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磨合
傍晚的夕阳是玫瑰色的，温柔缱绻至极，洒在来往的每个行人脸上，为他们蒙上一层氛围感滤镜。
林荫路上的大家都极有默契地停下，目瞪口呆地看着道路中央的一幕。
江舟雪下课后本想和周千闻去二食堂吃新出的小涮锅套餐，两人被看热闹的人阻挡去路，也被迫欣赏了一场动物的生命大结合。
她本来还有点好奇，踮起脚看了一眼以后就不吱声了，无言扶额，默然以对。
一只发情大黑狗正骑在一只小黄狗的身上耸腰顶撞……
救大命，好歹是公共场合，public耶！！！能不能找个小草丛，不要在大马路中央啊！！！
江舟雪捂了眼睛，这和平时看片不同，现成的狗片反倒让她性欲全无，连带着食欲都消失了。
什么小涮锅套餐，一点都不香了，动物界不带任何情感的生育繁衍行为让她莫名有点矫情。
周千闻真的喜欢她吗？喜欢她什么？是因为自己当时精虫上脑和他打视频做爱吗？因为看了她的身体？
虽然江舟雪也承认自己最初对他产生的也只是生理欲望而已，她不是不理智的纯花痴，喜欢帅哥是没错，但对于感情方面的把握她还是很有考量的，不会轻易地被他们榨取自己的情感价值。
说白了，她就是回避型依恋人格，她向往亲密关系，却对维持这段亲密关系没什么信心。
再说了，自己也是第一次谈恋爱，矫情点怎么了。
被周千闻牵住的手都变得滚烫而不适，她挣脱了下，松开了。
周千闻疑惑的目光投来，声音依旧温柔好听：“怎么了？”
看热闹的人继续踏上他们的路程，江舟雪捏紧包闷头往前走，自顾自地丢下他：“突然不想吃了。”
周千闻被丢下，仍是疑惑不解，但他没多想就长腿一迈追上她：“那你想吃什么？现在可以出校了，我们出去吃。”
江舟雪顿下脚步，转身回头，最终还是自己矫情，悠悠叹了口气，勉强扯出一抹笑。
“我忽然不舒服，不想吃了，会宿舍休息一会，你自己去吃饭吧，别饿着。”
周千闻蹙眉，她这个样子他怎么可能放下去吃饭，这还吃得下去那也太不是人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你现在就拐去食堂吃吧。”江舟雪摆摆手，然后接着自己走回宿舍。
她的脚步疾速，周千闻沉默着不再言语，只是在她身后一步一步跟着，直到他把她送回宿舍楼，他目送着她上去，再遥遥望向她的宿舍阳台，宛如一块望妻石。
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她——
“好好休息，饿了想吃什么随时来找我。”
江舟雪收到消息的时候鼻子有点酸，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点，就这样丢下周千闻一个人回宿舍。
她真的很想问，但是拉不下脸来问。
怎么问？就直接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我，你喜欢我哪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会一直喜欢我，永远都不会放弃我，不管我是什么样都可以接受我？
能不能是一只眼里只有我，永远爱我的小狗啊。
可是太难了，陷入爱情时谁都不必谈清醒，因为这就是一块让你甜昏了头的糖，吃下前只想着它的甜蜜，不曾仔细研磨过后果就囫囵吞下。
舍友艾叶洁没有回来，寂寥的寝室刚好适合她一个人emo，江舟雪脱下鞋爬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眼皮酸涩，昨天被导师折磨导致她没有睡好觉，此时它俩倒是想迫不及待地黏在一起。
盯着盯着，那一小块逐渐模糊，她如愿阖上眼。
周千闻在楼下站了许久，惹得宿管阿姨看了他好几眼，宿管阿姨眼熟周千闻，见他经常来接女朋友，于是就和他搭话：“小伙子，女朋友都上去了还不走啊？”
周千闻微笑：“没事，我就在这等等，她有点不舒服。”
“喔。”宿管阿姨听到他的回答也就自己做事去了，不禁感慨现在的小年轻。
周千闻见江舟雪还没回复他消息，也不知道还等不等了，正巧艾叶洁回来，因为江舟雪，艾叶洁现在也是会和周千闻打个招呼的关系。于是俩人打过招呼，周千闻就拜托她上楼的时候帮他看看江舟雪怎么样了，顺便问问具体是哪里不舒服，他可以买饭带药。
艾叶洁答应了，上去时江舟雪刚从一个短促的噩梦中醒来，双目空洞。
她梦见了自己初中时一直骚扰她的那个男生。
那个男生很胖，有张油腻腻的大脸，眼神总是浑浊肮脏，在班上正在青春期发育的女生身上扫来扫去，然后和同宿臭气相投的男生分享女生的内衣样式，末了还要带起很恶心的调笑。
江舟雪被他盯上，属实无辜。
不过是一个午休，她比班里的其他女生要早来教室里温书，那个男生偷偷用手机在角落看片，抬起头时就看到了江舟雪。
江舟雪成了他新的意淫对象，他把江舟雪的真实姓名当作自己黄色小说的女主角，用尽了一切露骨艳情的词句，写完以后还要在男生宿舍传阅。在那个充满羞耻心，连月经都不敢说出口，换个卫生巾都遮遮掩掩的年纪，大胆直接的性让人无尽诟病，因此江舟雪总是看到那些男生不怀好意的眼神，那眼神好像自己赤身裸体在他们眼前毫无保留了。女生同情或者复杂的目光也让她尴尬难堪，那时候大家的叁观还不成熟，勾引和招惹组成了最可恶的猜忌。
那时候她性子软弱，不敢反抗，默默忍下一切，想着毕业就好了离开这里就好了。后来才发现不管是高中，大学还是以后的深造工作，女生总是要忍受很多的骚扰误解和偏见，大环境下这种事情好像没有尽头。
这也让她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失去了接受被爱的能力，她觉得自己只能吸引到这一类的烂人，她是自卑的，难堪的，害怕的。
刚刚的梦境是使人惊慌失措的毒蛇，她拼命地逃啊逃啊，终于逃出来了，她不想再去回忆一遍，就像她不想再去重温自己痛苦的青春期。
艾叶洁拉了她一把，她走到江舟雪床前，关切地问：“宝贝，你怎么了？”
江舟雪恹恹抬起眼皮：“没事，刚刚做了个不好的梦。”然后坐起来准备下床。
艾叶洁继续：“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你男朋友喽。”
江舟雪怔愣，他等了这么久吗？自己都睡了一个觉了。
“他让我帮忙问问你具体哪里不舒服，他可以给你买药带饭，所以你真的没事吗宝贝？”
江舟雪笑了：“我真的没事，叶洁，谢谢你。”
江舟雪解锁手机，和周千闻说自己躺了一会没事了，想吃胡记的水煎包和豆腐脑。
其实这家小店不做外卖，只能自己去店里打包，江舟雪不是故意刁难周千闻，但她现在真的真的很想验证一下周千闻有多喜欢她。
她是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幼雀，急需偏爱和珍视抚慰。
周千闻只回复了好，然后让她再休息一会，他买到了再叫她下来。
当江舟雪看着周千闻提着热气腾腾的水煎包和豆腐脑站在她面前时，她一个没忍住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
江舟雪扑进周千闻的怀抱，他高大温暖，宽阔的肩膀让人心安。
“你喜欢我吗？”江舟雪破罐子破摔，索性直接问出口了。
“当然喜欢你啊。”
江舟雪吸了吸鼻子，抬头认真地看他：“有多喜欢？是哪种喜欢？”
周千闻空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她的发顶，恍惚间江舟雪觉得他在抚平自己的一切棱角。
“很喜欢。”
“永远不想放手的那种。”
“男人的话不可信。”
周千闻正色：“小鱼，我不骗人，我希望我能让你永远相信我，我能永远给你安全感，我会努力做到永远这个期限。”
汹涌的爱意把她包围，江舟雪的泪彻底掉下来了。
“我也喜欢你。”
周千闻捏捏她的小脸：“嗯。好了，吃饭吧。”
一楼有给学生准备就餐的地方，他们找了张桌子一起分享这顿迟到的晚餐。豆腐脑不热了，水煎包的表皮也不脆了，但江舟雪觉得这比之前吃过的每一次都好吃。
她和周千闻讲了很多，一对恋人真正打开心扉分享彼此的时候就是他们都走进了对方的心里，她讲自己糟糕的青春期，讲自己矫情又别扭的情绪，讲自己的焦虑和野心。
她也知道了周千闻的家庭，他的理想。
他们是两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终于把尖齿收起，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不管是爱人还是被爱，都是值得的，爱神奇地拥有治愈一切的能力。愿我们在爱人，也在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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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恨一切青春期的猥琐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