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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君(重生) 第27节

  此言一出, 众人皆惊。传于她的旨意偏她不必下跪, 还有没有天理?这救命之恩过了十年,竟还是如此管用!
  然惊异归惊异, 众人依是迅速跪下, 听得那公公道:“陛下口谕, 着安小姐入宫为淑妃娘娘侍疾。”
  众人这才了然,原是淑妃娘娘有恙。婆母有恙, 儿媳侍疾亦是寻常。
  安若福身一礼:“臣女接旨。”礼罢又是上前一步,与那公公低声道,“我这便随公公入宫,只是有两句话要与我家公子言说, 不知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那公公似未经思虑, 便是极为和善地笑道:“不妨事, 只要小姐不误了时辰便好。”倘若是从前, 他或许是拿不准要不要给这位小姐一个脸面, 可出宫前景公公特意叮嘱他安小姐不必下跪, 纵他揣度不出陛下因由, 也知这位小姐现下在宫中可是有天大的脸面。
  安若折身行至楚元逸身前,仿佛周遭之人尽数不存在一般,目光温和柔婉。她开口便道:“夫君既是累了, 不妨去我的院子坐坐。”
  说罢,不等楚元逸有所反应,紧接着又道:“石榴,你带公子前去。”
  众人又是不解,她自个将要入宫,临行前着三皇子去她的院子又是为何?纵然二人已然成婚,往女子闺房待上一时半刻也未有不妥。
  然立于一侧的楚元启却是陡地明了,眼底顿时积出彻骨寒意。她这是怕他欺辱了她的夫君不成?那间曾将他拒之门外的院子,如今她要请人带楚元逸进入。
  好,真好!
  她愈是这般护着楚元逸,便愈是令他觉得这些本是他的。楚元逸非死不可。
  楚元逸清楚察觉到身侧骤然迸发的杀意,却似浑然未觉一般,他定定地凝着已然离去的女子,直至那单薄的身影完全自眼前消失。
  随后跟随石榴前往安若的院子,得知太子殿下已然离去后方才告辞。
  ……
  夕阳西下,三皇子府比往日更加寂静,立于楚元逸身后的暮云几度欲言又止。待他终要鼓足勇气,便见一人大步走来,顿时打破了这份沉寂。
  来人还未走近便是急切道:“这是怎么回事?三哥哥,你们成婚不过三日,安若她进宫倒有两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陛下的女儿。”
  “这事不寻常,忒不寻常。”四公主楚颜于两人面前单手掐腰,还微微喘着气。
  暮云瞧一眼自家公子的眼色,这才缓缓道来。
  “太子殿下无人时斥责公子,说公子不要以为娶了安小姐,陛下便会将公子放在眼里,并要公子下跪。”
  “他敢!”楚颜仅听了一句便是怒气升腾。
  暮云便又将安若如何解围大略讲了一番。楚颜不觉扬了扬下颌:“我就说你娶安若定不会有错。然后呢?”
  宫中旨意怎么忽然就下达?说什么淑妃娘娘有疾,她一向无宠,纯粹靠资历才走到今天这个地位,哪来的脸面要陛下专程下旨?
  暮云不得不有片刻迟疑:“然后宫中就来传旨。”
  “怎会如此突然?”楚颜拧着眉,愈是不解。
  她蹙着眉想啊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宫里又派人前来传话。道是娘娘身子不适,今夜安小姐便宿在宫中了。
  楚颜听罢,猛地一掌拍在腿上:“三哥哥,此事定有蹊跷!哪有女子新婚将人留在宫里的?怎么的,那么多太医开不出能治愈人的药来,那么多宫人伺候不好一个娘娘,就非要将安若留在宫里,要刚过门的儿媳彻夜侍奉?”
  “三哥哥,可要我进宫帮你看一看?”
  楚元逸微微摇头:“不必,此事于情不合,于理却没有差错。”
  “三哥?”楚颜实在不能安心。
  一侧的暮云见楚元逸不再言语,只得代为解释:“禀公主,这个时辰怕是已经来不及。”
  楚颜望了眼天边,日头几乎已全然落下,至多不过一刻宫门便会下钥,确然来不及了。
  “罢了,”楚颜叹一口气,“我先行回府,若是有事记得知会我。”
  “是。”暮云应下,眼见得公主离去,终是开口,“公子,您当真放心?”
  楚元逸姿态慵懒地坐着,声音却是极凉:“有话直说。”
  暮云默了默:“属下以为或许公主殿下是对的,安小姐确然是个不错的女子。”
  “她并心思单纯之人。”退太子婚,惹陛下大怒却全身而退,复又盛装登门,嫁庶民。桩桩件件,绝非柔弱堪怜。
  “可同样是利用,安小姐确实比公子您显得诚心。”
  楚元逸微怔,她入宫前还想着叫人将他领去碧江院,免于他被太子刁难。可是……
  他终是压下眸中些微的担忧:“我若坦诚,怕活不到今日。”
  是夜。
  暮云瞧着书房内仅燃的一盏灯,也不知手捧书卷那人在看些什么,烛光昏暗又能看见什么。直至半夜,他终是走进房间道:“公子,夜间宫门紧闭,若有消息最快也要明日清晨流出。”
  楚元逸并未抬眼瞧他,此等寻常之事又何须他来提醒。
  暮云便又道:“还有一事,孔姨娘着人前来传话,她身子不适,撑了半夜还是挨不住,恳请公子为她请大夫上门。”
  言罢,楚元逸仍无动静。
  暮云不得不又是抗着室内骇人的寂静道:“孔姨娘毕竟是您当初主动收下,公子,那属下这便着人出门去请一个大夫来。”
  楚元逸终是眼皮微掀,露出极是幽深寒凉的眸子。他一语未发,暮云已是悄然后辙一步,道:“属下知错。”说罢正欲撤身出门,不妨尖利的声音倒是先一步入耳。
  “公子,求您去看看姨娘吧!姨娘浑身发烫,已然说不出话来了。”
  “求求您了!”
  暮云顿时觉得聒噪异常,已然替你传话,找死不是?下一瞬,果真瞧见自家公子冷厉的面颊不耐之色愈甚,手中书册“啪”地一声丢在桌上,声音阴冷至极:“怎么,我是大夫不成?”
  暮云默了默,这无处发泄的无名火。
  紧接着又听楚元逸道:“拖出去,卖了!”
  暮云旋即出门,利落将人打发了出去。这一夜,终又恢复先前的沉寂。只是书房内那一盏微弱的烛火,到底亮了整夜。
  天蒙蒙亮时,站在外头的暮云都不觉松了口气,这一夜,整宿难眠的怕是不少。有人盼着生事,有人知晓必定会出事所以担了整夜的惊。
  巳时,烈日当头,在宫门口等了整夜的暮霄终于将马车赶回。楚元逸凝着桌上一箸未动的早膳,手中狼毫蓦地断裂。他疾步至门外,一眼便见那女子正由人搀扶着下马车,身上艳色的衣裙瞬时提醒他,她换了衣裳。
  不止如此,她的模样实在是萎靡不振,往日清亮的眸子半阖未阖。他向前一步意欲伸手扶住她,奈何她身边的婢女脸色却是不善,径自错开他便道:“公子若是有事还请晚些吧,小姐实在太累,请公子见谅。”
  说罢,便是与跑来的石榴两人一左一右将安若搀扶回去。
  楚元逸的手指僵在半空,顿了顿,才收回负在身后紧握成拳。他哑声道:“去查,查个清清楚楚!”
  第32章 陛下
  云间院, 天色将暗。
  “公子,夫人还未醒。”婢女道。
  楚元逸站在院门口,浓眉紧锁。她当真整夜未眠, 是以一直睡到现在?
  “公子?”暮云忽然自一侧大步走来,“暮霄回来了。”
  楚元逸神色一紧,侧身望一眼云间院随即离去。
  书房内,暮霄双手抱合恭敬一拜:“禀公子, 昨夜夫人被宣召入宫为淑妃娘娘侍疾, 此事……”
  “说重点!”
  暮霄蓦地被打断,赶忙精简道:“昨夜扶云殿众太医离去后……”
  “罢了, ”楚元逸忽然轻叹一声, 一手摁着扶手坐回椅上, 方嗓音低沉道,“说结果便是。”
  屋内暮云暮霄俱是愣了一下, 当时可是您说要查个清清楚楚。然两人自不会这般没眼色,眼瞅着风雨欲来还要径直撞上。
  暮霄心下迅速精准措辞,可到底迟疑了一刹。这事详说还好,若归于一个结果, 他着实担忧会被一脚踹出去。可也容不得他多想, 一刹后即利落开口:“禀公子, 此事没有结果。”
  “昨夜扶云殿确有半个时辰, 无人在殿内侍奉。”因而这半个时辰是否生事, 也就无人得知。“属下已着人旁敲侧击淑妃娘娘, 但娘娘昨夜一直昏迷全都不记得。”
  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足矣。
  楚元逸沉沉地闭上眼,良久方又睁开眼,眼带血丝道:“陛下呢?”
  “陛下离去时神色无异。”
  “可招妃嫔侍寝?”
  暮霄道:“不曾。”
  楚元逸静坐不动, 直至天色全然暗下,云间院着人前来传话,道是夫人醒了,他方才自椅上起身,步调是素未有过的沉重。
  云间院,安若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仍有些混沌,饮过几盏茶才渐渐恢复清醒。她一抬眼便见屋内一熟悉的物什,疑惑道:“这屋内何时添了张椅子?”乍一瞧见那躺椅,险些又令她晃神以为仍是在定国公府碧江院。
  石榴守在她跟前,道:“公子着人送来的,奴婢瞧着和从前咱们院里的一模一样。”
  怪不得,她曾让石榴将他带去碧江院,他瞧见了亦是寻常。亦或,是前日他见她她趴在桌上睡着,他才起了这样的心思,好令她能够舒服地小憩片刻。
  此事她还不曾顾及,他却已然办妥。
  石榴这段端愈是眼含笑意:“公子还命人移了石榴树,已经栽在咱们院里了。”石榴一双眼亮晶晶着,“公子还问我,我的名字是不是就是由此而来,还问小姐是不是喜欢吃石榴。”
  “小姐,公子对您真是无微不至。”
  安若莞尔一笑,他确然是心思细腻,甚至,细腻到令她有些怀疑这样的人到底是不是未来的帝王。帝王合该深谋远虑心思深沉,怎会像他当真如风流公子一般?
  “这一夜,府上可有什么事发生?”诚然,她是想问她自个一夜未归,楚元逸宿在何处。由此,也可见除却苏绾绾外再有哪位姨娘被他放在心上。
  石榴想了会儿:“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孔姨娘也病了,连夜请了大夫上门。”
  孔姨娘?安若道:“原是府上侍女那位?”
  石榴点点头:“听说现在已经好些了,小姐,咱们要不要送些东西过去以示慰问,毕竟您现在也是当家夫人了。”
  “嗯,你着人去准备吧!”
  嘱咐过石榴她正欲起身,忽见一人从外头大步走来。那人绕过六扇琉璃山水屏风,径自走至她床前。
  来人背着光,安若只知他的眸子直直地凝着她,却是看不清他眼尾泛红。她倚着软枕率先打破无言:“夫君,母妃昨日只是着了风寒,妾身离宫时母妃的身子已是见好,还请夫君宽心。”他们母子的关系如何不要紧,她做好自己的事便是。
  楚元逸怔怔地凝着眼前的女子,她的面上除却略有倦色与从前一般无二,依旧是眸光澄澈,一派坦然。
  亦因着那份纯净,愈是衬出他的肮脏与不堪。
  楚元逸下颌紧绷,顿了会儿方道:“劳烦夫人为母妃侍疾,昨夜……”他说着,那些盘旋于喉间的话到底说不出来口。
  末了,只沉沉道:“夫人受累。”
  “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她始终温婉笑着,像是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这念头一起,楚元逸心头骤起波澜,他竭力压制着那份不知是喜悦还是慌张的东西。低低道:“听闻昨夜陛下也在母妃身侧,不知陛下可有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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