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伤口还在渗血,看起来井不浅。
  他急得眼睛发红,病急乱投医:虞秋,我手机不能用,你要不要联系一下司总?
  伤口的刺痛让虞秋整个人都虚弱下来,他又想起了梦境中双腿俱残的痛苦,声音都在发颤。
  不行,他离太远了。
  孟平江又急忙问:那沈总呢?
  雨珠全都砸在他身上,他已成了一个落汤鸡,却牢牢给虞秋和刘赫打着伞,眼里全是担心和愧疚。
  虞秋趴着不舒服,从刘赫背上下来,单脚站着,掏出手机,拨了沈明登的电话。
  嘟嘟嘟三声后,电话接通,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狂风骤雨中格外令人安心。
  收到了?
  虞秋反应过来,收到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牌子,就挑了几个评价不错的。
  虞秋不知道他送的什么,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内心的忧惧和不安全都一哄而散。
  他捏紧手机,声音苍白而无力:沈哥,我受伤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受了伤的人情绪都很容易脆弱,虞秋没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什么问题,沈明登却听出了几分无措,还有不自觉的撒娇,像只羸弱的流浪猫,企求好心人的收留。
  刚皱起的眉又松开。
  没有惊慌,说明伤势不算太重。
  他正在开车,离学校不远,果断调了个头,往学校门口驶来。
  不过十分钟,就看到虞秋四人。
  青年撑着伞,抬起一只脚。
  隔着重重雨幕,沈明登都能看到他脚上的伤口,血迹染红了整个脚侧,像雪白缎地上,落下成片朱颜。
  他伸手打开副驾驶,上车。
  又对另外三人说:谢谢你们照顾虞秋,你们先回宿舍,我带他去医院。
  孟平江认得他,自然无异议。
  陆高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他,没吭声。
  唯有刘赫有点呆滞,傻傻地挥挥手,等车子驶出老远,才惊道:卧靠,那车好贵吧!
  不仅车豪华,刚刚那个男人的气场也强得过分,虽然语气很温和,但就是让人不敢直视。
  雨下得更大了。
  虞秋身上有些湿,又流了血,乍一接触车内的冷气,冷不丁打了个颤,又接连好几个喷嚏。
  沈明登关掉冷气,递来抽纸,擦擦水。
  虞秋伸手去接,手指碰到沈明登的,如冷玉撞上火炉,惊得连忙缩回去。
  这么冰。沈明登声线有些沉,怎么弄的?
  积水深,不小心划到了。虞秋擦着腿上的脏水,强忍脚上的刺痛,眼眸弯弯道,谢谢沈哥。
  沈明登瞥了一眼他的睡衣,眉头微蹙:洗了澡,怎么又出来了?
  下雨了,平江没带伞,去接他。
  沈明登冷声道:三个人接?
  虞秋垂着头不说话。
  平时清爽干净的头发,现在蔫了吧唧地趴在头顶上,可怜兮兮的。
  沈明登责问的话憋了回去。
  虞秋又打了几声喷嚏。
  后座有衣服,盖着。
  虞秋乖乖转身去够后座的西装外套,却因不小心,左脚撞上侧面的挡板,痛嘶一声。
  原本要凝结的伤口,又开始渗血。
  沈明登英眉皱起:怎么这么不小心。
  正巧碰上红灯,他刹住车,迅速拿到衣服,往虞秋身上一盖,也不管外套会不会被弄脏。
  过了一会儿,虞秋有点热,便掀开外套透透气。
  盖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虞秋小声回:热。
  比着凉好。
  虞秋:
  他默默地盖回外套,不太敢招惹神情沉肃的沈明登。
  冒这么大雨送他去医院,肯定很耽误事儿吧。
  外套上有股淡淡的清香,不是香水,是干洗剂的味道。
  他揪着外套,转首望向窗外的雨流,嘴角缓缓扬起。
  还蛮好闻的。
  离学校最近的有个私人诊所,沈明登导航过去,停车后,撑着伞给虞秋开门。
  黑伞很大,能罩住两人。
  虞秋穿着拖鞋,单脚跳跃向前,拖鞋在地上啪嗒作响。
  一不小心,脑袋还会撞到坚硬的伞骨。
  沈明登将伞递给他:拿着。
  虞秋下意识接过,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他躬身背对着自己,冰冷的雨水下,宽阔的脊背显得格外坚实厚重。
  上来。
  虞秋愣愣趴上去,下一秒,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腿弯,牢牢地、稳稳地将他背起。
  他双手举伞,呆滞半晌,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将脸靠在男人的肩颈处。
  不知怎么,眼眶有点发酸。
  诊室内,医生小心清创,上药,包扎,井嘱咐道:三天内不要碰水。
  虞秋问:那我还能参加军训吗?
  最好不要。
  谢谢医生。
  虞秋起身,又开始跳着走,白净的腿晃得沈明登眼睛疼。
  他拦住虞秋。
  上来。
  虞秋眼睛晶亮,乖乖趴上去。
  今晚别回宿舍了。男人声音沉缓,带着几分霸道。
  虞秋脸埋进他颈窝,忍不住翘起唇角。
  嗯。
  回去跟辅导员请假,军训别去了,这几天在家养伤。
  家?
  家里有汪姨,平时有人照顾,想吃什么跟她说。
  不要。虞秋倏地抬起脸,声音有些哑,别告诉向姨,我不想让她担心。
  宿舍不方便。沈明登拧眉。
  虞秋抿抿唇,故作委屈:你这么不喜欢跟我住一起?
  沈明登:
  他走出诊所。
  随你。
  回到车内,脚上的伤处理好,虞秋才有闲情关注其它。
  这个你还留着啊。
  挡风玻璃下,粉红色的小羊羔依旧趴伏在地,黑溜溜的大眼睛泛着温润无辜的光。
  嗯。
  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
  不是。
  男人面容冷肃,虞秋眨眨眼,打消了聊天热情。
  他低下头,微信问刘赫:【我伤口处理好了,你们回去了吗?】
  刘赫秒回:【那就好!我们都回来了。医生怎么说?】
  虞秋慢吞吞打着字:【没什么事,就是不能继续军训了,我这几天不回宿舍了。】
  【刘赫:没问题。你好好休息!】
  【虞秋:我桌上有个盒子,你帮我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没一会儿,刘赫就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我也看不懂是什么。[狗头]】
  虞秋双指放大,看到标识时,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他攥着手机,声音透着雀跃:谢谢你送的防晒霜。
  沈明登目视前方,脸部线条紧绷,硬邦邦地回:不用谢,反正用不上。
  这是在闹别扭?
  素来沉稳淡定的沈明登,还会有情绪别扭的时候?
  仿佛高高在上的男神,突然间沾上了烟火气。
  有点可爱。
  虞秋声音清甜:不军训也能用,而且这个保质期长,明年夏天还能继续用。
  沈明登到底没绷住,暗叹一声,无奈问道: 下这么大雨,为什么往外跑?
  找人啊。虞秋不解。
  非得三个人?
  虞秋望着他,忽然福至心灵。
  沈明登是在担心他。
  因为担心,所以生怒。
  他抬手捏捏耳垂,遮住自己不自觉上翘的唇角,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嘴上却乖乖回答:
  只有我可能知道他在哪。
  不会打电话问?从接到虞秋求助电话开始,沈明登心里就没消停过。
  他手机坏了,打不通。虞秋微叹,他那手机用几年了,一直没舍得换。不过他跟霆哥签了合约,公司应该会给他配新手机。
  沈明登:
  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车子很快抵达小区。
  又是沈明登背他进门。
  一回生,二回熟。
  第三回 虞秋不用撑伞,手臂松松环着男人的脖颈,下巴搭在宽厚的肩上,歪着脑袋看沈明登的侧脸。
  越看越好看。
  两人进了电梯,轿厢的灯光略显黯淡,狭小的空间,紧贴的热度,不免滋生出难以言喻的暧昧。
  虞秋目光渐深,忽地笑起来,没头没尾地问:沈哥,三十五岁是分界线还是终点?
  轻浅的气息洒在男人耳际,他下意识偏了下头。
  什么?
  你之前说三十五岁之前不谈对象,虞秋的声音又轻又软,是打算三十五岁后再考虑,还是一辈子不谈?
  轿厢抵达楼层。
  沈明登迈出电梯,来到家门前,指纹解锁,进了玄关。
  乍入黑暗,彼此的温度越发明显。
  他放下虞秋,开了灯,英俊的眉眼生出别样的魅力。
  没有合适的,就一辈子。
  虞秋:
  某些暗涌的心思,倏地被浇灭了。
  啪嗒啪嗒地跳进房间。
  沈明登目送他的背影,直到房门关上,才进了自己房间。
  他摘掉眼镜,扯开领带扔到一边,坐上沙发,拨通司霆的电话。
  稀客啊,司霆惊讶的声音传来,怎么想起来找我?
  沈明登单手解着衬衫扣子,眉眼泛起倦色:你签了孟平江。
  是啊,怎么了?
  你给他配了什么手机?
  什么手机?司霆一头雾水,我没给他配手机啊。
  沈明登冷笑一声:司大少什么时候这么节俭,连个高性能手机都舍不得。
  到底怎么回事?司霆听出不对,你别埋汰我了,说清楚。
  沈明登知道他是在迁怒,但心中暗火就是莫名滋生,他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声色冷冽。
  作为股东之一,我认为工作室有义务保障签约艺人通讯方面的便利,保证其能与公司保持顺畅的交流。还有事,挂了。
  另一头,司霆被好友的阴阳怪气搞懵了,通话结束后,立刻给孟平江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想到虞秋跟孟平江一个宿舍,他又打给虞秋,但没人接。
  司霆急得一脑门子汗。
  老沈特意打电话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虞秋吃力地冲了个澡,慢吞吞挪到床边,发现有个未接电话,拨了回去。
  小秋,小孟电话怎么打不通?一接通,司霆就急急忙忙问。
  出问题死机了,你有急事找他?要不我帮你联系室友转告他?
  虞秋躺到床上,受伤的脚搁在外边,一晃一晃的。
  啊,那倒没有,我明天让人给他配个新手机。司霆又问,你知道老沈怎么回事吗?
  沈哥?虞秋倏地坐直身体。
  他刚才打电话把我阴阳了一顿,暗示我不负责任,我这还懵着呢。司霆郁闷道。
  虞秋挑了挑眉,嘴角止不住上扬,压住喉间的笑意,轻轻问:他具体怎么说的呀?
  司霆委委屈屈说了,本以为会得到善解人意的安慰,却听虞秋说:
  沈哥没说错呀。平江是你们公司的签约艺人,他的手机却是几年前的款,当时买的还是二手的,早就卡得不行。
  工作室这待遇,说出去都丢份儿。
  司霆听出他的潜台词,恍然自责道:工作室刚开,事情太多太杂,是我考虑不周。不过这事儿跟老沈有什么关系啊?
  虞秋笑了下:他在工作上一直精益求精,有什么问题吗?
  司霆:
  真的没有问题吗?
  虞秋挂断电话,手机扔到一边,抬头望向窗外,无数霓虹如星火般汇集在他眼中,静谧而瑰丽。
  这场令人厌烦的雨忽然间变得可爱起来了。
  可爱的还有
  对了,沈明登是不是没吃晚饭!
  他打电话的时候,沈明登正在下班路上,他不会到现在都没吃饭吧?
  虞秋顿时起身,穿上拖鞋,又嫌拖鞋不方便,索性赤着脚,深一脚浅一脚走出房间。
  左脚伤在外侧,他尽可能用内侧着地借力,走起来像是跛足。
  来到沈明登房门前,他敲了敲。
  什么事?男人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虞秋垂眸问:你吃饭了吗?
  地板有点凉,脚趾头轻轻蜷缩。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沈明登穿着浴袍,发梢滴着水,凛冽的眉目在水汽的氤氲下稍显柔和,但触及虞秋光着的脚丫子,又沉了下去。
  怎么赤着脚?
  男人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残留的水珠滑落而下,探向性感的锁骨,没入衣领虚掩的胸膛。
  虞秋抿抿唇,移开视线。
  拖鞋动静大,怕吵到你。
  他低着头,一副乖顺的模样,就连头顶的发旋都透着灵巧可爱。
  沈明登望着他,不知怎么,心中的暗火咻然消失。
  他伸手抚了抚青年的脑袋:不吵,回去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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