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奢望

  三日之期很快到来。
  齐华兰一早就将自己梳洗好,换上她平时爱穿的正红宫装,头戴凤凰流苏发冠,往人群里一站,永远都是耀眼夺目的那个。
  她早早的入了宫,到宫里,不仅小皇帝没到,齐宣恒也没到。
  摄政王府,齐宣恒眼前放着的,并不是他常穿的那套朝服,而是一件正红色的儒衫。
  那衣衫红的耀眼,像某个人似的,衣面上干干净净的,唯有袖口处绣了一朵并蒂莲。
  花开并蒂,是个极好的寓意。
  可惜,这极好的寓意落在齐宣恒眼中却成了无言的讽刺。
  伺候在他身边的依旧只有管家。
  管家看他那喜怒不辨的脸,心里惴惴不安,低声道:“王爷,要不还是奴才随便找借口推了吧?说白了,今日是皇上替长公主设宴,您不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齐宣恒端着茶盏,淡淡品了品,只觉得茶香都留在了唇齿间。
  “是没人敢说什么,”他扫了眼放在桌上的衣裳,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可是长公主盛情难却,连衣衫都给本王准备好了,本王要是不去,且不是扫了她的兴?”
  衣裳的确是齐华兰叫人送来的。
  像是怕齐宣恒不会去一样,一早就将衣裳送了过来。
  从头红到脚,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一样。
  管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自己会七十二变,代替齐宣恒去赴了这一场鸿门宴。
  是的,鸿门宴。
  表面上是小皇帝为了给齐华兰压惊设的家宴,可谁不知道眼下长公主和摄政王势同水火,眼里根本就容不下对方?
  如今忽然将两个有仇的人聚在一起,不是闹着玩吗?
  一盏茶喝完,齐宣恒回屋去换了衣衫——他到底还是没穿齐华兰送来的那件。
  那夺目耀眼的红刺得他眼睛疼,更是一刻也不想穿在身上。
  管家在后面惴惴不安地问:“王爷,那这衣服……”
  齐宣恒径直往外走,头也没回:“烧了吧。本就是痴心妄想的东西,不烧了,难道留着碍眼吗?”
  他对自己一向狠。
  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他宁愿毁了了,也不会放在眼里。
  那太难看了。
  就连在他这里,有些特殊的齐华兰也一样。
  他已经难看了两次,不想第三次还这样难看。
  那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最后,他换上了亲王朝服,墨色的面料,衣摆上是织金火纹,不耀眼,却是身份的象征,配着七珠王冠,让他整个人都好似站在了神坛上。
  像这样的人,树敌太多,平时就是多吃一口饭,都会有人参他一本,更是有数不清的人想要他的性命。
  所以,平时无论走哪儿他衣衫底下都套着盔甲。
  可今日他却没有这样做。
  甚至还在下人将盔甲带上来,要给他换上时,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摆摆手叫人重新拿下去了。
  到宫里时刚好戌时。
  风华殿里灯火通明,伺候的宫人却不见半个,连笙歌都没有。
  整个殿里除了齐华兰,便再找不出一个多余的人来。
  齐宣恒像是早料到了会是这样,半点都不意外,将手往衣袖里一揣,气定神闲地进了殿。
  齐华兰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瞧见齐宣恒一身亲王朝服时,先是一愣,眼中黯然一闪而过,随即重新整理情绪,笑意盈盈道:“王爷来迟了。”
  “还有人没到,本王哪里迟了?”齐宣恒脸上没什么情绪,淡淡将齐华兰一扫,将她脸上的情绪收入眼底,“是长公主来早了。”
  齐华兰确实来得挺早,至少她来的时候,宫人才刚刚布置风华殿。
  齐华兰笑了一声,请齐宣恒入座:“今日就本宫与王爷两个人。”
  言外之意是,小皇帝今夜不会来了。
  齐宣恒眉一挑,径直在一旁落座,丝毫不受影响。
  或许是,在决定来赴宴之前,他就已经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了。
  酒水菜肴都极佳,没有宫人伺候,齐华兰就亲自伺候。
  她替齐宣恒倒酒,替他布菜,尽心尽力,好似忽然之间,他们关系变好了一样。
  酒过三巡,齐华兰眼中染上了一点笑意。
  笑容明媚,少了平时的妖艳,一时之间倒是乖顺了不少。
  她像是喝多了一样,忽然倾身,亲密无间地拽着齐宣恒的衣袖,低声道:“皇叔,你今日为何要来?”
  齐宣恒睨了她一眼,端过酒盏,轻轻晃了晃,淡淡道:“你叫我来的。”
  这话不知道齐华兰满不满意。
  他说完之后,好半响她都没接话。
  齐宣恒脸上不见半点红晕,眼底也没有醉意。
  他抬眼将齐华兰一扫,神色冷淡:“怎么,现在又后悔了,打算放本王走?”
  齐华兰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齐宣恒看了好一会儿后,忽然道:“你没穿我送你的衣裳。”
  “为何要穿?”齐宣恒眉一扬,好看的脸上就多了一丝讽刺,“怎么,你奢望本王穿那衣裳来,同你拜堂成亲?你没睡醒吗?”
  齐华兰无力反驳。
  或者说,她根本就无从反驳。
  从一开始将那衣裳送过去的时候,她就包藏私心。
  齐宣恒懒得同她多说,反正今日来赴宴,也不是为了闲聊。
  他放下酒盏,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别在我跟前装醉,你什么酒量,我还不至于不知道。”
  闻言,齐华兰低低一笑,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连眼底迷蒙的笑意都没了。
  她叹了口气,端过酒盏浅尝了一口,道:“皇叔,你可真狠啊,半点奢望都不打算留给我。”
  齐宣恒冷冷看着她,谁也不曾看见,他拢在衣袖里的手,一下就收紧了。
  齐华兰站起身,端着酒盏走近齐宣恒,撑着他的肩,弯腰与他对视:“皇叔,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当初你就该一脚将我踹开啊……你本来就不是我叔,我为什么不能奢望?可惜啊,这奢望现在也被你亲手撕碎了。”
  说罢,她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尽了。
  彼时,她媚眼如丝,连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无限风情。
  她垂眸将镇定自若的齐宣恒的一扫,然后一捏他的下巴,径直吻了上去。
  清冽的酒香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分不清是谁的,纠纠缠缠,分开便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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