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缭的留言
我微微皱眉,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的嘟囔声。我就说荷华怎么这么粘我,她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我带着诱哄的语气道,“我不是皇后殿下,是殿下的老师。”
荷华瘪了瘪嘴,“是娘,娘的味道。”
说完她还皱了皱小鼻子,引得我低头嗅了嗅,没闻到什么味道。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将碎发撩开。
既然荷华认出了我,那扶苏必然也…只是这两个孩子竟装作不知,平日里常来我府中,也只说是找老师。莫非长在皇家的孩子果真比别人要早熟么。
我哄着荷华睡下,见她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好好守着,若是有什么事来找我。”我叮嘱守在门外的女侍。
“诺。”
我抬头看了看天色,月明星稀,想来明日是个晴天。
“去取壶酒来。”
“诺。”
我坐在廊下,同样的位置,尉缭曾与我在此间对弈。
接过女侍取来的酒,我伸手倒了一杯,举杯敬明月,然后将其洒在地上。
“缭兄,南越湿气重,多饮些酒罢。”
说完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饮而尽,“你说说,没事你立什么flag,心愿已了,不吉利你知道么!”
“不是军事天才么,不是鬼谷弟子么,小小的百越就把你打发了。”
“又得给你送葬,我送走的人已经够多了。”
我叹了口气,仰躺在席上看星空,其实死亡没什么可怕,这个时代所有的人对于两千年后的人来说,都是已经作古的人。寥寥百年光阴,分分合合,爱恨交加,跌宕浮沉,在历史课本上,兴许只有两页,一秒钟就翻过去了。只是从此不能再说话,再见面,到底是令人怅然的。
父亲从蜀郡回来之后便在咸阳过清闲日子,经常和任少府的小叔郑菡在一起唠嗑,时不时来宫里逗几个小孩玩耍,带些墨家的小玩意儿。
如今听到南方要修水渠之事,他一下子来了兴致,自请前往越地主持水渠修建。
“父亲年事已高,越地环境恶劣…”我揉着太阳穴,拿着父亲请缨的折子颇觉脑袋疼。
嬴政抬眼看了看我,“洛阳君与你当真是父女,肖似得很。”
我略心虚地干咳了声,“那不是陛下一句话,我就乖乖留在咸阳了么。”
不过嬴政此言也让我犹豫了,我知道父亲醉心水利,哪怕曾为韩国为间秦国,也兢兢业业地修建了足以名留水利史的水渠,也许我不该阻止他,留在咸阳过清闲日子是我想让他过的生活,却未必是他愿意过的生活。
见我盯着章奏迟疑,嬴政开口补充道,“朕会派人看护左右。”
他的话让我下了决心,抬头笑道,“多谢陛下。”
过完新年,父亲郑国就带着少府的一些擅长水利的工匠出发了,等到了南越,驻守的数十万秦军将摇身一变,变成修建水渠的主力。至于我,则忙着与萧何一起张罗各地郡试的事务,也顾不得日日忧心父亲安危,嬴政既安排了人照看,想必没有问题。
只是另一件事却令人疑惑。
“没有尸身?”我诧异地重复道。
王绾点点头,“已与任嚣将军再三核实,夜袭之时太尉的尸身被火烧毁,难以辨别。”
听闻此言,我心里有些酸楚,万万没想到,他最后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嬴政对臣子向来大方,既然没有尸身便给他立了衣冠冢,以关内侯之礼下葬。
尉缭下葬那天,大雪纷飞,让我忍不住回想起与他在雪地里打闹的场景。身为相邦,百官之首,自然要出席他的葬礼。
尉缭没有家室,只有几个弟子算是家属,
其中最为熟悉的是随他在秦国多年的王敖。
“相邦大人。”
参加完仪典我正要离开,王敖追出来叫住了我,双手拿着一把熟悉的刀。
“这是老师的遗物,令我转交大人。”他伸手举过头顶,将刀递给我。
尉缭的随身之物都随他下葬了,怎么独独留这玩意儿给我?我身处咸阳也用不到兵器啊。
我满头问号地接过刀,王敖也不多言,向我行了个礼便回去忙了。
回到马车里,我便拿着刀摆弄起来,我不习武,对于兵器自然也不精通。只是尉缭留一把刀给我,定然不是希望我用作兵器的。
刀身没有任何雕刻,只有些使用过的划痕,刀柄上缠着白布。我动手解开白布,颇费了一番工夫。然而刀柄上一如刀身,没有任何信息。
难道是我想错了,他只是想把随身之物留给我?阿这……我看着这把刀颇觉棘手起来。
罢了,兴许有我不知道的内情?说不定过段时间鬼谷子就过来找我要东西了,尉缭只是让我暂时保管?
我拿白布又给他缠了回去,缠着缠着,突然发现白布上有些污渍……不是污渍,是字!
我立刻将白布展开,只见上面字迹熟悉,写着几个字。
“八月丙寅。”
我将白布翻来覆去,也就只发现了这四个字,这是个日期,而且还是个不断变换的日期。我算了一下,今年的八月根本没有丙寅日,最近的八月丙寅日在两年后的八月初一。
而且尉缭把这个日期留给我是几个意思?莫非他两年后还要还魂来跟我约个会?八月丙寅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我无厘头地想了一堆,也没有找到头绪,索性也只能将其暂且搁置。
秦始皇十七年秋,咸阳城像往常一样热闹,但这份热闹中却带着几分不同。比如穿着各地特色服饰的士子穿行其中,比如住店的价格往上涨了不少。
与萧何最后确定了殿试的细节,得闲半日,我便带着扶苏荷华两个“弟子”出门逛街。
距离渭水南岸不远,一座高大的建筑伫立,与北岸的官署们不相上下,建筑前车马拥挤,竟堵起了车。要说出门不堵车,还得看嬴政,路一封,郎卫开道,门户皆闭,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荷华在车里上蹿下跳,“老师,我们可以下车吗?”
我看了看外面的人潮,拒绝了她的提议,虽有明里暗里的侍卫保护,毕竟人太多了,带着两个孩子若是出什么事可不行。荷华在我面前不敢哭闹,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我。
堵了一会儿,突然马车走得顺畅起来,我疑惑地揭开车帘,只见张良指挥着侍卫在前开路。
我微微皱眉,但只听到荷华欢快地道,“可以走了!”
不堵车后我们很快来到这建筑之前,门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星火”二字。星火书社如今已成了各地士子汇集,喝茶谈天,学术交流的圣地。尤其是咸阳这一所,经过几番扩建颇具规模,还开了小学堂收留教习孤儿,看着模样,竟隐有稷下学宫之影。不过稷下学宫是官办的,而这星火书社却是私营,经常有人猜测书社后面是什么背景,竟能在各地都办得风生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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