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虞长乐背抵在战台上,手用力到发抖。在这一瞬间,他能感觉到脊背上孤徘徊纹路的冰冷触感、狼妖口中恶臭的酸腐气,寒冰簇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鼻尖上都冒出了汗珠。
坚持、再坚持一下
虞长乐已经很久没有单纯拼过力气了,头脑中连一丝杂念都容不下。有金色的纹路在他眼尾闪烁,眼中也氤开血色。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只有一刹那,冰刺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这声音仿佛是一个讯号,周围人还没看清形势,只见白影一动,便听到了狼兽凄惨的哞叫!
冰刺自内部斜刺入狼口,洞穿了狼兽的上吻,少年偏了下头,腥臭的血泼在了他的白衣肩上。他一跃离开,巨狼痛到发狂,不由自主地合上嘴,但是尖锐的冰刺钉入了它的下吻,仿佛一根钢钉封住了它的口。
不是捡回一条命,不是狼狈逃脱,而是
绝地反击!
周围的吸气声都不自觉提高了,还有囚犯忘我地呐喊了出声。
他们仿佛都已经置身与这场精彩的角逐之中,而把自己代入了那无名的少年。无他,少年的反击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
孤徘徊战台上的厮杀还在继续,狼妖大红色的血和台上原本的玫红色血迹混到一起,战台成了一幅巨大的画布。
轰隆!
少年一跃到了狼兽的后颈上,一拳击出,狼兽狼兽哀哞一声,骨裂的声音爆响,它庞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竟一时爬不起来。一滴血液飞溅到了少年的脸颊上,他停顿了一下,抬手擦去了那滴血。
不知为何,少年抬起头看向了虚空中的某处,笑了一下。
这一眼,战意妆点在那仿佛画笔描绘一般的眼角眉梢,浓艳至极,飞扬至极,耀眼至极。而少年背后的白衣因为刚刚的对峙,印出了一部分清晰的血印,正是孤徘徊的花瓣部分。
试问,谁不喜欢美人呢?野兽将美人拆吃入腹是血腥残暴的美感,而美人摘下野兽的头颅则是让人惊心动魄的绚丽!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美少年,却是拳拳到肉的暴力拼杀,这强烈的反差更让人心潮澎湃。
囚犯中甚至有人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贴到了铁栅栏上。而那无名少年已经又与狼妖战了起来。
说是战,已经不准确,应该是他单方面的屠杀。
空旷的战台上充斥着狼妖的叫声,凄厉无比,虞长乐也没有手下留情,最终那狼妖已经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了,小山般的身躯如一团烂絮软肉一般动弹不得,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哀鸣。
虞长乐骑在狼颈上,看到那双碧绿的眼眸里忽然涌出泪水来,呜咽声也柔和了许多。他心中一动,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没有再下杀手。
到了这一步,傻子都能看出局势已定。
但狼兽却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是更加凄厉地长哞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它的眼角掉下来,砸到血迹中。
一直站在阴影中的阿疏走了出来,道:你赢了。
虞长乐跳下狼背,这才感觉全身酸痛。阿疏看了一眼倒地无法动弹的狼兽,微抬下巴,道:把它带下去。
阴影中又走出三个人,看衣服品级比阿疏低一层。他们重新封住狼兽的脚铐,狼兽身躯缩小,被他们拖着离开。
它身|下带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期间,呜咽响彻天际。而围观诸人诸妖也都沉默着,有一些人别开了脸。
站台上只剩下唯一的胜利者。如果说新来者的第一战决定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那这无名少年绝对已经被所有人在心里拔高了一个档次。以至于,有许多妖物都在暗自祈祷不要遇到他了。
等等。虞长乐本该拾级而上,但他却拉住了阿疏,它会被带去哪里?
阿疏脚步一停,转过头,问:你真想知道?
他语调有些奇怪,像是嘲笑又像怜悯。虞长乐坚定点头:我想知道。
你随我来。
无数双眼睛都看向了虞长乐,这一回没有任何议论声,而是一片让人不安的沉默。阿疏引着虞长乐顺着狼兽的血迹走过去,推开了高塔阴影处的门。
热浪扑面而来,迎眼是一片血红色。
这也是一座高塔,与百花场如同双子一般。但它的地步却不是战台,而是一汪沸腾的岩浆,怪异的气味在空气里爆裂翻腾,岩浆里有红红白白的东西沉浮。
虞长乐的瞳孔缩紧了,他视力很好,在第一眼他就看清了岩浆里是什么东西。但这个讯息却仿佛延迟了好一会儿才传到他的脑海里,才被他的意识接受。其余的各项反应,才如同山崩般接二连三地到来
他知道那是什么了。
是无数断肢残臂。
这是一汪完完全全由血肉组成的岩浆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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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副本会蛮长的,也比较关键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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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章,我第一次写这种】
我:我好险没把来吧,堵上性命而战!这句话写上去
写了就太羞耻了
基友:撒,阔以,一喏几喏塔妹你!!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基友:さ、こい、命をかけて!覚悟しよ!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或或或哈哈哈哈或我不行了!
第55章 鲤跃成龙
回到囚室后, 虞长乐的大脑还是木木的。
那只狼妖被丢进血池的模样还历历在眼前, 他自己都佩服自己还能毫无反应。
阿疏道:失败后的妖怪,都会被丢进百花池中。
百花池, 虞长乐觉得更加讽刺了, 他也真的笑了出来,嘴角挑起来:真是好名字。
你看到那血池了?殷子闻道,视线划过虞长乐和敖宴,那我也该要告诉你们这里的规则了。
他语气平平,吐出几个字:规则就是,全凭他的心情。
殷子闻没有说他是谁,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锦官。锦官也确实像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上一秒叫你生,下一秒就叫你死。
他这次说, 可以留两个人。殷子闻睫毛抖了一下。
意思就是,偌大的百花场, 数百上千囚犯,一一对战最后只有两个人能活下来。
虞长乐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如何,两个要比他想象得多。他本以为以那个疯子的行径, 只留一个或是一个不留才是正常的。若是这样,他就什么念想都不留,专心想怎么才能把这里炸平了。
但这样一来,在场三人:涣方君、虞长乐、敖宴, 关系就十分敏感了。
殷子闻继续说:并且, 因这间牢房是主仆二人, 可算作一个人。
虞长乐和敖宴那胡乱伪造的小公子和守卫的身份根本就是个一戳就穿的谎言,亏得殷子闻还能面不改色地陈述。
这虞长乐迟疑。
这已经完美到超乎想象了,完美到像是陷阱。
当然,还会有很多人死。大部分人都会死,但他们能活下来就可以了。
虞长乐才这样一想,心中就是一惊。他什么时候已经默认接纳了这个规则?
跳脱出来看,若要等到映鹭书院或是东海龙宫那边发觉不对,拼杀早都已结束了,他们都不曾想到一个桃花醉会牵扯出如此危险的事,因此都未留下口信让人警觉。
接受现在的结果,把情感影响降到最低,冷血地活下去。后路全被斩断,这是唯一的选择。
但是,但是
虞长乐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他有感觉到了锦官那种贯穿了他所有设计的、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天真恶意:
这样活下来,这样出去后,你又要怎么再活在阳光下呢?
他还说,请敖公子先行单独出去疗伤。殷子闻道。
敖宴立刻道:我不去。
殷子闻抬眼,重复道:他是请。
气氛僵持,敖宴的脸色十分难看,涣方君道:小君请去吧。留在这里,伤口是很难恢复的。
这里空气里的灵力因阵法的存在十分稀薄,约等于无,敖宴也确实需要好好疗伤。
虞长乐故作轻松道:宴宴,信我。我能把我们两人的命都挣回来。
敖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吐出一口气,道:好。
在四人说话期间,阿疏一直站在一旁,此刻突然开口:主上,你为什么非要替几个妖怪求情?
阿疏穿着深红色衣裳,话一直不多,除了对涣方君隐约有些敌意以外,他未曾表现出什么存在感。虞长乐都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听他说主上,有些诧异于锦官对殷子闻的身份确实抬得极高。
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他说的求情。
现在锦官不在,那只能是在此之前,殷子闻向锦官求情了。
殷子闻抬手指尖碰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道新添的伤痕。他血色极淡的唇畔浮出一丝笑,但眼中全是凉薄的讥讽和阴郁:你是什么身份,也来过问我?
他眯起眼睛的神态,像极了锦官,全不似之前失忆时柔软幼兽一样的眼神。
阿疏一怔,赶紧低下了头。
下去,把药拿来。殷子闻恢复了漠然。
阿疏不敢拖沓,转身下了石阶,不消片刻就端来一个朱红的托盘。
这是什么?虞长乐看着碗里的黑色药汁问。
殷子闻道:是尝心引,此处灵力稀薄,想要恢复灵力只能靠它。
药汁的气味很古怪,入口黏稠,让人想起阴雨的天空。虞长乐几口饮下,咳嗽了几声,把碗还给了殷子闻。
敖公子可以跟我走了。殷子闻站起来道。时限一到,虞长乐脚上镣铐的禁咒便自行闪烁起来,他的灵力又一次被封住了。
敖宴抿了抿唇,起身。
你们不道个别吗?殷子闻提醒道。
虞长乐张开手,笑道:来抱一个吧?
这个拥抱很轻,让虞长乐有种敖宴在抱着什么易碎品的错觉,读出了几分珍重的味道。敖宴停了一会儿,就要松开了。虞长乐却忽然升起一种很疲惫的感觉,在战斗时他都没有过这种仿佛要把整个灵魂拉下深潭的疲惫。
再等一等。虞长乐把脸埋在青年的肩头,小声道。
敖宴僵了一瞬,接着很轻柔地揽住了虞长乐的后脑。
你把我当小孩子吗虞长乐闷闷道。
敖宴道:是,你今年五岁了,了不起极了。
你才是呢,虞长乐翘起嘴角,静了一会儿,道,我们会出去的。对吗?
当然。敖宴低声却肯定地道。
真的吗?虞长乐不放心似的,重复问道。
忽而,他感觉到脸颊下青年的胸腔微微震了几下,那是一个笑。
敖宴语调里带了笑意,还有那种不可一世的张扬:当然是真的。
虞长乐感觉到脑后的那只手落到了自己的手边,像是犹豫了片刻,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小指。
虞五岁小朋友,敖宴故作正经,拉钩。
噗,虞长乐被逗笑了,作势要锤他,去你的吧!
但他还是勾了回去,摇晃了几下,笑意盈盈,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们都要出去。
石门慢慢合拢,青年的身影消失在光线里。最后一点光亮被吞没,囚室重归黑暗。只剩下顶端还有一缕暗淡的光照下来。
虞长乐盯着石门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又浮现出血池里那些残肢蠕动的模样。黑暗仿佛变成了扭曲的怪兽,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耳中充斥着根本不存在的凄厉惨叫。
敖宴一走,这些负面的情绪再也无处藏身。
恍惚中,他好像身陷入了血池中,在血肉的泥沼中下沉。残缺的怪物拉扯着他的手脚,漂浮的眼珠盯着他,那只狼妖在说着是他害死了它,要把他一同拉入地狱!
不是我。我没有
别来找我、不是我
不是我!
虞长乐忽然扶着墙干呕了几声,却吐不出什么来。
公子可要在下替你疏导灵力?
眼前扭曲的场景逐渐恢复了正常,虞长乐听到涣方君的声音。他语气有些担忧,你的灵力有些混乱。
没事。虞长乐抬手捂住眼,却忽然眼角瞥到一抹金光。他一怔,抬手,看到自己的左手手背上浮现出了金色的纹路。
受到的冲击太多,虞长乐已经有些麻木了。他盯着那金色图腾瞧了一会儿,颇冷静地问道:你能变出镜子来吗?
镜子?涣方君疑问道,在看到他时沉默了一下,好。
灵力变幻出一面水镜,散发着淡淡星光。虞长乐站在镜子对面,而镜中是同样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少年左侧脸颊上描绘着细细的金线,仿佛某种术式的图腾一般,暗流闪动,如同奔腾的金色溪流。线条顺着他的左脸延展到脖子下,绕着手腕蔓延至手背。
这些图案并不密集,勾勒恰到好处,有种诡秘的美感。
而少年的左眼已经变成了鲜血般的红色,一黑一红两只眼瞳,犹如上好的艺术品,璀璨熠熠。虞长乐静静地注视了水镜一会儿,伸出左手贴到了镜面上,看起来就像是与镜中人以掌相抵一般。
涣方君犹豫道:莫非是尝心引的作用?
有生之年第一次,虞长乐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妖力。与灵力差不多,十分奇妙。
我刚刚喝的那碗药?虞长乐皱眉,不知为何,他想到了沈明华年年都要喝的那碗洗心引。
尝心引,洗心引,仅一字之差,这两者当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涣方君道:尝心引,其作用是助长恢复妖力和灵力。而对于大多数妖物来说,灵力都是建立在妖力的基础上的,所以我猜测,它主要是对妖力起效。
虞长乐转向涣方君,问:前辈可知尝心引是谁研制的?是锦官吗?
我也不太清楚,涣方君回忆了一会儿,但看风格,应当不是锦官公子。这药锦官公子善毒,却未听说过他还会制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