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父女俩望向已经离府的马车,直到看不见,才不甘心的转首回到房间里。
苏宛实在困极了,一上马车,看着窗外逐渐向后消失的风景,随着轱辘的颠簸,右手撑着下颚,双眸终究挣扎不过理智,渐渐阖上了。
没有歧视,没有大骂,苏宛安稳祥和的睡着了,没多久,她脸上似付出浅浅的笑容,心满意足的模样,看着让人我见犹怜,害怕动静惊吓了她,亦怕俗世凡物亵渎了她。
如此惊艳时光,宁静岁月的脸蛋儿,公公第一次见到,纵然马车师傅掀起门帘,到了该是叫醒她的时候,却是看得他一愣。
“怎么停下了?”
兴许是感觉到光线的入侵,梦中的美人睁开朦胧的双眼,门帘掀开之处露出熟悉而遥远的宫墙城瓦,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太刻苦铭心。
“是的,请随我来。”
公公惊诧面前姑娘笃定而淡漠的性子,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稳重,脸上堆起笑容,再次躬身摆手指向路的方向。
她无心看望风景,也没有怯怯懦懦的慌神,纤细的背,走得丝毫不输宫里主子的气派,公公好几次瞄过去,诧异之意丰盈,却不露声色。
一路朝着后宫方向走去,苏宛眸里闪过异样的光彩,随着一扇扇门的走过,她眼里的光彩便也跟压制得无影无踪。
“公公,这里是……”
她小心询问,脑海里飞速搜索着殿名的有关信息,却始终没有回想起来。
“进去便知道了,恕奴才不能多嘴。”
到了这里,公公显然更加谨慎,毕恭毕敬的做着请的姿势,连表情也笑得很僵硬,丝毫感觉不到热情而真诚,苏宛见惯了这些,不以为意,抬腿进入了殿门。
“民女给娘娘请安。”
赤墙青柱湛蓝为底金字光芒耀眼,房间里袅袅香气熏得人心旷神怡,苏宛心头的谜团逐渐解开,除了德妃,还会在这个时候请她进来?
德妃端坐在楠木金丝椅上,端得淡笑怡然,墨眸似笑非笑的看着莲步生花的堂下姑娘,唇红齿白,面若桃花,美眸流转,虽未施粉黛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如清水出莲,不妖不倚。
“赐座。”
言毕,有奴婢上来在侧布茶,苏宛谢恩后施施然坐下。
“本宫听闻晟儿对你另眼相待,原本以为他只是闹闹性子,今日一见,解了本宫一半的疑惑。”
传闻中德妃贤良淑德,在宫里不争不嗔,帝王封为德,上一世她追随琰王而去,苏宛对她也就只是传闻中的认知,如今真真切切的坐在面前,隐隐觉得不真实。
若她的母亲还活着,该是比德妃还年轻吧?
“娘娘,你对民女的另外一半疑惑的答案现在没办法揭晓,因着与民女的性命息息相关,还望海涵。”
她轻柔着放好茶杯盖于杯上,平稳着放置到桌上,才起身缓缓施礼,苏宛心底的秘密,她只能带着一同葬于地下,自知这一深刻的重要性,不卑不亢的道。
“只要圣上龙体康健,自比民女重要,而民女不过是一介草民之女,于娘娘,琰王,不会有丝毫影响,对当今圣上,更是没有威胁。”
她见德妃深眸不明,笑里藏刀,说完后才发现德妃有一闪而过的挂不住。
“在本宮面前,区区苏府,谅你也不敢有任何的谎言,看在你的功劳上,又是晟儿头次找我开口央求,这面子,我便给他罢。”
说完,她朝着身旁的奴婢扬手示意,奴婢抬手鼓掌两下,便有人走动的声音,齐刷刷朝着房间内走来,苏宛垂首用余光看着来人的装束动作,心中的一颗石头才算放下。
“这些,是本宫的一些心意,若你按照本宫说的做,我自会有更好的安排。”
本是温柔恬静的字眼,苏宛硬生生听出了不显山露水的阴恻,收起眸中泛起的寒星点点,抬首弯起嘴角,盈盈然道:“多谢娘娘。”
救了皇上一命,更是救了琰王一命,既是金山银山,又何妨。
“回头这些,我便差人送到府上。”
只见德妃一壁说,一壁伸手让贴身奴婢搀扶起手,她缓缓走下台阶,端庄淑雅的走向苏宛,眼里泛着笑意:“你一点就透,经过我的提点,希望你能有所明白,当母亲的,都希望看见自己的孩子前程似锦,皇恩浩荡,而你,自然离这些还有些距离,本宫这么说,你明白吗?”
随着最后一句话,她倾身向苏宛眸里仔细探寻答案。
苏宛并没有任何变化。
顷刻,她才缓缓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五颜六色的插花竟也是争芳斗艳,苏宛不禁浮起一抹不被人察觉的冷笑,不动声色的等着德妃训话。
“民女明白,今后自当不会越线,不过旁人,民女无能,没法控制。”
她正襟危坐着答道,倏地感到一阵冷风吹来,先前涌现的仰慕之情随风飘散,只剩下冰凉彻骨。
“无妨,记得你今日所言即可。”
苏宛对着德妃的身影微微福礼,再次谢恩之后才离开。
行至殿外,她抬首看到碧空千里,星海瞬移,仿佛触手可及,那压抑的情感得到释放,她无欲无求,则能行走得刚,不用情,才不会陷入泥潭,如此,甚好。
在苏宛眼中,这世上可靠的男人,虚无缥缈。
德妃的警告,除此一举。
再由公公带出来的时候,苏宛脚步却比先前更要轻盈上几许,这让本就看不明白的公共彻底晕眩,攀上琰王,是多少姑娘梦寐的机会,如今被德妃亲手扼杀,没有露出一丝遗憾和嘤嘤夺取。
倏地,她感受到一缕冷光直射。
苏宛脚步放缓,望向四周高耸入云的宫墙,像极了偌大的牢笼,圈着拥有无法企及的女人的一生的梦想,她曾经便是其中一个。
轩宇殿,李琩媵正居高临下的朝着她这方向看过来。
苏宛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接着赶自己的路,那道目光,追了她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