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门框上方,哪有什么摄像头。
有的,只有三颗金色的圆钉子,是装修师傅当时挂线忘了拔下来的。
钉子的下半部分埋在墙里,露在外面的是三个圆面,因为太高,地上的人看不分明,加上门口的灯有些暗,一眼望过去,确实像监控摄像头。
不是专业的人员,估计分辨不出来。
刘威看懂了裴仪的暗示。
他拍了拍脑门,作出一副恍然模样,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
想起来了。
老板后来说,光屋里有监控不行,外面也得装,有天晚上重新找了工人过来。
只不过那天我有事没在,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忘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门框上,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毕竟有监控就可以找到小偷。
只有三个人的脸上,隐隐泛出些慌张。
李玫转头看向青年,两人对视一眼,神情都是惊慌失色。
青年提前找装修公司打听过了,确认工人只在地下室的酒仓里面装了四个摄像头,所以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下来研究酒仓的锁怎么开。
哪里知道,门框上居然也装了摄像头。
阴沟里翻船。
李玫已经想走了。
但裴仪的眼睛钉在她脸上,她连动都不敢动。
既然有监控,宁柔的房间,应该没有必要搜了。
刘经理,报警吧。
报警
听见这两个字,周霆第一个慌了。
刘威甚至还没回答,他就自己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
经理,酒是李玫偷的!
昨晚下了班她找我喝酒,把我灌醉后想拿我的钥匙,结果被我发现了。
要不是她一直劝我,我怎么会听她的话做这种事?
经理,真不关我的事,都是她的主意。
周霆的话,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刘威眉头皱成了一团,他看向李玫,无视对方面上的惊恐,坚定地给出回应。
报警!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
像一场闹剧一样,戏唱完了,观众就散了。
一转眼,酒仓门口,就只剩下宁柔和裴仪两个人。
不管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单从这件事来看,确实是裴仪帮了自己。
宁柔绞着手,直到四周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才终于松开了那双紧抿着的唇,真诚地道了声谢。
谢谢。
要不是你,刘哥也不会想起来外面装了监控。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软,落进耳朵里,像一阵清风。
裴仪听见这句感谢,心里的愧意,莫名消减了一点。
不用谢。
是我欠你的。
刚刚的事,就当是赔罪吧。
赔罪?
宁柔拧了拧眉,眼底泛出些困惑。
她还没问,裴仪就低下头,打开了那个漂亮精致的黑色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照片。
洛真的照片,是我拿的。
现在还给你。
对不起,那天害你找了那么久。
如果你需要任何赔偿,尽管提,我会全力满足你。
裴仪的道歉,很诚挚。
宁柔垂眸望向照片,嘴唇微不可见的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说。
照片,确实是她一个月前在中心街弄丢的那张。
只是,裴仪为什么要偷偷拿走?
她怔了几秒,伸出手接过照片,抬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为什么?
裴仪看着那双灰色的眸子,莫名想起了周如光。
一瞬间,心里的愧疚情绪,又涌了出来。
那时候,我以为你不喜欢洛真,还背叛了洛真。
而且洛真一直在我前面维护你,所以我才
裴仪并不介意将原因坦白。
只是说到最后,少了点勇气将全部的话说完。
许是怕宁柔误会,她又主动解释了一句。
你放心,我现在对洛真,没有那种意思了。
宁柔握紧手里的照片,没有应声。
她的头微微低着,眼睛盯在照片上,目光却四散飘忽。
裴仪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她几乎没有道歉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人。
这会儿见宁柔不理自己,心下有些慌张,又有些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思来想去,就只能用转移话题这招。
其实,门框上根本没有摄像头。
是我和刘经理骗大家的。
宁柔听见这两句话,果然来了兴趣,很快就抬起了头,朝着门框望了去。
可是,我看到上面有光在闪。
裴仪表情微滞,下意识想要反驳。
不料抬眼的瞬间,还真的看到了一缕红光。
那光很快,一闪而过,出现的频次没有任何规律。
如果运气差点,有可能盯着看十几分钟都不会发现。
地下室的角落,有一架木梯。
没多会儿,两人就把梯子搬到了酒仓门口。
裴仪踩着梯子上去,顾不上门框的脏灰尘,伸手就朝那三颗金色的圆钉摸了摸。
是金属的质感,而不是玻璃。
就在她以为红光是错觉之际,一个金色的圆盖从她的指尖滑落,露出了里面一小块弧面玻璃。
三个圆盖,先后从镜面脱落。
裴仪表情惊愕,显然没有想到这圆钉下藏着的,居然真的是摄像头。
毫无疑问,这三个红光摄像头是洛真为了保护宁柔,私下找人安装的监控器
连经理刘威,也不知道存在的监控器。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章,感觉裴仪这种坏而不自知/做错事而不自知,偏偏心里又有正向面的人,是一种很悲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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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宁柔很快把刘威叫了过来。
三人先后踩着梯子上去检查了一遍,确认圆钉下藏着的玻璃镜面是摄像头后,刘威赶紧给上级打去了电话。
这一问才知道,酒仓外面确实安装了监控,之所以没有公开,就是怕出现今天这种意外状况。
李玫三人已被警/察带走,既然有监控,视频录像也得一并送过去。
刘威把梯子搬回角落,马上赶去了警局。
没多会儿,地下室便安静了下来。
宁柔走进仓库,将被砸烂的监控器碎片收拾干净,关门的时候,看着屋子里两排空荡荡的货柜,一时没忍住,小声叹了叹。
四周寂静无声,气氛有些沉重。
裴仪没有离开,一个人站在门外,见宁柔出来,主动凑近了些。
又不是你的错。
这些损失,那三个人会赔偿的。
如果老板因为这件事开除你,我可以帮你找律师起诉他。
宁柔闻声抬头,瞳中映出一张清秀昳丽的脸。
裴仪的皮肤很白,是健康瓷白的牛奶色,眉眼中的傲意轻慢被敛藏,五官便显得温和淡雅了许多。
她的两条胳膊裸在外面,手臂柔白、手腕纤细、手指修长,几乎可以称作完美。
这双漂亮的手,一向只用来弹钢琴。
可此时,手心手背沾满了黑色的灰尘,连指尖,也脏兮兮的。
应该是刚刚在门框上蹭到的。
宁柔抿了抿唇,总觉得这次见面,裴仪和以前不太一样。
她并不想和周如光的家人产生任何交集,但刚刚确实是裴仪帮她摆脱了麻烦。
犹豫了会,她向对方发出了进屋的邀请。
谢谢。
你的手弄脏了,进来洗一下吧。
她说话时声音很小,眉头也微微蹙着,嘴唇松动的一瞬,眼睛里涌出淡淡的愁绪,起起伏伏的,像被夏风卷起的细小浪花。
裴仪只是不小心看了一眼,便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冰冷的实验室、厚重阴沉的黑布、角落里的坚固铁笼、以及身穿白色病号服的女孩。
这些回忆被遗忘多年,如今再次想起,仍让她的心阵阵发寒。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直到宁柔将休息间的门打开,才沉默地跟了上去。
屋子很小,用玻璃门分了好几个隔间,但该有的家具一样不缺。
房间正中央,摆着床和沙发,再往里看去,是一台红木书桌,上面放着一块电子屏幕,用来监控酒仓的情况。
至于电器,不仅有空调和热水器,角落里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单层冰箱。
普通员工,哪能住得这么好?
裴仪的目光四处扫了扫,顿时猜到酒仓门框上为什么也会有摄像头
这间酒吧,多半已经被洛真买下来了。
而宁柔,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前方女人的背影,瘦弱细薄,仿佛风一吹,就会跟着倒下去。
裴仪抬着眼,心口莫名紧了紧。
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来之前,她也想过用钱来弥补宁柔,让对方住进更好的房子。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那她和那天晚上拿钱劝说宁柔离开的周如虹,也没有多大差别。
对宁柔来说,钱,其实是另一种层面的侮辱和伤害。
更不用说,这钱分别来自周如光的妹妹和周如光的女儿。
宁柔不可能接受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几步就到了洗手间门口。
整个过程中,谁都没有说话。
裴仪洗完手出来,就见宁柔低着头、静静地站在窗户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神情格外认真。
她没有出声,踩着皮鞋悄悄靠近。
直至来到宁柔身后,才看到窗帘底下的墨绿色酒瓶是一瓶没有打开的红酒。
应该是李玫从窗户放进来的。
宁柔弯下腰,将酒捡了起来,转身时看到裴仪,又道了一声谢。
谢谢。
非常真诚地语气,听不出一点虚假与伪装。
裴仪站着原地,摇了摇头。
是我欠你的。
第二次说欠这个字了。
宁柔没有多想,以为裴仪在说偷拿照片的事。
现在不欠了。
照片的事,就当扯平。
如果不是裴仪,或许,现在自己已经是所有人眼里的盗贼了。
宁柔将手里的酒握紧,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很清浅的一抹微笑,来的快去的更快。
裴仪将那笑看在眼里,嘴唇轻轻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或许不欠宁柔什么。
但周如光欠宁柔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还清。
而她,是周如光的女儿。
她无法对亲生父亲所做的一切视若无睹。
短暂的失神,宁柔已经将红酒放回桌上。
裴仪回过神来,像个跟屁虫一样,又黏了上去。
你真的原谅我了?如果你还生气的话,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她想为宁柔做些事,钱也好、东西也好,只要宁柔开口,她全部都会满足。
但宁柔并不准备给她这个机会。
你也帮了我。
我没有再生气了。
宁柔不是一个记仇的人。
她的心,盛不下怨与恨。
否则,那二十四年的囚禁生活,早就将她逼成了疯子。
她抬了抬眼,一双灰眸落到裴仪脸上,眼神里藏着些困惑,似乎想不通对方对自己的态度转变会这么大。
水壶里的水,早已烧开。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杯子,用热水烫了烫,又用冷水细细冲了两遍,才装了杯开水递给裴仪。
再自然不过的一个小动作,满是招呼意味。
像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主人,在招待意外上门拜访的客人。
虽然一举一动都彰显着疏离的客气,但至少没有反感与抗拒。
裴仪的手渐渐被杯壁温暖。
受眼前这幅和谐假象迷惑,她真的将杯子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开水入唇,沿着喉咙一路往下,她心里的寒意,竟也被驱散了些。
她以为她和宁柔的关系缓和了。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的下一句话,将她所有的庆幸全部摧毁
如果真的想补偿,那么以后,请不要再来找我,可以吗?
不管裴仪的改变是出于什么原因,宁柔都不希望两人以后再见面。
毕竟,对方是周如光的女儿,是周如虹的侄女。
杯子里的水,仍是烫热。
裴仪杵在原地,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反应了几秒,呼吸突然急促了些,胸膛里像憋了气一样,涨得连心脏都开始发疼。
她无法愤怒,因为她完全能理解宁柔为什么不想见自己。
真正让她难受的,是那些无法发泄的愧疚心。
宁柔根本不给她赎罪的机会。
她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两只手抑制不住的发颤。
甚至没有应声,就抓着包、像个小丑一样
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
裴仪的出现,多少给宁柔带来了一些不安。
下班回到家,依旧是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