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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鸟笼

  作为“默尔丝·揍敌客”,我不喜欢伊路米。
  我知道他未来会对他的弟弟奇犽做哪些事情:恐吓、威胁、洗脑、控制。
  以上,皆会被他冠以“爱”的名义,而且不是借口,是真的那么认为。
  “都是为了你好”的强盗逻辑,我不喜欢。
  “……”我不需要他的施舍,所以我握紧了胸前挂着的哨子,对他的话语置若罔闻。
  我是个哑巴,一旦伊路米不说话,只有我们俩在的牢房就变得十分安静,可以听到彼此细微的呼吸声。
  伊路米很擅长隐藏情绪,无机质的黑色双眼是他天生的特质,当他面无表情,便极少有人能看破他的情绪。
  我们四目相对,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他是真的在等我摸他的头……我不知道。
  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太久,敲门声响起,随后我听到了席巴与基裘进门时交谈的声音。
  “……他们会重归于好。”这是基裘的后半句话。
  不,基裘,你错了,别说什么“重归于好”,我和伊路米的关系曾经好过吗?
  “恩。”席巴简单地应了一声,没有发表意见。
  上次和席巴见面时我不听从他的警告,疯了似的攻击他,在我昏了以后还没和他碰过面,此时他突然登场,我毫无心理准备,不由得感到尴尬,不太敢看向他。
  我攻击他的事,他应该没放在心上吧。
  毕竟我连他的一根食指都咬不动,反倒把自己的牙给崩了。
  和我这只小虾米认真计较,只会降低他这个揍敌客叁大BOSS之一的逼格。
  “默尔丝。”席巴走近了,他在叫我的名字,听不出喜怒,是平时稍带威严的沉稳声调,“伊路米有好好反省了吧?”
  伊路米反不反省无所谓,我没有指望过他会反省,鞭子都给我抽了,我还能想怎样?蹬鼻子上脸吗?
  “……”我比较理亏,仍然低着头看地板。
  直到席巴将一个鸟笼推到我的手里,我双手捧住鸟笼,里面是熟悉的鹰,腿上还绑着迷你信筒。
  “既然你这么喜欢它,把它做成标本,就可以继续陪着你了。”席巴说,“别太难过,死亡本来就是无法避免,无法预测的事情。我会再送你一只鹰,比这一只更漂亮,更聪明。”
  “……”
  更漂亮,更聪明……但它不是原来的那一只,原来的那一只永远回不来了。
  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它就开始陪伴我,和我一起整日在后山游玩。
  我抚摸它,喂养它,还曾经抱着它睡觉。
  可它连一次信都没有送过,就死了。
  它再也听不到我的哨声了。
  有液体打湿了笼子,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控制不住哭泣。
  正如伊路米所说,我对一个宠物的感情超过了“家人”,是难以理解的,不正确的事情。
  就像痛这种事他们不会放在心上一样,哭这种事大概也很奇怪吧。
  没有人阻止我,他们安静围观我一个人哭。
  除了拷问训练里疼得流下生理性泪水以外,我出生起就没哭过,我以为止住眼泪很容易,这次眼泪的阀门却不知怎的坏掉了,幸好我是个哑巴,不管怎么哭泣,都不会发出声音。
  我想起我最后一次抱起它,摸到它断裂的脖颈,身体如坠冰窟。
  我想起我放下它,被愤怒冲昏头脑,不计后果地攻击伊路米和前来制止的席巴。
  ……那又怎么样呢?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做到,不得不又一次屈服于现实,选择“原谅”。
  是啊,弱小的人,除了选择接受命运,又能怎么样呢?
  想要和命运彻底决裂,除了死,又能怎么样呢?
  “现实世界”里,我曾经脱下鞋子,站上阳台,爬到天台,最后我没有勇气放手。
  “现实世界”里,我曾经用塑料袋套住头,系上绳子,最后我窒息很痛苦就解开了绳子。
  “现实世界”里,我曾经买了一把尖头的水果刀,站在镜子前,想要戳破颈动脉,最后只是破了皮很痛就罢手了。
  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们的疼痛等级都不低,我恨我的懦弱。
  所以我曾经渴望能被一枪爆头,或者被炸dan瞬间炸得粉碎,那样应该没有什么痛苦,可惜我生活的国家治安太好,这些事我几乎不可能碰到。
  出国去碰运气?不,人生地不熟的,而且是危险区域,如果我运气不好,没有死成,被带走用作其他特殊用途,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现实世界”的妈妈,偶尔会向我道歉。
  【“不该把气发泄在你身上,我变得越来越像我的母亲了,可是我控制不住。”】
  【“活着很累吧?如果可以一睡不醒就好了。”】
  【“不该把你生下来,让你平白受苦。”】
  我们一起给爷爷扫墓,她说,她很羡慕死去的人,因为他们终于完成了人生的使命,可以永睡不醒。
  我和她意见相同,这些躺着的人,确实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不会有任何烦恼,不会有任何痛苦。
  也不必纠结活着的意义。
  为什么要活着?当活着的痛苦超过了活着的快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我一无所长,一事无成,我是如此平庸,对世界无害,却也毫无益处,我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疲惫得没有其他欲望,只是在世界上凑一个人数。
  我应该早点死去,是的,这叫做“及时止损”。
  我那么笨,这个世界的战斗不单要靠武力,智力也不可或缺,我未来很可能也无法满足揍敌客的期待吧。
  ……有些抱歉。
  我把脸贴上鸟笼的栏杆。
  如果我能和这只鹰交换就好了,它可以做到那么多事情,它会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它是脖颈断裂死的,时间很短,痛苦应该很少吧。
  真羡慕它啊,它得到了我渴望已久的结束。
  在揍敌客的这几年,我“活着”快乐吗?
  这个问题无法一概而论,因为快乐与不快乐同时存在,我只能说,我“活着”很痛。
  痛觉是不能消除的,揍敌客的训练,不过是让人提高疼痛的耐受度,可以不被疼痛影响。
  电流很痛,鞭子很痛,伤口消毒很痛,伤口缝合很痛,训练完后的洗澡很痛……有好多好多种痛,不同的效果,不同的部位。
  这些在揍敌客不叫虐待,这是从事特殊职业必要的训练,所有家族成员都是这么过来的,我没有抱怨的理由,更没资格喊痛。
  哦,既然我已经能忍受那么多痛苦了,如果我挖出我自己的心脏,就像挖出那两名管家的一样……
  “默尔丝。”席巴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止住,留下干枯的泪痕,脸颊发紧。
  “……”我放松搂住鸟笼的手,收起无意中变得尖利的指甲。
  仰起头,我看着席巴,我想起原着里奇犽骄傲地说席巴[偷心]可以不流一滴血,我想起原着里席巴从天而降,一拳将一只师团长级别的豹男砸成肉泥。
  技巧,力量,速度,到达了极致,便是别样的美感。
  啊,真羡慕被他杀死的人,来不及感受痛苦,来不及感受恐怖,就可以死去。
  那该是多么幸福啊。
  我渴望被他杀死。
  我想要他偷走我的心脏。
  为此,我愿意献上我全部的积蓄。
  我想象他制止我的时候,握住的不是我的手腕,而是我的脖子,然后他将我的颈骨随手折断……想到这里,我就兴奋莫名,心跳加速。
  “默尔丝。”席巴宽大的手掌覆了下来,遮住了我的双眼。
  他掌心的温度比我稍高,蹭着我颤动的睫毛。
  “你累了,这两天不用做其他事情,回去好好休息吧。”他说着,移开手,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又给我的背加了个往前的力道。
  “我”的身体协调能力很好,这股突然的推力不会使我踉跄,我顺势往前走了两步,步伐平稳。
  回过头,我困惑地看向席巴,在他身后,伊路米不知何时松开手铐,穿好了上衣。
  基裘朝我抬起手,在她讲话之前,席巴对她说:“下星期就是预产期,你也该休息一下了。”
  “不……”基裘可是那种生孩子前一天和当天都生龙活虎的猛人,休息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多余的。
  “伊路米是我教的,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席巴轻描淡写地说,“不仅是默尔丝,适当的休息对你也有好处。”
  “去吧,默尔丝。”席巴再次催促我离开,“你可以走了。”
  我点点头,抱着鸟笼,走出了牢房。
  他们接下来做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我有我自己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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