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于此同时, 余瑶也发现了秋女。
  哪怕是在漫天的狂沙之中,美人的样貌也依旧没受影响,张扬的红色绸裙被卷得飘起, 面纱被掀起了一个角,露出半张千娇百媚,完美无瑕的侧脸。
  余瑶躲在顾昀析身后, 沉迷小姐姐的美貌,她揪着顾昀析的衣袖,问:“她就是秋女吗?”
  顾昀析看着被她抓得现出深深两条褶皱的衣袖,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简直懒得开口理会她。
  蒲叶没忍住笑了一声,道:“瑶瑶,你这摆明了是在难为咱们的帝子, 他这种清心寡欲, 视女人如红粉骷髅的, 身边唯一的异性,也就你一个,最多再加个灵灵, 其他的, 一个不认识。”
  他瞥了一眼离他们不远不近的秋女, 又摇了摇手中的玉扇,将迎面而来的风沙屏开,方又道:“不过这一回,瑶瑶确实猜对了。”
  余瑶闻言,眼神立刻亮了起来, 她又偷偷瞅了秋女几眼, 越看越觉得合眼, 她声音里带着点暗藏的兴奋, 问:“就是那个秋女吗?”
  蒲叶一听她声音里的意味,就懂了,他笑着点了下头,应着她的话道:“就是那个秋女。”
  “阿姐,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尤延收起他那辨识度极高的黑镰,挠了挠脑袋,听得云里雾里。
  “你傻的啊。”余瑶凑到他身边,眼儿睁得溜圆,压低了声音提醒:“秋女,汾坷的天道之缘啊。”
  经她这么一说,尤延立刻就想了起来。
  露出了然的神情。
  “司四季,主掌秋冬的天地精灵,这个身份,这种容貌,便宜汾坷了。”尤延看好戏一样地叹了一声:“汾坷呐,也不知道脑子怎么了,这几千年,不是书生模样就是干脆扮成他观中的招财小童子,看得我见一次,笑一次。
  “还好这次他没来,我要是秋女,看到他的样子,二话不说,马上单方面斩断这份天道之缘。”尤延又笑。
  “我觉得这对靠谱。”余瑶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准,同时对自己的直觉保持了莫名的自信,“还好这次汾坷没来,下回谁见了他,记得说一声,有那时间整天在财神观中捣鼓,天天换装换行头,还不如抓点紧,带个嫂子回去啊。”
  “这个实在。”尤延点了点头,目光触到荒沙深处,狠狠皱了两下眉,问:“那等下,若是里头的东西对我们没用,就给她留着些?”
  肥水不流外人田。
  未来的嫂子,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余瑶点头,目光从周边人或戒备或不满的神情中划了一圈,笑得很开心:“呐,等会肯定又有人要说十三重天的神灵强抢普通人的机缘,半分好处也不给他们留,专用好东西供着我了。”说到这,她摊了摊手,脸上的笑意倒丝毫没有减退,显然已经能很平和地面对这些。
  尤延顿时来了火气,他语气变得恶劣起来:“一个个哪来的脸,十三重天日常修炼,灵力宝物,都是靠自己本事得来的,焚元古境他们寻机缘,见者有份,全凭手段,我们怎么就全部要拱手相让,恨不得抢了送到他们手上才好?”
  “普通人各凭本事,我们这些先天神灵,就活该顿顿西北风塞牙缝?没事的时候背地里诋毁,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初魔域暴乱,邺都动荡,不还是我们这些被骂得最惨的顶上去的。”
  “行了。”蒲叶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道:“你少说两句。”
  十三重天和六界百族的矛盾,不是一日两日了。
  神灵深居高位,做得再好,也会有人嚼舌根,但偏偏他们并没有拿人之物,能有今日,也是从弱小的幼神期一路摸爬滚打过来,才有了现在的修为和成就,唯一比普通人强的,也就一身的血脉与天赋。
  说白一点,没有欠过谁的。
  不是个好活,什么累什么难都要顶上去,临到头,连句口头上的赞扬也得不到。
  而六界百族之人呢,就觉得神族机缘好,修为高,受人尊敬,自古能者多劳,多为苍生谋福祉,是应该的事。
  而余瑶这个废神,就成了矛盾的一个激化点。
  已经站得足够高的人盼着她死,好试着看有没有机会取而代之,站得低的人亦觉得不满,就这么一个普通修仙者都比不过的废神,为何十三重天还千方百计地为她续着命,护得跟宝贝似的。
  她也没有为六界做出什么奉献。
  顾昀析一副没睡醒的阴鸷模样,黑发松松垮垮被一根绸带绑着,像是被吵得烦了,苍白的长指搭在了跳动的太阳穴上。
  三人尽皆闭嘴。
  秋女远远地看见那个精致得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姑娘对她很快地笑了一下,有些腼腆的样子,而后又躲回了帝子的身后,飓风中无形的不断增加的压力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果真是十三重天的小公主。
  秋女给那个探头探脑现出些害羞的小姑娘回了一个笑意,在风沙褪去的时候,又换上了一条干净的面纱,跟着人流进了一座巨门。
  谁也没有想到,里面会那么危险。
  进去的人,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就炸成了漫天的血雾,在后面的反应快些的,也被空中莫名的东西切断了手脚,惨叫声和血腥气充斥着原就不大的黑暗洞穴,惊慌失措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秋女轻飘飘地闪躲开极速破开空气的血线,蹙眉,一缕青丝落到了她青葱一样的手指头上。
  她抚了抚鬓边被斩落的长发切口,素手一招,清冷的月辉从袖口流泻,身边的雪兽跟在她身侧,用鼻子蹭了一下,带有安慰的意味,而于此同时,洞穴里的温度也一下子冷了下来。
  极致的寒冷,能将人的思维都冻住,很快有人扛不住,四处寻找寒气的来源,很快,就有数道目光落在了秋女身上。
  寒气不同于灵气,无法摒除,全看个人的身体强悍程度,身边之人护不住,最多给渡些灵力,但有些门派掌门,自然不可能一个一个给门下弟子渡灵力。
  还得时刻防御这不知是什么的血线。
  很快,就有人顶不住开口:“仙子可否收起寒气?我等修为浅薄之人,无法抵御,连行动都困难。”
  更别说还处处有危机。
  很容易丧命。
  秋女懒舒眉黛,未曾应声。
  态度已然明了。
  她身掌秋冬之力,所修之法皆脱不开寒与雪两字,可以说防御和攻击都落在这上头了,那些诡异的红线一近她身,便会迅速凝固结成长长的一条冰线,现在旁人一句两句,舌头一动,就叫她撤了。
  别人的命是命,她的命就不是了?
  她没这么伟大高尚。
  惜命得很。
  “抱歉,撤了寒冬之力,我与常人无异。”秋女垂下眼睫,露出半张完美的侧颜,声音婉转动听,看不出真实神情。
  那些人虽然脸色不大好,但也确实不好强人所难,逼着她把灵力撤回去。
  没过多久,秋女的身侧,无声无息现出个人来,男人手腕上的佛光,抵御着寒气和血线,在一派的兵荒马乱中,他面庞温润,噙着点点的笑意,声音依旧清和:“仙子不若收了寒气,与我们成队?”
  秋女唇角往上翘了翘,没有说话,却将疑惑的意味显露得清晰直白。
  似这样的男子,表面温和有礼,内里自傲骄矜,女人若是真能入眼,也不会孑然一身,皈依了佛门。
  蒲叶伸手,捏了捏鼻翼两侧,在这样的处境下,仍然是一副光风霁月,从容自若的模样,声音好听,又恰到好处的现出了些歉意来:“瑶瑶身子不好,受不得寒,仙子和我们一队,可保安全无虞。”
  秋女思考了一会儿,回以一笑:“那便麻烦神君了。”
  蒲叶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不必如此客气。
  秋女走过去的时候,看见那个有些腼腆见着她会无端害羞的小神女巴巴地扒拉着帝子的衣裳,小脸苍白,嘴唇印上点点的青,顾昀析面上嫌弃得不行,但也一直捏着她的手指头传送灵力。
  秋女走过去的时候,他正低垂着眸,声音里隐有阴寒与警告的意味:“余瑶,我平素就是这样教你的?”
  秋女脚下的步子顿了顿。
  这还是头一次,她遇到危险得让她下意识想要远离的人。
  小神女像是习惯了他的毒舌,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带着丁点儿刻意与顾昀析吵嘴的意味,偏偏又是软的调子,让人生不起什么火气,应了一声之后,又将方才碰到洞穴内壁,黏糊糊的爪子搭在了顾昀析的衣袖上。
  玄月纹白衫上,立刻现出五根脏兮兮的手指印。
  顾昀析眉心突突地跳动。
  面色沉冷得不像话,像是隐忍到了极致,浑身都散发着寒意。
  秋女注意到,尤延和蒲叶,都开始不动声色地远离顾昀析。
  她抿了抿红唇,绕在长指上的乌发一松,弹出个很浅的卷儿来,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快了些。
  这位小神女,好似能精准地踩在帝子的容忍度线上,更过分的事不敢干,但也绝对不老实安分。
  挺有趣的。
  血线减退,一行人开始向窄小的洞穴深处逼近,尤延在前面开路,蒲叶言出必行,守在她的右侧,手腕上的佛珠一刻不歇地发着光亮,将一切接近的东西照得纤毫毕现。
  那几个大门派大团伙,没一个敢行在最前面,推推搡搡地将他们一行人顶了出来,自己跟在后面想捡漏。
  行在最前面,危险程度不用多说,秋女身子绷紧了,随时准备出手自保,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准备完全多余。
  这样的氛围里,尤延和蒲叶还一路走一路说话,气氛和谐得不可思议,秋女慢慢地放松了身体。
  突然,无数细密的光羽以斜飞的不可思议的角度从洞穴最深处激射出,速度之快,秋女尚且花了一下眼。
  尤延变了脸色,大声道:“小心!是天羽翎!”
  秋女脸色变了变。
  三根细如毫发的光羽已经到了面前。
  关键时刻,右侧传来一股大的力道,秋女身子一斜,再回头,三根光羽,落了两根,还有一根没入蒲叶的虎口之中。
  “你……”秋女讶然抬眸,旋即反应过来,手掌微拂,蒲叶的虎口上,立刻结了一层冰。
  疼痛感稍弱了些,但也不容小觑。
  天羽翎没毒没害,只一个疼字能要命。
  蒲叶抬眸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意甚至都没有变幻,他拿着那根银丝,面不改色地捻了出来。
  “仙子安好否?”他将手收了回去,拢于袖袍一侧,面上一派风轻云淡,波澜不惊,就像喝了口水那样不经意。
  秋女忍不住多扫了他几眼。
  这人怕不是一身的钢精铁骨?
  这次的宝物,最终落到了秋女的手上。
  两方交集不深,秋女又自知身份尴尬,留下与宝物等价的灵石后,她与十三重天一众告别。
  分别时,蒲叶正靠在余瑶的肩头,一脸的虚弱加无力。
  “瑶瑶,这天羽翎怎么那么痛啊。”蒲叶将他那肿起来不少的右手晃荡在余瑶的眼前,嚎得中气十足,余瑶只好又给他抹了一遍药膏,温声细语地安慰了几句。
  “为了让这个弟妹对十三重天有好的印象,我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等出去,我们再搜一遍财神观。”蒲叶说着说着,又精神了,“我是真不信汾坷能穷成那样,说打底,也是个财神吧?”
  余瑶也来了精神,她坐直身体,一边怂恿蒲叶,一边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拖住汾坷,我进去搜,打架这事别指望我,汾坷那战力,我怕你也拖不了太久。”
  蒲叶又哼哼着不说话了。
  弟妹。
  秋女勾唇笑了笑,红衣似云霞,悄无声息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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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看出少年时的帝子,脾气有多臭了吧?
  评论前三十,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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