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灯塔还是沼泽?
“她离开了的事被隐瞒的很好,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们的。”安辰吸了吸鼻子,像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一些,但依旧掩不住隐隐的哭腔,“但是,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辈子。明天就要开学了,我想到时候你们见不到她,一定会去她的家里询问。与其再去打扰她的家人们,我想,还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安然瞪大了双眼,看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安辰,眼里满是惊恐。
“她走的那晚,给我打过电话。”安辰痛苦的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现在仔细想一想,也许她把我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要让我阻止她的。但我那时候,却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的话!后来……她妈妈打电话给我,因为我是她生前最后联系的一个人,所以她想问一问,小小姐姐跟我说了些什么。我才知道……小小姐姐她……她……”他哽咽的无法再说下去。
“她给你打过电话?”安然更加吃惊了,“你……”她猛然想起来,两个月前在欧阳慕林家中,从安辰房间里隐隐传出的讲电话的声音,想必正是夏小小。
“一开始,小小姐姐只是给我写信,诉说些生活学习上的烦恼。渐渐地,我感觉到她情绪上的极度不稳定,所以偷偷攒钱买了部便宜的手机,继续开解她。”安辰继续说,“于是,后来我知道了,她病了。无时无刻都想着结束自己的生命,她找不到可以说心事的人,只好来找我。”
“我本来以为,自己能够体谅她能够安慰她,但我低估了她心里的那个恶魔。”安辰的表情更加忧伤,“她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脾气越来越差,尤其是这两个月,放假搬回家里之后,家人之间的矛盾,压得她喘不过气,每天夜里都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安慰的话也好,鼓励的话也罢,她通通听不进去。我觉得累了,不再接她的电话,她便发短信过来,说些寻死觅活的话,如此反复……”
桌上的人都放下碗筷,静静的听着安辰说话。
“她离开的那天,我实在是觉得厌烦极了,还不等她的话说完,我就匆匆打断了。我不想再每天面对一个,歇斯底里满身负能量的一个人,她变得让我有些陌生。尽管我知道那是疾病折磨的她,但我还是只想逃……”安辰的眼眶又红了,“人啊……果真还是自私的。永远不要妄想除了自己以外的某个人,来理解自己,得到的只会是失望。如果我先前没有给她希望,让她觉得我可以依靠,可以将她从泥沼中给拉出来,后来又硬生生的将她丢弃,我想,她不会走的那么突然,那么决绝。”
安辰的话,令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甚至觉得脊背发凉。
“我很自责,但我又无从选择。”安辰依旧说着,“我很想知道,如果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做?会不会处理得比我好?这半个月来,我一直被负罪感压着,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被撕裂了,又没办法说出来。我这才理解了她,当时被我丢弃的她,是有多绝望啊……”
“这不是你的错……”叶梓张了张嘴,但除了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再也说不出其他。
“我明白。只是想到,如果自己再耐心一点,兴许会救下她,就会觉得自责难过。”安辰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现在中午将这些话说了出来,心里好受多了。”
听到这里,安然默默的起身走到沙发旁,从垫子下拿出夏小小的那封遗书,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安辰。桌子上的其他人,则默然的低下了头。
安辰接过信封,不知怎的,还未拆开看到内容,心里却顿觉不安,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你拆开看看吧……”安然闷闷的开口。
安辰似乎猜到了什么,信封拆到一半,还是停下了。
“你们已经知道了?”他抬眼看了看餐桌上的几个人,“这是小小姐姐留下的,对不对?”
“对!没错。”安然咬牙点点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只是没想到,你却是我们这些人当中最先得知消息的……难为你能瞒我这么久。”
“那我刚才的那番话……呵。”安辰自嘲的笑笑,“我早该将她的情况跟你们说清楚的,而不是选择自己当所谓的灯塔,试图照亮她灰暗的人生。现在想想,我真的是很可笑了……”
“安辰,可笑的又何止是你呢?”叶梓终于抬头,看着安辰说到,“我们先前和夏小小的关系闹得很僵,你选择不告诉我们,并不是你的错。其实,我们早该发现她情绪上的异常的,只是怨恨蒙蔽我们的眼睛,根本不会想到,那是疾病折磨的她,才会变成那样。这么说来,我们也挺可笑的,不是吗?最无奈的一句话,便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了吧!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能做的,也只能是忏悔。”
“是啊……”王兰也接着说到,“事到如今,说再多的抱歉也没用了。以前我是真的很讨厌她,恨不得她永远的消失在我们面前。然而,得知她真的走了,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觉得难过。有什么怨恨,值得拿一条鲜活的生命来还呢?是我太恶毒了,竟会有那般可怕的想法。”
“夏小小如果泉下有知,看到你们现如今这般替她难过,也学会了自我反省,应该会觉得有些安慰的。”姚望突然开口,“她生前没有得到很多的关心和爱护,死后能够得到你们的体谅,也足以抚慰她那颗孤独的灵魂吧……”
尽管旁人如此安慰着,但安辰的脸色一时半会还是没能恢复常态。遗书是断然没有胆量打开了,只好又还给了姐姐安然,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让他静一静也好。”半晌没有吱声的颜寒开口说到,“这件心事压在他心底半个月,实在是难为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