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番外 谢玉湄(三)
等谢玉湄清醒过来的时候,陈清焰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红着眼圈问珍珠,“如今我谢府的门弟高过陈府,为什么我连一个正房奶奶都不能肖想?”
珍珠动了动唇,半晌才答道:“要不,去求求夫人,夫人盼孙心切,说不定会答应。”
谢玉湄眼睛一亮。
对,去求夫人,只要她同意,就算陈清焰心里一万个不乐意,看在夫人的面上,他都会应下。
谢玉湄赶紧拭了泪,匆匆往夫人院里去。
院里一个下人都没有,怕是都忙着收拾往南边去的行李,她走到正门口,隐隐听见屋里有人说话,是夫人心腹月娘的声音。
谢玉湄一下子站定。
“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谢姨娘如今怀了身孕,要不……就把人扶正吧。”
“……”
月娘:“我知道夫人嫌弃她的出身,可今时不同往日,哥儿就算娶妻,还能娶到高门中的女子吗?但谢家这会正得势着,且不说别的,只说谢三爷,官儿就不小。虽说三爷与谢姨娘不亲,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慢慢先处着,将来处好了,再与安亲王那头连上线,陈府的复起也就有指望了。”
蒋氏冷笑一声,“我陈家落魄了没错,可陈家诗礼大族出身,她谢玉湄是什么出身?她那个娘,那个弟弟又是什么德性?”
“这……”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若把这种女人抬成正室,那陈家才是真正的完了。我不仅不会把她扶正,将来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都不会让她带在身边教养,她还不配!”
月娘大惊失色:“夫人?”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陈家想要真正的复起,主母就要知书达礼,回头我会帮哥儿寻一门好亲,不求大门大户,只求她读书多,明事理,懂分寸。什么谢三爷,什么安亲王……月娘啊,靠谁都不如儿孙争气啊!”
谢玉湄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半年来自己端茶递药,伏低做小的服侍蒋氏,换来的竟然是她要抢走自己的孩子。
好狠毒的心啊!
谢玉湄感觉浑身被冬日的寒风吹的冰冷,这几句话,硬生生的把曾经住在她心里的那个恶魔给唤醒了。
她扶着微微隆起的肚子,眼底的泪,簌簌而下--
蒋氏,既然你无情,那就别怪我无义,在你抢走我孩子之前,我先要了你的命!
……
陈家离京,走的是水路,谢玉湄与陈清焰一个船舱。
女子有孕,前三月不能行房,三月便可。
离京的头一天晚上,陈清焰喝了八分醉,谢玉湄穿上一件月牙白对襟小袄,这颜色是那个贱人惯常穿的颜色,她把他扶到了房里,轻手轻脚的为他脱去了衣衫,然后在屋里燃了一支催/情香。
这香是从邵姨娘那里拿来的,她和小厮鬼混,胡天胡天靠的就是点这种香。
香烧到一半的时候,男人像只野兽一样扑上来,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叫他“爷”,而是连名带姓的喊他陈清焰,世上的女子,只有那个贱人会连名带姓的叫他。
果不其然,他把她当成了那个贱人。
那一夜,他要了她整整五次,每一次动情的时候,他叫的都是那贱人的名字。
天亮时分,谢玉湄拖着被碾得粉碎的身子,把事先备下的一碗打胎药喝了小半碗,然后将香和药碗一齐扔进了大运河里。
清晨,陈清焰幽幽转醒,入眼的身下一滩血水,他吓得魂飞魄散,大吼一声:“谢玉湄?”
他的叫声淹没在呼啸而来的痛意中,谢玉湄紧咬的牙关此刻才发出第一声惨叫:“爷,救我,救我!”
接着,蒋氏闻讯而来,在看到床上哀哀欲绝的谢玉湄时,她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痛不欲生的谢玉湄瞳孔深处猛烈的浮出笑意。
哈哈哈哈哈……你们算计我,算计我的孩子,我就让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比狠毒,你们谁也比不过我谢玉湄。
……
船就那么大,昨晚爷一声声叫的那个名字,长耳朵的人都听见了,谁都以为这个孩子是陈清焰做的孽。
蒋氏在狠狠抽了儿子一记巴掌后,病情一下子加重了几分,因为落下的是个男胎。
陈清焰更是自责不己,拉着谢玉湄的手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谢玉湄心里痛快极了,她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一辈子扶不了正,这个男子都不会怠慢她一点。
她笑到了最后,她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
果然,到了苏州府,谢玉湄住进了西边最好的院子,吃穿用度都与当家奶奶一般无二,陈清焰甚至让她管了家。
而蒋氏的身子却是一天坏过一天。
旧年陈家风风光光入京,如今落魄着回来,陈氏一族不敢对陈老爷和陈清焰如何,只把气都出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从前的蒋氏何等心高气傲,但此刻呢,她除在月娘前偷偷抹泪外,连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
陈清焰的话也少,他常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两眉之间多了一道深深的皱纹。
夜间,他便会歇在谢玉湄的房里,可能是因为那件事情的阴影,他极少碰她,就算谢玉湄再主动,一个月里他只碰她一次。
但每天晨起,谢玉湄清楚的能感觉到,他是需要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谢玉湄看着枕边这张脸,心里满足的同时,又升起无穷无尽的空虚。
……
许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管氏拖着病体给儿子张罗娶妻的事情。
谢玉湄知道早晚会有那么一天,她已经连醋意都没有了,她正忙着在管家这项事业中捞油水。
这世道,什么都是假的,唯独银子是真的。
新奶奶定下来的那天,谢玉湄就知道了那女人一切,小户读书人家出身,听说模样长得也一般,跟着父亲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有点墨水。
这样的普通女人,不是她谢玉湄看不起,她根本不可能拢住爷的心。
果然,新婚那一日,她在爷脸上没看到多少笑容,只觉得他像个傀儡一样被人牵着做这做那。
倒是蒋氏很开心,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受了儿子媳妇三个头,只是那时她擦再多的胭脂,都已经遮不住她布满死气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