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这是怎么回事？！”蒋芸用身体顶住门板，外面的丧尸把门撞得砰砰响。她翻了个身躲开丧尸抓挠过来的手，仅是失去阻力的这短短半秒，门就被撞得更开了，甚至有个丧尸的脑袋都快要从门缝里挤进来。
  强烈的腥臭味直扑鼻腔，蒋芸用尽全力强压着门板，刚才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能把门关上了——可终归是晚了一步。她是力型能力者，可之前在外面长时间的体力消耗已经让她有些吃不消了，细密的冷汗从额角凝成水珠，迷了眼睛也来不及擦。
  “陈志伟那个贱人，他女朋友感染了他居然敢瞒着队伍！”队伍里的短发女孩趁着这点时间动作利落地把左手的刀伤包扎好，她拎着斧头走到距离大门正面2米左右的位置，转头问一旁站着的周星玉：“就这里就行？”
  少年垂着眼睛，漂亮得像妖精的小脸上也是汗津津的，手里正全神贯注地调整着金属。他抬起眼皮看了肖橙一眼，点点头。
  “嗯。可以了，蒋芸，我数叁二一，你弯下腰过来躲到肖橙后面。”
  蒋芸咬着牙点了点头。
  周星玉将手里的金属凝成丝状，朝门口的方向延伸出一片短而薄的刃。他手里可使用的金属不多了，只能消耗更多精力进行细微的操作。
  “一”的话音刚落，蒋芸就矮下身子猛地朝身后窜去，门外十几只丧尸蜂拥而至，青灰的眼珠因为看见食物而暴突出来，却在往前冲了大概半米的距离就身首异处，几个侥幸躲过了钢丝的丧尸被前面倒下的尸体一阻，也被肖橙用斧头几下砍飞了脑袋。
  肖橙很谨慎地在每个尸体脑袋上多补了一刀，这才把它们清理出去。
  周星玉走上前用食指一勾，粘合在左右墙壁上的铁丝就软化下来，乖乖地团在他掌心。关上门，他坐到餐桌旁休息，用眼神示意肖橙来给蒋芸解释。
  事情该从两天前说起。
  他们这支六人小队接的任务原本并不难，是解救一名A区高层的受困家属并把人带回去。他们的任务目标藏身在早已经废弃的工厂里，因为末世前这里就人烟稀少，所以也不算太危险，甚至只要多走一天路程就能看到一个叫虹湾的偏僻小基地。
  只是到了之后才发现目标早已被感染，他们在回程的路上车胎又被工厂的杂乱废料扎爆，蒋芸才决定和大家兵分两路吸引走大部分丧尸。而周星玉这边其中一名队友在途中被丧尸抓破了脖子，伤口被头发遮住不容易发现加上她男友有意隐瞒，直到她变异咬死了队伍里另一个男生，大家才发现异常。
  肖橙低声咒骂了几句，像是拖死狗一样把角落里陈志伟的尸体丢到蒋芸面前，气不过又踹了一脚：“郑小殷把张超咬死了，当时郑小殷走在队尾，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郑小殷就是陈志伟的女友，是少有的没有留在基地种植区的木型能力者。
  “他妈的，这狗日的看我把郑小殷杀了还想给他女朋友报仇，找到这间空屋子休息的时候我没留神让他扎了一刀。”肖橙举了举左手包扎过的伤口，抬起下巴点了点周星玉：“好在他反应快，算有惊无险。”
  再后来就是蒋芸收到联络跟她们汇合，但追在身后的丧尸太多没来得及关上门，才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他们队伍里陈志伟是水型，郑莉莉是木型，被咬死的张超和肖橙蒋芸一样都是力型，实战能力都不弱，就这么折在这趟任务里让蒋芸一时间难以接受。
  “唉……”她闭着眼擦了擦头上的汗，很久才把这个消息消化完。
  “那我们先回基地吧，任务目标感染病毒跟我们没有关系，这个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半，这次实在是辛苦你了，小周。”蒋芸长长叹了一口气，幸亏周星玉没出事，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姐姐交待。
  “橙子，你也是，这回多亏了你们两个，谢谢。”
  肖橙点点头，转身去收拾东西。
  蒋芸只觉得浑身泛起脱力感，她坐在沙发上平复了下心情，头发被汗打湿成一绺一绺，紧紧贴在颊边。汗水落进眼睛里激起一阵涩痛，她随手抹了。
  “我刚才在周边发现了几十号人，看起来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很有纪律。”蒋芸声音透出疲惫，她想到那些人身上一看就很有分量的装备，又补一句：“对方有可能是独立组织。来头不会小，等下我们从大楼这一面绕过去，尽量不跟他们碰面。”
  对方看起来像是在修整队伍，当时追在她身后的那片丧尸很快就被他们解决了七七八八，不然她绝对冲不回来。不过也还是防备着些为好。
  周星玉点点头，表情很淡。他的思绪不在这里，这些人怎样都无所谓，他只想快点回到基地。
  因为停电已久，这个屋子冰箱里的食物几乎都变质了，也没什么能带走的物资。墙壁上溅了斑驳的血痕，墙皮斑驳脱落，连空气都像蒙上了一层灰，是彻底失去生机的腐朽模样。长时间处于这种环境下，人的鼻子会习惯血肉腥臭的味道。
  他身上应该也是这些味道，只是自己闻不出来。少年焦躁地抿抿唇，周星玉用带在包里的水浸湿纸巾，仔细擦拭每一根手指。
  肖橙收拾好一切之后把单肩包甩到背上，有些莫名其妙地朝周星玉看过去一眼：“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蒋芸站起身活动了下四肢，正想着回基地之后要怎么上报，突然感到一阵怪异。她猛地拉着肖橙离门口远一些，估算从阳台离开的路线。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沉寂了许久的房门口，伴随着阵阵敲击，突然传来模仿着门铃的欢快明亮的女声。
  “有人在里面，对吧？”
  蒋芸皱着眉，刚刚门外太安静了根本就不正常，是她太累才导致的疏忽大意。蒋芸对着阳台打了个手势，周星玉就走到阳台边隐秘地往下看。
  看着周星玉默默摇头，蒋芸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清清嗓子。
  “……请问您是？”
  “我没有隔着门聊天的习惯。”门板又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外面的女声不复刚才的清脆活泼，显然是有些不满：“刚才我们可是帮了你的，要是想对你做什么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那是要做什么？
  肖橙看着蒋芸，挑了一下右边的眉毛。女人面色发灰，沉吟了几秒，最后还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肖橙振了振手里的斧子，一步一停地去开门。
  强烈的腥臭随着门缝飘进来，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滑轮鞋的高挑美女，筒袜热裤和吊带，搭配着有些夸张的妆容，活脱脱就是末世前的辣妹。乍一看让人以为是什么女团成员。
  ……如果忽略她像是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小腿的话。
  她看着肖橙警惕的表情，声音又恢复了先前的热络，还把背在身后的双手摊开，像是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哈哈哈哈哈，什么也没有。”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张俏脸美得挺张扬，这反倒让肖橙更警惕了。
  “什么事？”
  “我们是‘小白鸽’的~”滑轮美女双手举起，两个大拇指勾在一起，其余四指向两边展平，模拟小鸟扇动翅膀的动作。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肖橙：“打算去银龙办点事，但是地图被我弄烂了……看你们也不太像散人，要是认识路的话能带我们去不？有报酬。”
  对方从裤兜里掏出张被血浸透又被揉得看不出原样的图纸在肖橙面前扬了扬，她的视线探进屋内，扫过了周星玉，最终停在蒋芸脸上。
  蒋芸咽了咽口水。“小白鸽”她有所耳闻，这是个最近崭露头角的神秘组织，里面人才济济，大多是以雇佣兵的身份聚集在一处，不问出身，干什么的都有。
  “那里边人就跟神经病似的，有不少都是逃出来的死刑犯，特别是他们头儿怪得很……据说都不是人。反正就少接触就是了。”
  她认识的人是这么和她说的。
  可她们本身也是要回银龙的，现在也刚好缺交通工具。就算不答应，最后也是同路，而且……
  “报酬是多少？”女人犹豫地问道。
  站在门外的女孩眼睛一亮，随手比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尸核数量。蒋芸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沉。哪怕是回了基地跟队员平分之后再兑换，也几乎等于她跑五趟任务获得的积分了。
  戚燕用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整洁的大理石地板被打扫得能当镜子使，不过现在这里面只映照出她一个人坐立不安的身影。她本来是要去任务大厅的，但是刚到门口就被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郑泽叫上了车。
  然后就被带到这里。
  这栋位于a、b两区交界处的大楼十分特殊，好像是单独被划分的区域，她在来的路上有向郑泽打听过，对方只说这里是独属于研究人员的专用区域，他的责任只是把她带过来。说这话的时候，她甚至能透过郑泽脸上的口罩看到对方的轻松神色。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郑泽看见她的时候立马就翻出口罩戴上，态度好像也比之前更臭了，但此刻被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戚燕已经害怕到想把人摇回来了。
  早前那位叫张心鱼的女孩已经打探好几次她的意思了，就连郑泽这么烦她的人也跟她提过一嘴“异化体志愿者”的事情，现在又把她单独一个人放在这里……戚燕深深吐出一口气，赶紧挥走了脑袋里还残留着的类似“打晕拖走”“威逼利诱”之类末世前电视剧里那些剧情。
  哈，哈哈……那个志愿者应该是自愿应聘的才对，她一定不会被强迫签下什么奇怪的协议……吧。
  戚燕越发担忧。
  郑泽把她送过来之后就像丢了什么大麻烦一样，浑身舒畅地离开了。她进来时看这没什么人还在四周转了转，大楼内部显得十分空旷。室内大面积的白与灰蓝配色显得有些严肃，玻璃墙上的窗户很大，但没什么阳光落进来，光源几乎都来自于头顶的日光灯。
  戚燕光是坐在这里就紧张的不行，这里到处都透着一股跟她完全无缘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味道。
  过了大概有半小时——总之她觉得有半小时的时候，她正看着地板上的倒影发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来人了。对方是个戴着口罩的矮胖男人，发际线有些高。脖子上挂着一张身份牌，上面的人像照片看起来要比现在更胖一些。
  “你就是戚燕？”
  “啊，是的，我是。”
  “快来吧，成先生找你呢。”
  成先生？
  看见戚燕歪头不解的动作，男人赶紧说：“他是我们这的……负责人，已经在等着了。”他看起来不是很想解释。
  戚燕吞吞口水，虽然不知道这个负责人找她什么事，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坐着电梯上到叁楼，走过两道长廊和电子门，刘河鹏带着戚燕来到一间屋子前面，这个屋子在走道最显眼的位置。刘河鹏用身份牌刷开大门，戚燕只来得及看见门边档案室叁个大字就被请进了屋。
  “打扰了成先生。”刘河鹏冲着屋内压低声音说道，看到背对他的男人点了点头他才离开。
  金属制的大门在身后“喀嚓”一声关上，她的心也也随着关门声一下子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