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如抽卡
他为什么会来咸阳参加考试?四川郡与后世的四川省毫无干系,它位于沂、述、汴、濉四水流域,故取郡名为四川,与三川郡的取名法则一致。位置相当于现代的江苏西部。距离咸阳还是挺远的,他最起码半个月之前就启程了。
我低头看着萧何的卷子,这简直像在抽卡,萧何起码得是个精英卡吧。自动送上门来,岂有不用之理。
“请他过来。”我扬了扬手里的卷子。
“诺。”
跟在蕉叔后面进门的男子年纪与我差不多,一身青色宽袖衣袍,作文士打扮,恭敬地低头行礼,“下吏四川郡萧何,参见相邦大人。”
“先生请坐。”我语气平静但客气地道。
萧何道了声谢,依言坐下。他年纪虽不大,但行止得当,不卑不亢,虽然有些拘束,但令人只觉得恭敬而不显局促。
容貌很斯文,带着些书卷气,给人一种温润之感。秦国官吏很少有这种气质的。
“先生如今在四川郡为吏?”
“是,下吏在四川郡沛县任职,听闻相邦大人欲推行新律,又招揽天下有才之人,不计出身,特来一试。”
沛县?我总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
我放声笑了几声,“好,今日第一场你是首名,我还缺一位家宰,不知萧先生可愿相助?”
我本来是打算直接让他为长史的,可是又觉得可能他才华没问题,但不知立场人品如何,还是在身边放一段时间观察一下好。而且,我确实急需一位家宰啊!
萧何稍微沉默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的决定这么快。不过他并没有犹豫。
“承蒙相邦大人不弃,愿为大人效力。”
萧何本就是秦吏,但是在一个县做小吏,与去相府做家宰,谁都知道怎么选。尤其是有想法有野心的人。萧何虽然看起来温润斯文,但他能果断决定远赴咸阳参加我这场考试,就可见他想要的不是安稳度日。
我点点头,“好,那下午的考试就由你安排吧,蕉叔,你帮他一下。”
“诺。”
“诺。”萧何似乎没料到工作来的这么快,稍微慢了一拍应下。
“唔…至于住处,你自己挑喜欢的吧,前院空着的都能住。”
难得萧何面色不改,平静应下,“诺。”
我拿起手边的一沓卷子,“这些人考试都通过了,麻烦你安置一下。余下的人送个小礼物,礼物去库房取,蕉叔一会儿把钥匙给你。”
“……诺。”
大约是我“终于抓到一个可以使劲压榨的人了”的情绪过于明显,萧何可疑地迟疑了一下。
萧何不愧是连我这个历史渣都听说过的精英卡,在他的安排下,接下来几场考试逐渐井井有条,尽管第二场策论考试的人数倍于第一场,依旧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策论考的是天下形势,如今天下方定,六国没了,一多半文章都在称赞皇帝陛下神威,剩下的才有些想法。果然策论这门浑水摸鱼的人更多,就像现代,谈论国家大事的人多,但其中真有国士之才的,可没有几个。
我有点失望地翻着卷子,果然像萧何这种漏也不是那么好捡的,精英卡哪有场场出……的?
我的目光凝聚在一个名字上,张良。
这家伙怎么跑来考试了,好家伙,想跳槽啊。跳吧跳吧,反正都是我,我忍不住笑了笑,张良如果知道相邦隗林就是皇后郑双,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我抖了一下手中的卷子,将它理平整,然后阅读起张良的这篇文章。
张良的策论与别人不同,别人是为秦国写策论,而他是为“隗林”写的。
前面写的是新律推行可能出现的问题,譬如,以民众的文化水平,也许理解不了过于复杂的律法,建议以歌谣传唱的形式普法。后面却是在详述秦国的军功爵制。
我看完文章,掩卷思索,张良认为我要动军功爵制,他猜的不算错,若行科举,必然动摇军功爵制。而这个制度在秦国已经根深蒂固,牵扯到的是大秦的百万雄师。
半晌,我笑了笑,当然是因为困难,我才亲自来做,不然从秦宫里出来又为了什么呢。
张良这个人,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还是说,因为不信任我,一直在隐藏?
不过萧何让我尝到了甜头,上一个让我觉得如此省心的是赵高,像郑芙等虽然聪敏好学,但毕竟需要悉心教导,也不能放心将事情全权托付,总得自己盯着一点,慢慢培养。但萧何、赵高等人却不同,他们不仅能把事情办好,甚至在细节处理上会比我本人想的更周到。
尽管打定主意留下张良,但我没有点他首名,而是选了另外两个言之有物的,张良排在第三。
“大人,这位张良郎君,身份很特殊。”萧何拿到我选出来的卷子后,开口提醒。
我暗自点头,两天时间,萧何就将应试者的资料都背熟了,中间还要打理府上庶务,安排考试,安顿录用的门客,这能力是相当厉害了。
“哦?”
“他是皇后殿下的隶臣,而且是皇帝陛下所送。”
我喝了一口水,不以为然,“隶臣而已,我会向陛下开口讨要的。”
萧何见我如此没再劝说,拿着我选中的卷子,去安置门客了。我没有见后面几场的首名,见萧何是因为对他好奇,再加上需要招揽他做家宰,张良我早就见过,其他人没有我耳熟的,便也没有一一面见的兴趣了。
三天后考试在萧何的安排下圆满结束,我府上多了两百余门客。我对此很满意,这两百人大多识文断字,士族出身,文化水平处于这个时代的前列。最重要的收获,是萧何。光是他一个,都不枉费我费时间费钱办这场考试。
如果不是章奏不能假手他人,我都想让萧何帮我看章奏了。我看着边上堆得老高的章奏,心里叹了口气,面上不动声色地听着治粟内史报告五谷粮价波动。因着战事平息,粮价也比较稳定,只是因为度量衡转换的缘故,多少有些混乱,相信度过适应期就可以平稳下来了。战国时期各国货币不同,多有以粮食布匹作为通货交易买卖,现在即使统一以秦二两为货币,但粮食依旧是□□的通货物,毕竟连官吏发俸禄都是用粮食的。
“……近日粮价略高,平准令已指示各郡县放出一些粮食。”
我点点头,所谓平准,便是最早的国家宏观调控政策,治粟内史下属有平准令丞,下面有负责各个货物的官吏,做的便是贵卖贱买,保持市场供需平衡,稳定市场物价的作用。粮价低时买入,使粮价升高,以免谷贱伤农,粮价高时卖出,使粮价降低,以免谷贵伤民,避免富商巨贾囤积居奇。这个政策,即使两千多年后的现代,依旧在沿袭使用。
治粟内史报告完毕出门,我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就见萧何领着郑菡进来。
“参见相邦。”
我颔首致意,“郑大人前来,可是石磨有所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