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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失的郡主回来了 第12节

  郑世芳瘫坐在地上,两腿向前伸,冷汗滚落,颤声说:“建萍又救我一命——”
  惊险的刺杀令众人乱作一团,见刺客被制服了,惊魂未定,渐渐围拢了过来。
  只是悬着的心还未落下,不知是谁最先惊叫了一声,循声抬头看,只见支撑高棚的梁木竟不稳,眼见着这处地方便要倾倒。
  窦瑜紧紧拉住了沈嘉的手。
  “阿瑜!”
  “阿瑜!”
  她见两道身影向自己靠近。
  几步之外的善兰琼第一反应却不是逃命,而是望向了她一直留意着的胡王升,失声喊道:“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到胡王升正奋不顾身地朝窦瑜的方向扑了过去。
  而窦云急于逃命,不慎将处于失神状态的善兰琼绊倒。她自己也站立不稳,下巴猛然撞在木几上,磕得牙齿发木,眼冒金星,求胜的本能让她来不及哭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身后被她绊倒的人,随身旁同样慌张的人一起逃出了棚子。
  高棚随之轰然倒塌,将善兰琼压在了下面。
  第22章 赠马  倒不如将它送到它自己选的新主人……
  善兰琼自昏睡中醒来,一时间眼前重影交叠,她紧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床边的人。见母亲坐在床边,秋芝姐姐也站在一侧,两人俱是神色关切地望着她。
  “母亲……”她嗓音干涩,艰难开口。
  她多希望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境,梦醒了,睁开眼,自己还在窦府,身下躺的还是从小到大安睡的那张柔软的床榻。
  但天青色的麻布帐子自木架床三面垂落下来,昏暗的影子盖进她眼中,不得不认清现实,自己此刻仍在善兰琼的外祖钱家,她在其他人眼中还是那个丧父丧母的可怜的善兰琼。
  小小的一方宅子,淳朴寡言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零星的几个仆人,一切都陌生得让她畏惧,又不得不渐渐学着习惯。
  “你快吓死母亲了。”徐月见她醒了,微微肿起的眼睛里落下泪来,低声抱怨。
  秋芝倒了一盏温水捧过来,徐月亲自接到手上,用小匙喂到善兰琼嘴边,看着她乖乖喝下。
  善兰琼头痛欲裂,忍不住抬手去摸额头,只摸到了厚厚的几层纱布。抬手的动作牵扯到了被子底下的身体,周身的疼痛慢慢浮了上来。
  徐月连忙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柔声说:“你被木梁砸到了头和后背,昏睡一整天了。”
  她最后的记忆是一根木桩朝自己砸了下来。看着母亲眼下微微的青色,哽咽道:“您是一直都在这儿陪着我么?当心吃不消,您身子本就弱。”
  “你人昏迷着,母亲哪里敢离开半步?你若再不醒,母亲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握着女儿的手,眼泪掉个不停。
  善兰琼反握住母亲的手,安抚道:“无事了,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徐月初听到消息时,吓得险些栽倒,马不停蹄地赶来了钱家。幸亏女儿福大命大,才能躲过一劫。
  “阿瑜……她还好么?”善兰琼想起了什么,忍不住轻声问。
  “棚子坍塌砸到了不少人,可唯独你受的伤最重,其他人不过小伤罢了。何况她还有人护着。”
  胡王升那紧张的劲头让徐月十分不悦。
  即使心中清楚他并不知道阿琦已经回来了,徐月还是替女儿难过。
  善兰琼怔了片刻,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没入枕中,喃喃道:“攀玉哥……已经不认得我了。”
  她重生后度过了最初惶然的几日,就只敢去寻母亲,和她言明真相。这样诡异惊悚的复生,除了生身母亲,又有谁能接受呢?
  徐月也不敢冒险。尤其圣上极度厌恶邪术,若被他得知,必要将女儿视作妖邪,她没有把握可以违抗天威。
  如今她连佛牌佛珠都不敢佩戴了。即便女儿是妖是怪,她也一定要护女儿周全。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扣响。
  屋里屋外静了一瞬,钱家的管家隔着门低声禀报:“公主殿下,刘家郎君来探望娘子了,可要见见?”
  这是刘仲山自昨日起第二次登门了。
  前一回徐月以兰琼未醒为由,着人将他打发走了,没想到今天又巴巴地赶来了。
  徐月顿时露出厌恶的神色。
  身边的秋芝察言观色,明白主子的意图,快步走到门边,冷声说:“娘子还需静养,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钱家管家战战兢兢地应了声是,这便退下了。
  徐月若在钱家,连善兰琼的外祖父母都无法轻易见到外孙女。她嫌弃地看着屋内四处简陋的陈设,女儿昏迷时她无心留意,如今仔细看看,哪处都叫她不满意。
  善兰琼聪慧,知道母亲不喜这门亲事,才会一再阻拦两人相见,望着母亲轻轻道:“总是要见的。”
  徐月摸摸善兰琼的头发,直言道:“这门亲事母亲并不赞成,是必定要取消的。”
  善兰琼急着说话,咳了两声,“我占了人家的身子,总不能负了刘家人。”
  善父被贬官,受圣上厌恶,刘家顶着巨大的压力也要履行承诺,娶她进门。她又怎能仗着母亲这座靠山,反去嫌弃刘家呢?
  何况她借善兰琼的躯壳复生,看过她留在纸上的只言片语,知道她十分恋慕刘仲山,早就盼着婚期一到,好能嫁给他双宿双飞。
  徐月摸摸女儿的发丝,不以为然:“你性格柔善,可婚姻嫁娶乃是人生大事,母亲怎么舍得将你嫁去那般低贱的人家。予刘家钱财以作补偿便是了。”
  就算是在病中,善兰琼依旧容色倾城,嘴唇苍白,额覆厚纱,反给她添了一股弱柳扶风的美感。她表情哀伤,默默不语。
  “何况,你当真舍得下攀玉么?”
  闻言,善兰琼轻轻闭上了眼睛,又有一行泪自颊边流下。
  “攀玉如今仍未娶亲。我知道,他是还念着你的。也是为了你,才跑去通州将阿瑜寻了回来,险些将命都丢在那里了。”
  “母亲不必再说了。”善兰琼紧紧攥着被面,在手心揉搓,艰难道,“是我与攀玉哥无缘。”
  “就是因为与他有缘,与母亲有缘,你才会复生在这善娘子的身上啊。”徐月感慨叹道。
  ……
  窦瑜悄悄跟在郭素身后从花厅中出来时,就看到小七娘窦英正在院中的树下垫脚摸高。
  原来是她的小风筝挂在了树杈上,侍女已经去唤下人拿梯子过来了,但她是个急性子,一会儿都等不得。
  郭素站在后面看着,见窦英心急,已经开始发脾气了,才主动走上前。他人生得高大,功夫又好,看起来只轻松一跃,长臂高探就将风筝自交错的树杈间取了下来。
  然后他慢慢蹲下身,将风筝递到窦英的面前。
  “给。”
  可窦英看到了他的脸,却连连后退。
  郭素露出不解的神色,但也还是以手掌轻轻托着风筝,微微缩回手臂,不再继续靠近她。
  窦英又用尖脆的声音嚷道:“我不要!”
  “方才你还费力地够这风筝,怎么又不要了?”窦瑜从台阶上下来,走到她身边问。
  窦英把手背到身后,仿佛生怕郭素会将风筝强行塞给自己,撅着嘴说:“六姐姐说他与马同吃同住,骨子里都是马粪味儿!我才不要他拿过的东西。我哥哥会给我做个新风筝的。”
  “你这小丫头!”窦瑜瞪大了眼睛,立刻要来揪她认错。
  窦英尖叫着跑开了,躲在树后,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她年纪小,忘性大,早已经忘了之前在街上被郭素护在怀里的事了。
  窦瑜飞快地看了郭素一眼。
  见他神情依旧温煦,只是默默收回了握着风筝的手。看起来有些可怜。
  指着树后的窦英严厉道:“窦英!过来和表哥道歉!”
  窦英被训斥了,就想跑去花厅里向祖母告状。结果她腿短跑得慢,被窦瑜像逮小鸡一样半路拦了下来,揪住衣裳后边的领子夹抱住,一巴掌打在屁股上。
  清脆的一声响,伴随着窦英羞愤的哭嚎。
  郭素表情微变,“阿瑜,没关系的。”
  他阻拦,是想到阿瑜胳膊上还有伤。窦英人虽小力气可不小,在她胳膊底下挣扎得厉害。于是他上前将窦英从窦瑜怀中提了出来。
  窦瑜还以为他是心疼窦英年纪小,受不住打。
  窦英哇哇大哭,跌坐在地上撒泼:“我讨厌你!我讨厌你们!”
  窦瑜做鬼脸回敬她:“我也讨厌你!讨厌你这个没礼貌的小丫头!”
  苏音闻声自花厅出来,见七娘正坐在地上哭,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迎上前:“这是怎么了?七娘怎么哭起来了?”
  “是我不好,吓到了七娘。”郭素抢先说。
  苏音哪里敢指责郭素,忙将窦英抱进怀里安抚:“七娘莫哭。大爷在里头和老太太说事呢,被他听到,又要怪您不端庄了。”
  窦家大爷为人刻板,曾训斥过窦英吵闹,还把她吓哭过。整个窦家,窦英最怕的就是这个爱板着脸的大伯,所以一听到苏音这么说,立刻将哭叫声憋了回去,趴在苏音肩头默默流泪。
  苏音掏出帕子给她抹脸,又对郭素和窦瑜恭敬地说:“奴婢先去给七娘洗把脸,换身衣裳。”
  说完便退下了。
  窦瑜犹在气愤之中,慢慢冷静下来后看了郭素一眼,小声说:“表哥,你别将七娘的话放在心上,她年纪小满嘴胡言。”
  郭素却想起她方才还和小孩子吵嘴,低头笑起来。
  “表哥笑什么?”
  “没笑什么。”他忽然将手中提了一早上的小小的四方油纸包递到她面前,温声问,“饴糖,吃么?”
  眉间蕴笑,补充道:“本来是想给七娘的。”
  他说谎了。
  今日他很早就出府办事了,回程时遇到卖糖的摊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窦瑜给自己的那支糖画。等回过神来,已经掏出了钱袋子,索性就买了一包。
  拿回来之后又想起,每天能与窦瑜碰面的机会也只有给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便提着油纸包过来了。
  窦瑜从他手中接过纸包,笑着说:“吃!”
  郭素的视线在她手臂上定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你手臂上的伤——”
  “没什么大碍!”窦瑜摸摸自己胳膊,仰脸朝他灿烂地笑。闫家的棚子倒了,表哥和胡王升都来拉她,她也只被碎木磕了一下,留下一处青紫。
  胡王升倒是比较惨,木梁直接砸在他肩膀上了。
  窦瑜别别扭扭地派下人去胡家探望,特意送了自己压箱底的上好的药材,也算尽了礼数。
  手中捧着油纸包,想到自己追着郭素出来的目的,她说:“表哥,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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