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 第123节
陈慢那张床靠着墙。
“………………”
贺予铁青着脸回了自己房间,砰地甩上门,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卷起袖子,把自己昨晚好不容易移到墙边的大床又移了回去。
他绝不要和陈公子靠这么近。
贺予烦闷难当,听到隔壁的客房服务员要走了,也不知脑子抽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把人喊住了。
“请问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贺予看似沉静地说:“麻烦您帮我也把浴缸清洁一遍,谢谢。”
客房服务走了之后,贺予就和谢清呈一样泡了个澡,躺进里面的时候,他感受到温热的水压,仿佛能把胸膛的空缺填满。
他没开浴室灯,在黑暗中,闭着眼睛在温水里躺了一会儿,由着水波静静荡漾着。
陈慢的身份。
表哥的话。
谢清呈冷峻沉静的背影……
——“他有秘密,他一直都很紧绷。”
“他连你也不肯说吗?你们在沪传广电塔事件里也算患难与共。”
“他们是一对儿吧?……谢清呈被送来的时候身上有吻痕……”
贺予的呼吸渐渐沉重,有一种酸胀的感觉在撕扯着他的心,让他那曾经企图要戒断谢清呈的念头,殇灭的彻彻底底。
他一面怨恨不甘,一面抵触排斥,可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少年茂盛的欲热。
那甚至比他病症里的嗜血狂暴还要难以抑制,他尚且能够压制住伤人的冲动,却克制不住他想要狠狠占有谢清呈的旖念。
是,他是无法从谢清呈那善于伪装,满口谎言的嘴里撬出一句真话来。
谢清呈确实什么也不肯和他说。
但是至少在床上,谢清呈被弄到失神的时候,那张脸是真实的,掌握在他手里的情绪,也是半点不掺假的。
他不相信谢清呈和李若秋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么,世上唯一看过谢清呈那副姿态的人,也就只有自己。
他想着这些,总算在心理和生理双重的压抑下得到了一丝慰藉。
可当他清醒一些,换上干净的衣物走出浴室时,贺予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竟莫名地感到镜子里发梢淌水的孤独少年,似乎有些可悲。
“贺老师,您在吗?”
头发吹完,外面忽有人敲门。
这年头互不相熟的社会人,都习惯尊称对方为一声“老师”。
贺予把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黄总的助理。
“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小助理推了推眼镜,面对贺予她还是很紧张,“这是剧本,这是接下来几天的通告,还有这个,这是一些有短台词和戏份的人物名单。黄总说这些角色他们原本也是要找有经验的群演来接的,他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也选一个试一试。”
由于备受总制片黄志龙先生的关注,加上他妈吕芝书在电话里千叮咛万嘱咐,要黄总多给贺予安排些不同的实习和体验机会。
所以贺予除了日常在导演旁边学习之外,黄总还把友情客串给安排上了。
贺予把那一叠厚厚的资料接了:“谢谢,辛苦你了。”
晚上贺予就一个人在床上看了很久的剧本,黄总助理做的很贴心,把那些客串的戏份都用不同颜色的笔划了出来,还做了个目录梳理,看起来并不费神。
贺予全部看完之后,发了个消息给黄志龙,用万变不离其宗的客气套路,谢过了黄总的特殊关照。
然后他选了一个角色说有兴趣学习客串。
黄总一听那角色的名字就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贺予会第一个把那个角色淘汰的。
“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小贺。”
“我是说认真的。”
在微乱的床铺上,通告单散着,其中后天的那张单子上,标了一个客串人物,被贺予最终圈了出来,选定了他。那个人物的名字旁边,赫然有一行红笔字高亮提示:
此角色有床戏。
而通告单的备注栏里,则清清楚楚地写着:本场需心理医学专家跟组指导。当日专家:谢清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如果贺予是个女孩,追谢清呈会不会好追》
贺予:我和你开个房,168万。
谢清呈:我卖身都要把房费付了,因为我不想欠女孩子任何东西。
贺予:???
贺予:我替你挡枪。
谢清呈:真的不必了,女孩子保护好自己比较重要。
贺予:???
贺予:我有你的会所照片。我天天晚上看!
谢清呈:删了吧,守点女德。
贺予:???
贺予:谢清呈我想和你在一起。
谢清呈: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了。你觉得追求这种刺激有什么意义吗?
贺予:???
结论:好像也没有容易多少……
第79章 你看我怎么拍
临时搭建的小休息棚内。
谢清呈和贺予面对面坐着。
贺予要了那个让剧组棘手不已的角色,黄总估计这会儿都在偷着乐。
这种角色戏份非常少,就是个龙套,但难度又十分高,还有尺度不小的床戏,很多人都介意。casting去科班拉个人,人家基本都不愿意来,找个群演,又怕尬戏,而且编剧写的是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黑社会老大,相貌英俊,气质高贵”,上哪儿找那么个临时龙套去,其实是特别烦的一件事。
结果贺予说他来。这简直是天降甘霖啊,黄总能不给吕总烧高香?
拍床戏这事儿其实很讲究,事先要商量得非常清楚,脱不脱,怎么脱,脱到哪里,要演出什么感觉,深情的,玩弄的,急切的,克制的,经验丰富尽在掌握的,青涩茫然一无所知的,都得事前讲明白。
导演在拍戏前,特意找贺予沟通了一番,沟通完之后导演都要热泪盈眶了——
黄总打哪儿找来的这么一位救世主啊?
贺予几乎什么条件也没有,导演小心翼翼提出的需求,他都非常配合地接受了。
他说他学的也是幕后,很能理解导演的难处,更能明白导演想要将作品完美呈现的那份匠心。
他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要和本场的心理指导专家谢清呈,单独多谈一会儿。
“您也知道,我没有经验。”贺予非常谦虚,简直要把“清纯良善”四个字给炼化成衣披在身上,“很担心会给大家添麻烦,所以我想请谢教授提前多教教我这个戏。”
他似乎干净到连“床戏”两个字都不好意思说。
众人一致觉得,这真是苦了贺少了。
看看,多有修养的一孩子啊,他为了艺术也算是献身了。
孩子就这点小要求,导演能不答应吗?
立刻把谢清呈请来给他做单独的心理辅导了。
这场戏是露天的,讲一个黑社会老大在野外和他对手的女人偷情。
说是偷情也不对,那女的其实也喜欢这位年轻英俊的男人,但是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内心上过不去这道坎,加上自己丈夫还重病,她在最初偷腥的情潮过后,已经渐渐冷静下来,尽管心里难受,她还是要和情夫分手。
男人不愿意,就将车停在了荒凉的郊外,把情妇给睡了,整个过程中,黑社会老大也好,情妇也罢,他们内心都是深爱着对方的,但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已经将这份爱变得太扭曲。
黑社会老大在回国接手他父亲盘子前,还是个心理医生,他在言语上很能诱导女人,那个女人从排斥到迎合,最后完全都软在了情夫怀里,然而因为内心的痛苦和欢愉都太蓊郁,她回去后不久,还是因为承受不住双重的煎熬,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冬季风大,剧组在露天荒道外,搭建了许多移动棚子。
贺予和谢清呈此刻就在其中一间,棚子落着厚重的挡风帘,大家都知道他们俩在谈事,没人会进来。
谢清呈在抽烟,外面哗哗的下着大雨,山区的冬夜非常冷,他的脸庞在寒夜中没有太多的血色,那一明一暗的烟火,反而成了他身上最明亮的一点色泽。
“这种心理状态很疯狂的床戏,谢教授觉得该怎么演啊。”
“不知道。”谢清呈没有丝毫表情。
贺予笑笑,忽然把他手里的烟拿过来,夹在自己修长的手指间。然后低头就要去吻谢清呈的嘴唇。
谢清呈蓦地抬手,制住了他的手腕:“你要点脸。”
“我怎么不要脸?是你不教我,所以我只能在你身上自学。”
谢清呈把他的手甩开了。
“这个角色是你本色出演。”谢清呈冷冷地隔着微晃的马灯看着贺予,“你用不着我教。”
“……”
“这种畜牲事,找个心理医生来问,那也是纸上谈兵。不像你自己。贺予,你亲自做过。”
谢清呈言辞锋利,贺予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手,含住那支从谢清呈嘴里夺走的烟,他慢慢地咬住湿润的滤嘴,甚至微抵舌尖将那截对方咬过的地方舔了一舔,一边盯着谢清呈,一边深深地抽入。
烟霭呼出的一瞬间,他把烟拿开了,重新递到谢清呈唇边,垂眸道:
“您既然这样说,那我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吧。对了……这支烟好呛人,您要接着抽吗?”
谢清呈当然不会抽贺予含过的烟,他接过那支烟,把它在桌上,当着贺予的面,就在贺予手边,嘶啦一声摁灭了。
贺予没吭声,不错目光,与谢清呈对视。
顿了须臾,他目光搓揉着谢清呈淡薄的,犹沾烟草味的嘴唇,轻声说:“谢清呈,你就这么躲着我吗?”
“可惜你躲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