，在一片空旷的草坪后面是看林人的工具房，和所有的工具房一样，一个铁门锁着的库房，门窗破旧，墙体有缺口，里面堆着各种各样的工具，还有一些废旧的设备和车辆，有一间看上去比较干净的值班室。楚迪文进去后，没有去值班室，而是绕到后面不起眼的拐角，顺着铁楼梯进了一个窖井。
窖井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灭火器挂在墙上，楚迪文按了按电子锁，在地面视角看不见的那面墙上出现了一个门。楚迪文和无人飞机先后进去，门在身后关上，走过五米的甬道，便是一个大型的工作室，先进的仪器，整洁的环境，舒适的气温，不比任何一个实验室差，尤其是设备，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
不过与其他实验室不同的是，工作的都是机器人，迎面笑着走来的李兀是唯一的一个人类，在金属人中间显得分外扎眼；李兀满面笑容，等一名机器人接过楚迪文手中的箱子，才轻声地说：“楚总，辛苦了，情况黑龙已经知道了，他要见你。”
楚迪文勉强笑笑，跟着李兀来到后面，那是设备中心，二十几个机器人正在不同的工作台上操作，有的是在组装设备，有的是在组装机器人。一个正在被测试的新机器人，看见楚迪文两人走来，眼中突然出现蓝色的光泽，虽然是一闪而逝，但是还是被捕捉到了。
“二十六号，一百四十三号的程序有问题，他是战士，不是准备屠杀人类的凶手，看见人的时候不能出现要使用武器的冲动。改用灯烛程度，让他能识别正常的人类与要处决的人类。”
充满金属性的声音正是黑龙的专利，但是楚迪文已经来过不下十次，还是不知道黑龙在这座大厅的什么位置；和以往一样，楚迪文独自走进大厅中间的控制中心，那是模仿电影里的一座火星基地建造的模样，充满着太空的气氛。每次楚迪文进来，都有一种离开了人间的感受。
控制中心里其实就是一列峰值计算速度每秒12.13亿亿次、持续计算速度每秒7.58亿
亿次的超级计算机组，那是m国复式计算机机组的产品，和这座工作室一样，楚迪文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弄来的。只不过工作室中的很多仪器与配件是楚迪文公司经手的，成为楚迪文被黑龙接纳的一个理由。
楚迪文看着紫色的灯光在三排显示灯中游走，不确定是正常的信号，还是一种检测的程序，只是静寂使楚迪文感到恐慌不安，一种对未来不把握的不安。黑龙的声音从操纵台传来：“明天有一艘潜艇来接你，给你留了三个位置，你决定一下人选，让李兀去接人。”
楚迪文现在是警方的通缉犯，在偏僻的地方躲开天眼的监控，还是能够活动的；但是要是去接人，安排一大堆善后的事，楚迪文还真是不方便。楚迪文在一瞬间猜到了黑龙与李兀的意思，他们是准备彻底接手楚迪文离开后的事情，所谓的两个席位未必是真的，他们或许只是想知道，谁对自己更重要，对他们更有价值。
可是楚迪文不甘心，楚迪文还是希望在自己不在元望岛的时候，依旧能控制这一切。楚迪文决定不顾一切地冒一次险，以便确定他的担心是否是真的，楚迪文淡淡地说：“黑龙，李兀不是元望岛的人，未必适合做这些事；当有人发现他反常的时候，会给你我带来很多不便。”
“我清楚。”黑龙依旧是那个嗓音：“你们人类有很多的约定，就像我们程序启动的先决条件，李兀不会去接手你的事，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实在不需要斤斤计较。那艘潜艇会送你去一艘诺亚方舟上，会给你们三个人新的名字与身份。”
楚迪文打量了一下控制室问：“黑龙，冒昧地问一句，到洪水泛滥的时候，我在诺亚方舟上，你会在什么地方？”
楚迪文一直有所怀疑，这座工作室应该是今年才投入使用的，在一个洪水即将出现的时候，跑到一个海拔不高的小岛上来，黑龙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者洪水就像某些人说得那样，就是一个噱头。自己要是上了诺亚方舟，元望市的所有生意都与自己无关，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楚迪文问完，就静静地一动不动地等着黑龙的回答，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黑龙不告诉自己，宁愿不走；早在几年前，楚迪文就预先做了防范，除了做打官司的准备，还准备了一份黑材料，准备是当做与警方谈判的筹码。黑龙没有回答，正当中的显示屏上显示是空白，楚迪文明白，就是没有做计划的意思。
楚迪文与黑龙的替身相处了很多年，晓得这种智能计算机虽然能说话，但是与人完全不同，很多内容是空白，标题需要外人来提示，回答的内容需要人来补充，因此网络搜索的转化是一个绕不开的前提。如果问到的是完全没设定过的问题，计算机就会停下来，等待着问问题人的提示。
李兀从外面走了进来，应该是在某一个电脑前看到了黑龙的呼唤，清楚楚迪文的问题，一进来就做出一副绅士的态度：“黑龙有个想法，认为洪水是上帝的惩罚，应该逆来顺受，迎接这种不幸。”
楚迪文恨不得给李兀两记耳光，这么胡诌，还不如说黑龙信了上帝；可是楚迪文不敢，门外的机器人每一个都是警卫，黑龙随便招呼一个进来，都能把自己立即处决了。李兀也是随口一说，楚迪文要答案，给他一个就是；可是李兀说完，看黑龙与楚迪文都没有回话，李兀身后沁出一片冷汗，人和机器都是这么难缠。
“楚迪文先生，”黑龙终于开口了，金属的声音似乎有了一丝变化，让人更感恐怖：“我们是在帮助你，或许在你的眼里，这种愿望正巧相反。不过世事不能强求，既然输了，就要痛痛快快地认输，在败局已定的情况下要扳回局面，除了幸运，没有其他说法；大部分的时候，是在刚才发生的不幸后面，继续的不幸。”
楚迪文真正感受到了紧张，不是黑龙略带威胁的话语，而是黑龙说话的流利和思维，这段说辞绝不是机器人整理出来的，而是有人在刚才教了黑龙。这才是最大的威胁，那个人与黑龙有这种关系，就算不是操纵黑龙的人，也一定是黑龙信任的人；计算机就是这样呆板，一旦信任了某个人，那个人就是vip客户，拥有了话语权。
李兀是迟了几秒才想到这一点，但是紧张的程度一点也不比楚迪文差，唯一让李兀还能支持的，是李兀知道刘玲娜与黑龙的关系，也可能是刘玲娜在电脑里说的。李兀上前一步问：“黑龙，你要告诉我们什么事情吗？”
“朋友们。”黑龙很诚实地说：“刚才只是一个插曲，有很多事我并没有考虑好，不过留在这里是一场赌博，我决定赌了。对于人类的结局，我不能说的更多，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把这个可怕的秘密埋在我们心的最深处吧。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否服从安排？”
楚迪文已经能断定，黑龙与先前摆在自己密室里的那台计算机一样，看上去法力无边，其实不过是另外一台电脑或者一个人的道具，摆在前台装神弄鬼。只是楚迪文无法否认的是，越是发现了这个隐秘，楚迪文就越不敢轻易弄险，不敢轻易翻脸；在李兀的逼视下，楚迪文点头说：“我同意，这就把两个人的联系方式写给你们。”
李兀松了一口气，真心地说：“楚总，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