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看好你
西郊的职工小区内，李振国家里。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今天难得休假，李振国穿着一件白色背心，手里拿着一只小水壶，正在窗边给花盆里的花浇水。
周丰谷恭敬的站在他身后，汇报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李振国仔细听完，不置可否，“小周，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
周丰谷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说道：“顾前不顾后，固执，头脑简单……”
李振国顿时哈哈大笑，“以前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啊……”
李振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道：“那小子说要开食品厂？”
周丰谷点头，“他的计划是打算将两间鞋厂合二为一。”
李振国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我们手底下确实有两套机器，都还能用，你将那套旧一点的给他送过去吧。”
周丰谷满脸震惊的看着他，不解道：“厂长，就算是旧的那一套，没有个十多万也下不来，就这么白送给他？”
李振国放下水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笑道：“他卖掉机器不是得了四万多吗，加上我借给他的那三万，应该也够周转的了。”
“厂长，我说的不是……”
李振国摆摆手，阻止他的话头，接而说道：“将机器送过去之后，就跟那小子说，我要他食品厂百分之六十的股份，要是他不同意的话，就适当的减一减。”
周丰谷满脸纠结，李振国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笑着解释道：“放心吧，他会同意的，干股我占了这么多，相当于他的厂子是我做主，这样一来，他也相当于有了底气。”
“想想看，附近这几个市的儿童食品市场竞争有多激烈，有实力的就会想方设法吃掉弱小的，我们汇丰市之前那么多小作坊，结果都被吞并了，赵笠他不会想不到这点，但是他的厂子一旦被人家知道是我在背后撑腰，那就不一样了。”
周丰谷恍然大悟，他忽然精神一震，连忙说道：“照您这么说，那我们何为不要他个七十的股份呢，晾他赵笠也不敢不答应！”
李振国摇头失笑，“太贪心也不好，想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而且赵笠这小子是很有远见的，现在他有求于我，未来说不定就变成我们有求于他了，见好就收，眼光放长远一点，多存点香火情，总没错的。”
周丰谷连忙附和着，只是心里，他还是不愿意承认，就凭赵笠这么一个大家眼中的废物，能做出什么大事情来。
……
一家三口围坐在饭桌前，有鸡汤有猪肉，加上香喷喷的大米饭，没有比这更幸福的生活了。
“他爸，你说找那李副厂长买机器的事情，他本人同意了吗？”
李亚楠一边替小春儿盛鸡汤，一边对赵笠说道。
其实李亚楠也不懂这些东西，只是生活在这个年代的妇道人家，没什么见识，她只是习惯性想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掌握在手里而已，辛苦持家，精打细算，穷人家的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赵笠扒拉着饭菜，手指还在桌上不停的比划个不停，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李亚楠的话。
李亚楠也不在意，只是嘴里碎碎念道：“生蛋的老母鸡被刘全他们踩死了，另外两个还没到时候，小春儿得有一段时间吃不上自己家的鸡蛋了。”
“刚才三婶让她儿媳妇送了十只鸡蛋过来，还有两块钱。”
“黄伯的孙子送了十条番薯。”
……
赵笠停下手里的动作，含糊不清道：“隔壁这些人都只是想着能在我厂子里谋个好位置罢了。”
李亚楠担忧道：“隔壁那些人都是种地的，没有技术，不会拖你的后腿吗？”
说完，李亚楠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邻居们明明帮了自己家那么多，现在人家要来找点事做，自己却又嫌弃他们难当大用。
赵笠给她碗里夹了一块猪肉，笑道：“放心吧，你能想到的，我都想到了，既然邻居帮了我们这么多，我就一定会安排好他们的工作。”
“至于你担心的问题，是不会发生的，他们所有人都不可能接触到厂子的核心。”
至多只能给半成品加加工，装车卸车打打包装这样，而且工钱方面也不能开小门，不然其他人会眼红，人人都想着占便宜，那么就没有人会积极工作，胡留飞就是因为这样，鞋厂才经营不下去的。
赵笠怎么可能会步他的后尘？
“爸爸，什么时候给春儿买洋娃娃？”
小春儿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剩饭，里面还有一根几乎快融化了的虾酥糖果。
“赶紧吃饭，以前天天说肚子饿，现在有饭吃了你又不吃，谁给你惯出来的坏毛病！”
李亚楠瞪着小春儿，一副你不吃完就要挨打的姿势。
小春儿满脸委屈，可怜兮兮的看着赵笠，一双大眼睛里雾气弥漫。
“好了好了，春儿乖，等过几天爸爸的厂子运行起来了，就亲自带你去城里买，挑最大的买，小的咱们都不看！”
“你怎么做爸的啊！”
李亚楠白眼道：“还不是因为你，买这么多糖果给她吃，现在每天没有糖果，她就哭闹，咱们家不比别人，过日子要精打细算，不该买的尽量不要买……”
见得她又要碎碎念个不停，赵笠连忙转移话题道：“吃完饭我就要去黄大佛那边一趟，把欠他的赌债还了，你们早点睡，我可能还要再去见李振国一次，没这么快回来。”
李亚楠这一次倒是没有再多问什么，刚才和刘全他们反目的场景，她可是历历在目，她现在可算是真正相信赵笠已经浪子回头了。
“既然是去李副厂长家，总不能空着手去，要不带一只母鸡去吧？”
李亚楠出谋划策道，“我们家的母鸡都够老了，炖汤好！”
赵笠当即没好气道：“以前劳资说要吃鸡，就跟要了你的命一样，现在毫不犹豫就送人，到底我是你老公还是那李振国是你老公？”
李亚楠顿时就不说话了，扁着嘴，一脸的悲伤，赵笠的话，让她想起了以前那些暗无天日的苦日子。
赵笠自知失言，正准备安抚几句，就在这时候，外头就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周丰谷开着那辆桑塔纳缓缓而来。
“老周，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去李叔叔那边一趟呢！”
赵笠站在门口，打招呼道：“顺路吗，载我一程？”
停下车，周丰谷摆手道：“不用过去了，厂长他老人家让我来，是跟你谈一谈食品厂机器的事情。”
赵笠顿时精神大振，真是瞌睡就送来枕头，他连忙将周丰谷让进屋里，李亚楠看到周丰谷，慌忙起身道：“周秘书，我去给你拿碗筷……”
周丰谷摆摆手，“弟妹不用忙活了，我这次来是跟赵笠聊正事，吃饭拉家常等以后吧！”
跟着赵笠进了房间，两人面对面坐下，周丰谷丝毫不拖泥带水，“机器的事情我已经跟厂长汇报过了，我们制造厂里确实有一套机器！”
“多少钱？”
赵笠只担心机器的价格，他问道：“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只有七万块，多一分我都拿不出来！”
周丰谷掏出一包进口香烟，递给赵笠一根，赵笠连忙拿出打火机给对方点上。
一顿吞云吐雾，周丰谷这才悠悠然说道：“厂长的意思是，不打算要你的钱，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就是以他个人的名义，占你厂子百分之七十的股份！”
听着周丰谷的话，赵笠整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周丰谷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意下如何？”
赵笠瞥了一眼周丰谷，轻笑道：“李叔叔跟你说的，其实只有六十的股份吧？”
周丰谷挑了挑眉头，猛吸了一口香烟，没有说话。
赵笠扔下烟头，继续说道：“六十我可以同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周丰谷脸色铁青，咬牙道：“年轻人的胃口不要这么大，要知道，你现在这一切，可都是厂长他老人家给的！”
赵笠摊开手掌，一脸无辜的说道：“我的要求很简单啊，只是想让你给我传话，就说分红的问题，一年一结！”
周丰谷青根暴起，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赵笠收敛表情，语气生冷的说道：“你只是个打下手的，管我怎么提要求，你只需要老实传达我的话就行了，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的！”
周丰谷眯起眼睛，过了良久，他才站起身来，推门走了出去，脚步一顿，忽然又转过头来，对赵笠说道：“厂长他老人家很看好你，希望你不要令他失望！”
赵笠连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一手搭在周丰谷的肩膀上，笑嘻嘻的说道：“既然如此，老周，不如你再帮我一个忙呗？”
周丰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