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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_分卷阅读_234

  那一脚在阒都岁月里不动声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狡猾地变作了萧驰野情动后的阵痛。浑浊的爱恨经历了瓢泼大雨的淘洗,变成了清澈见底的湖泊。萧驰野敛起了锋芒,在“心爱”两个字下俯首称臣。
  沈泽川松开手,又与萧驰野十指交握。他偏头碰了碰萧驰野半晌不动的脑袋,说:“睡着了吗?”
  萧驰野抬起头,哑声说:“我好爱你啊。”
  沈泽川微怔。
  萧驰野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好爱你。”
  沈泽川怔了少顷,说:“我——”
  萧驰野等不及了,他偏头吻住了沈泽川,用力地,像是要把胸腔里无法靠言辞表达的爱意都送给沈泽川。庭院里的清风拨动竹帘,花影随着日头倾斜到檐下。那穿过阻碍,得以深入的金色光芒洒落一地。
  ***
  北原猎场距离茨州不远,又有相通的马道,浪淘雪襟半日就能跑到。萧驰野次日就带着晨阳和丁桃去看地方,沈泽川整理完了这段时间在茨州的账目,在茨州守备军的事情上与周桂、孔岭俩人又做了一些改动。
  “虽然也曾想过会有不少人前来应招,却没有料到有这么多!”周桂喜不自胜,“如此一来,明年的耕田范围还能再扩增。”
  “外头缺粮,茨州能供应,对于好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就是雪中送炭,既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也免了他们落草为寇。”孔岭也面露喜色,对沈泽川说,“军备的事情,就要劳烦同知了。”
  “我看依照这个趋势,等到明年,茨州境内就没有匪患了。”周桂昨夜一宿没睡,盘算了许多,说,“咱们若是能替敦、端两州也解了难处,洛山土匪就会不攻自破。”
  “招募初见成效,大人却不能一味依赖于此。茨州能够支撑得起这样大的粮食消耗,是因为过去五年时间里茨州上下能够齐心协力。端州临近边沙,即便他们想要收心开垦,也做不到。”沈泽川还有其他思量,说,“况且如今帝位空悬,乱世最易出枭雄,洛山有个雷惊蛰,茶州未必就没有。茨州才开始蹒跚学步,万事不急。”
  “是这个理,”孔岭颔首,说,“当务之急是解决户籍问题,好些人都是其他地方跑来的,身上没有文书证明,若是想要在茨州常住,总要有个身份。”
  沈泽川稍作停顿,说:“永宜年间,东宫力推黄册入籍,是由各地州府、知县、村镇层层稽对出来的。如今茨州人少,既然已经不再受大周号令,便可以废除原先的三部册籍,由茨州自己再分新籍,城中仍然严禁游民。等到确定册籍,茨州就能随册征税,账目上也会随之更加清楚。”
  “那这几日便能着手整理,”周桂顿了顿,说,“如今只担心启东守备军。”
  “这么久了,”孔岭也说,“怎么半点都没有听到启东的消息?”
  沈泽川也在这等待中觉察出别的东西。
  阒都若是想要阻止萧驰野回离北,马上调出戚竹音就能在一个月前把萧驰野堵在中博境边。但是阒都没有,他们放出了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韩靳,这韩家嫡子在丹城外被禁军俘虏,现在还关在牢里。按照启东五郡的划分,戚竹音能够在半月以内召集十万人马,她却到今天都没有来。
  沈泽川从周府出来时,天已经晚了。他算着时间,萧驰野应该还在回城的路上,便也不急着回家。下阶时前头一亮,费盛提着灯笼,给沈泽川把路照得清清楚楚。
  沈泽川这几日忙于旁事,还没有和费盛交谈过。费盛每日尽力与晨阳几个亲近,给纪纲端茶倒水最勤快。这人是在阒都滚出来的老手,当下给沈泽川掌着灯笼,路上也没开口打断沈泽川的思绪,面上看着像是给沈泽川提提灯笼已经知足了。
  街上有些人,费盛小心地引着路,忽然听沈泽川说:“今早侯爷出门,听说你也自荐了。”
  费盛神色如常地说:“我见骨津伤势未愈,想替他随侯爷跑一趟。”
  沈泽川看着路,没再说话。
  待回了宅子,乔天涯便接了灯笼。庭院里还有骨津,轮不到费盛值班,他便自觉地回去了。
  “主子晾着他,”乔天涯说,“只怕他会心生怨愤。”
  沈泽川进入长廊时回了头,看那边的费盛已经转入洞门,他说:“我有心用他,他却未必看得上我。他在锦衣卫中的品阶于你只高不低,韩丞算是他背靠的大树之一。先帝暴毙前,他还是韩丞的左膀右臂,韩丞要杀他,总要有个理由,而这个理由,他来茨州数日,却始终没有对我开口的意思。”
  沈泽川站定,对乔天涯微微一笑。
  “他肯在阒都孤注一掷,原本就不是冲着我来的,而是冲着策安。策安是离北王嫡次子,当时世子重伤,旁人都以为策安回去是要接替萧方旭的。费盛已经和韩丞起了间嫌,与其委曲求全,不如索性离开阒都,去离北另谋条出路。救命恩人这个身份,足够他在离北有个安稳。”
  乔天涯对费盛有些了解,他说:“骨津如今负伤不便,他今日自荐,就是想要顶替掉骨津的位置。可惜侯爷是个硬心肠,不肯给他这个机会。”
  但是费盛早有准备,他对纪纲如此殷勤,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今日的自荐是种试探,他已经明白了萧驰野的意思,便把目光又挪回了沈泽川身上。
  “这人有真本事,”沈泽川说,“比起骨津不相上下,如果真的弃而不用,就太可惜了。”
  他们言语间已经到了庭院,骨津要安排人上菜,沈泽川让他等等。
  “差不多该回来了,”沈泽川回身,“你去门口接一接。”
  谁这一去就是半宿,萧驰野迟迟没归。沈泽川一直没睡,等到烛都燃了一半,才听着前头有动静。
  萧驰野大步入内,却没有立刻进屋。他一身灰尘,在院子里脱了外袍,回身看着后边的人,嘴里却喊着:“兰舟。”
  沈泽川的目光越过萧驰野的肩膀,看见晨阳和骨津搀着个人进来。庭院里不够亮,沈泽川竟然没有看出来这人是谁。
  这人的袍子被扯得稀烂,底下的裤腿也破着口子,蹬着一双裂开的草鞋,腿上全是泥垢。人站不稳,全靠晨阳和骨津架着,嘴里说着胡话。整个人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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