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九年前（十）
“你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昨晚没睡好？”孔毅见到宗崇书一脸倦容，实实在在被吓了一跳，“你英语书拿反了。”
“哦。”宗崇书轻声应道，放下英语书。昨晚李槿初的那一句话一直萦绕在脑海，他不可能睡好——
因为我几乎没朋友，所以从来没有在朋友身上，得到过爱和鼓励。
宗崇书手撑着头，眼睛直视走廊，看似正在注意来往的同学，实则脑袋一片空白，他问孔毅：“你会对好朋友说爱吗？”
“我这辈子只爱两个人，我妈和人民币上的毛爷爷。再说了，两个直男之间只有兄弟情，不会产生爱情。”
“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女生我不清楚，但是男生之间肯定不会说爱，多肉麻啊！你能想象我说爱你的场面吗？瘆得慌。”孔毅打了个冷颤。
光是想象，宗崇书已经起鸡皮疙瘩，可如果对象是李槿初，他却能接受了。
窗边出现熟悉的身影，孔毅鹏鹏宗崇书的手臂，揶揄道：“哎，李槿初又来给你送早餐了，你今早又和李槿初一起上学？”
“嗯。”宗崇书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
“你又没吃早餐？”
“没吃。”
孔毅“啧”了一声，走出去帮他拿早餐，李槿初非常客套地问他有没有吃早餐，孔毅大言不惭地说没有，然后欣然接受李槿初分一个面包给他的做法。
宗崇书看见孔毅嘴角的面包屑，眼神像看一个盗贼，语气带着一丝幽怨说：“你又吃李槿初给我买的早餐。”
“李槿初说给我吃一个，我在外面吃完才进来了，竟然被你发现了。”孔毅喝了一口水润嗓，随后问：“你故意的吧？”
“什么？”
“你故意不吃早餐，等李槿初给你买早餐。”
宗崇书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慌乱，他躲开孔毅探究的视线，兀自镇定下来，嘴硬道：“才没有......没有的事。”
“可你平时每顿早餐都不落下啊，你家阿姨每天早上给你做早餐，你在家吃完才出门上学。你遇见李槿初之后，某些习惯好像变了。”
宗崇书停下咀嚼的动作，沉默下来，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孔毅解释一切，难道直接说“李槿初说她爱我”？不对不对......李槿初没有明确说爱他，只是提到“爱”这个字眼。
孔毅又问：“你不会......对李槿初心动了吧？”语气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心动？
宗崇书愣了愣，这个词于他而言很新鲜。
如果说因为李槿初看顾海耀的眼神难过，想每时每刻和李槿初在一起，在日复一日的无聊日子想起李槿初，能够称之为心动，那他，的确对李槿初心动了。
这个意外降临在他生命中的女孩，他产生保护她的冲动，他想守护她清澈灵动像明净水波的双眼，他想做她的骑士。
李槿初倒是没往这方面想太多，更没有留心宗崇书的反常。
中午与宗崇书去转角牛杂店的路上，李槿初望着他的侧脸，忽然笑出声。
宗崇书快速地瞄她一眼，怕与对方对视似的，收回视线目视前方，别扭地问：“你笑什么？”
“没有啊，我只是突然想起昨晚，你把DNA和KPI搞混的事情。”
“我现在知道它们的区别了，也知道DNA和RNA的区别。”
“那你会把MC和NPC、MIC搞混吗？”
“我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英语很差。”
“好吧。”李槿初见宗崇书兴致不高，便没有继续开玩笑，她碰了碰他的手臂，说：“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李槿初佯装失望地叹一口气，“我以为我们是能够互借肩膀给彼此的关系，原来我们的关系，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
宗崇书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李槿初，略感抱歉地说：“对不起，李槿初，我为我的态度道歉。”他顿了顿，继续说：“我的心情确实很不好，这感觉就好像......有人强迫我两千道英语练习题，而我无论如何也解不出答案，我真的烦透了。”
面对李槿初，他要如何坦白，才能将“困扰我的人是你，让我心乱的人是你”说出口？他选择守口如瓶。
李槿初拍了拍肩膀，说：“你可以跟我说啊，平时都是你安慰我，而我现在可以借你肩膀依靠。如果你什么也不说，那我会觉得不公平。”
宗崇书眼角漾起笑意，细心体会便看穿他的笑意并未直达眼底，在李槿初眼里，他眉眼温柔，笑容比阳光温暖。
他想摸摸李槿初的头，手举到一半却放下，恢复平常的语气，“你不用担心我，我烦的事情是今天英语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了，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英语。”
李槿初点点头，不疑有他。
宗崇书看着她的背影，他希望，李槿初永远只在他面前开朗、活泼；他希望自己在李槿初心里永远是特别的存在。
到了转角牛杂店，李槿初推开门，忽地怔愣在原地，宗崇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最不想看见的人竟然出现在此。
不想见面，偏偏遇见。
顾海耀坐在老板娘旁边的位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槿初，嘴角勾起玩味的微笑。
李槿初低下头，神色紧张，不敢与顾海耀对视，表面上强装镇定。
她坐在顾海耀对面，宗崇书坐在他们中间，他看了一眼顾海耀，暗自惊讶：这小子今天居然没有和女生在一起，但是他为什么一直盯着李槿初？
某种心情作祟，宗崇书偏了偏身体，挡住顾海耀的视线，随口起了一个话题：“李槿初，你要吃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吃肥肠米粉吗？”
“嗯......”李槿初心不在焉地回答，她依然感觉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紧紧黏在自己身上。
宗崇书一扫刚才的郁闷，讲话滔滔不绝，倒是李槿初兴致缺缺，她担心自己吃相粗鲁给顾海耀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不敢大口嗦粉，一点一点吃。
宗崇书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但什么也没说。
顾海耀在位置上玩一会儿手机就走了，十分钟后，宗崇书和李槿初去结账，老板娘跟他们说有人替他们结账了。
李槿初几乎马上脱口而出：“啊？”
“是刚才双手插裤兜的男生吗？”宗崇书接话，捏紧手里的现金。
“对对对，就是他，他是你们的朋友吧。”老板娘脸上堆满笑容，红色的口红涂在她嘴上，显得特别年轻。
宗崇书把钱递给老板娘，拜托她下次顾海耀来吃牛杂的时候，用这笔钱结账。
他们是店里的常客，这点小要求，老板娘没理由不答应。
李槿初站在旁边听老板娘和宗崇书聊天，手机忽然传来一条消息，她拿出手机打开QQ，看到消息内容那一刻，顿时愣住，瞳孔微微收缩。
他......竟然主动发消息给她。
这是李槿初从未想象过的事，可如今的的确确发生在现实中，惊讶之余，还感到雀跃。
“走吧。”宗崇书走在前面，回头看一眼李槿初，说：“李槿初，低头走路很危险的。”
“哦......”李槿初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把手机放回书包。
“今晚一起吃饭吗？我想去跑叁圈步再去吃饭。”
“我讨厌跑步，就像你讨厌英语一样。”
“那我们不去跑步，直接去吃饭。”
李槿初抿了抿嘴唇，想起刚刚传到手机的消息，她看着宗崇书微扬的嘴角，犹豫一瞬，说：“那个......我今晚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
“怎么了？”
“我今晚约了赵露露吃饭，她要转学了，我们以后没机会见面了。”
“哦，那好吧，我今晚和孔毅一起吃饭。”
“嗯......抱歉。”
“啊，没关系的。”我愿意成为你的第二选择。
拂动绿叶的风波动李槿初的马尾，李槿初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回答，对自己撒谎欺骗宗崇书的行为感到浓浓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