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叶,清,翎!你在说什么!
  这回,时雨往后退了一小步,脸上神色更冷了些,呵斥的声音也是寒凉的。叶清翎却清楚地从她眼中,看见了一丝慌乱。
  怦、怦、怦
  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清晰到几乎可以听见。
  叶清翎差点从地面上跳起来,想笑又想哭,她赌对了,时雨果然是吃醋了。
  她暗恋了一年的时雨也喜欢她。
  叶清翎紧紧揽着时雨的背,没让她继续往后躲。
  姐姐,你说那个小帅哥配不上我,那你觉得,谁配得上我呢?叶清翎站直身子,脸上仍是微醺的笑,灿烂似烟花,眸中光点却有种蛊人的魔力般,引着时雨与她对视。
  叶清翎刚被时雨捡到时,十六岁,还有些营养不良,只能仰望时雨的背影。
  可现在,十九岁的她已经能够将时雨抱住怀中,居高临下温柔看着时雨了。时雨在她怀中,显得那么娇小、瘦弱,她甚至能感觉到,时雨的呼吸、心跳,都乱了起来。
  时雨在紧张。
  叶清翎舔了舔干涩的唇,甜甜地问:姐姐,既然你不许别人和我在一起,那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时雨没有用语言回答她。
  时雨直接仰头,狠狠触上了她的唇,舌尖相触,甜美的津液互相交换,在微弱婉转的呼气声中,一并被卷入对方腹中。
  她和时雨的第一次亲亲,一点也不青涩。
  紧接着,她们从画室,一路到了浴室,再到时雨的寝室,一发不可收拾。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叶清翎刚开始是装醉,到后来却是真的醉了。
  第二天醒来,她只依稀记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对时雨说着喜欢,直到嗓子变得干哑。
  从那一晚开始,她和时雨的关系就变了。
  也是从那一晚开始,叶清翎在时雨面前,愈加卑微。如果说以前,时雨对叶清翎还有几分对妹妹的关怀,那之后,就丝毫不剩了。
  按摩结束,叶清翎跟着时雨蒸了会儿桑拿,再在雅间里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
  她恍惚地做了个梦。
  梦中,她看见十六岁的自己孤身来到海城,被骗得什么都不剩,被人拿着棍子赶出工厂,身上还带着伤。短短几天的经历,就磨灭了她对这座城的所有美好幻想。
  父亲和奶奶就是在这时捉了过来,后边有警笛的声音,他们要抓她回去。
  他们在警察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说,叶清翎偷光家里的钱,独自逃到海城打工。他们放心不下家里唯一的孩子,这才千里迢迢追了过来,只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无论叶清翎怎样说,是他们想要卖了自己换彩礼,都没人相信。没人愿意相信十六岁的她,没人愿意相信一个十六岁的小孩。
  没人,愿意相信她
  最后叶清翎抓住机会,用尽所有力气奔出他们的包围圈。
  叶清翎灰不溜秋地在无边夜色下埋头狂奔,不知道撞到了多少人的肩膀,不知道要逃向哪儿,不知道属于她的终点究竟在哪儿。
  肺疼得快要炸裂,背上的伤口也一阵阵钝痛,喉咙窒息般地痉挛着,好想哭,却又不敢哭,甚至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叶清翎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最后几乎是摔在夜色下的街道上,周围有行人惊惧地看她一眼,迅速走远了。
  她拖着疲倦的身躯,一步步,在黑暗中坐下。
  叶清翎抱着膝盖,迷茫地望着不远处高楼林立,灯火闪烁,她的眸光越来越淡。
  时雨就是在这时闯进她的视野中,一点也不嫌恶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牵着她回了家。
  后来,叶清翎无数次回忆起这一幕。
  回忆起时雨纤细白皙的手,回忆起时雨淡漠眼眸下透着的那一丝温柔,回忆起时雨冷冽如清泉般的声音,回忆起时雨。
  对那时的叶清翎来说,她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是十六岁叶清翎黯淡人生中唯一的光。
  她是那一晚唯一愿意,给她信任与温柔的人。
  她给了她新生。
  却又剥夺了她的未来。
  清醒过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叶清翎睁眼,看见暖黄色的光从窗外洒了进来。不远处浴桶里的水早已凉了,就连水面的花瓣都变得凋零。
  雅间里很安静,除了叶清翎撑着起身时衣物摩擦的簌簌声,没有别的任何声音。
  姐姐叶清翎本能地唤了一声。
  没有回应。
  她这时才发觉,雅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时雨早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叶清翎呆呆看着窗外萧索的斜阳,忽然觉得好想哭,有泪滴无声地从她脸颊边滑落。
  她想起来了。
  十九岁向时雨表白的那一夜,她说了无数次的喜欢,可时雨却一次也没有回应过。
  就连她问的那句那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时雨也根本没有回答。
  只是她这些年来,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们早已在一起了。
  叶清翎坐在床上,呆呆看着洒在雅间里的斜阳。
  和刚才在车上时来势汹汹的眼泪完全不同,这会儿的泪滴如潺潺小溪,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无声地染湿了脸颊。直到有泪滴滑落在手指上,叶清翎才意识到,她在哭。
  她好几年都没哭过,一天之内,却因为时雨哭了两回。
  电话铃突然响起,是叶清翎给时雨设置的专属铃声。
  她条件反射般猛地蹦下床,接通手机,忍住鼻音:姐姐?
  醒了就来三楼,晚宴开始了。时雨的声音如往日一般清冽,听不出什么情绪。
  啊是。叶清翎点头,迅速换衣服。
  直到离开包厢,叶清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按摩过后,身体的疲惫的确消减不少,全身上下又满是活力。她去洗了个脸,确定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后,才奔向会所三楼。
  宴会厅的大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优雅的音乐下,晚宴已经开始。长桌上已经坐满了人,周围时不时就有酒杯碰响的叮当声,舞池中央也已经有一对对情侣上台,随着音乐共舞。
  时雨站在人群中央,端着一杯红酒高脚杯,灯光下酒色轻轻晃荡,衬得她手指愈加纤长白皙。她穿着一身黑色露背长裙,裙摆长纱点缀着星沙,仿若无边夜幕下淡淡星辰。白皙的腰窝在光影下若隐若现,勾人目光,美得要命。
  叶清翎一眼就看到了她,便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时雨忽然转头,隔着人群,与叶清翎对视。然后,轻轻向她勾了勾手指。
  倏地,叶清翎脑海中什么都不剩了,抛下一切的委屈、痛苦,本能地奔向时雨。
  就算知道自己终归是飞蛾扑火求而不得,就算被时雨当做宠物犬一般玩弄、消遣,她也
  心甘情愿。
  14、笼鸟
  能参加这场晚宴的,都是圈子里非富即贵的人,除了少数几个叶天眉一样的二世祖,其余人都在大厅内不断穿梭,和不同的人举杯攀谈,争取人脉。
  叶清翎始终安静跟在时雨身后,她本来也想拿杯酒,伸手时,手背却被时雨狠狠拍了一下。
  叶清翎,你忘了自己喝醉后是什么德性?时雨不紧不慢道,我们两人之间,总得清醒一个。
  叶清翎乖乖哦了一声,换成果汁。
  她跟着时雨,看着时雨不断和人攀谈,喝了一杯又一杯红酒,她每每想要出声劝时雨不要再喝,得到的都是冰冷一瞥。
  叶清翎眸光黯淡地低头,也是,宠物犬有什么资格干涉主人的行动呢?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径直朝时雨走来:时总,好久不见。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阴冷,给人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他目光含笑,锁定在时雨身上,像一条阴毒的蛇。
  叶清翎警惕地往前一步,护在时雨身边。时雨倒没有再瞥她,轻笑着向男人打招呼:王总。
  叶清翎没见过这位王总,但听时雨和他说话的语气,两人似乎并不陌生。
  尤其是王总,和之前那些攀谈的人都不同,他和时雨谈话时,语气中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让叶清翎觉得很不舒服。
  几句寒暄过后,王总忽然笑呵呵道:时总,我也不和你说那些弯弯绕绕的了。我今天不是冲着时总的合作来的,而是冲着时总你来的。你我年纪都不小了,家里资产也算是势均力敌,我们如果结婚,一定能让两家公司有更好的发展。
  更何况,时总,我已经倾慕你许久了。
  时雨表情未变,叶清翎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和时雨结婚,就他一个三十来岁的陌生阴冷老男人,也配?
  王总毫无所察地笑着,拉长了声音,绅士地弯下腰,做出一个邀舞的动作:所以时总,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邀请,与我共舞?
  他的手几乎快要触到时雨腰际,叶清翎几乎是本能地往前,护在时雨面前。
  时雨脸上仍是一贯的淡漠的笑,没有回答王总的话,亦没有阻止叶清翎的动作。
  王总挑了挑眉:哟,时总,你家小保镖脾气还挺大。
  王总误会了,不是她脾气大,是我脾气大。时雨终于缓缓出声,淡淡笑着,双手虚虚搭在叶清翎肩上,乍一看,就像是躲在叶清翎身后,王总,我没打算答应您。
  时雨说出这话时,竟然做出几分柔弱的感觉,像是被王总突如其来的求婚给吓到了一样。
  圈内人都知道时雨那杀伐果断的脾气,她又怎么会被王总的一两句话吓到?无非是故意做做样子,气气面前这位王总罢了。
  王总果然被气得脸色青黑一瞬,不悦地起身,表情都懒得伪装了,愈加阴冷。
  反倒是护着时雨的叶清翎,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的时雨是装柔弱似的,身子站得更直了些,毫不畏惧地和王总对视。一副他只要再靠近一步,就会被她撕碎的架势。
  王总差点没被这两人气笑:这么说,时总是觉得我不配咯?
  时雨躲在叶清翎身后,柔柔地点头。
  王总:
  王总咬牙切齿:圈子里与你条件相配的,也就只有我了吧,如果我都不配,时总觉得谁能配得上您?
  叶清翎感觉到,时雨搭在她肩上的手忽然往下移,变成揽住了她的腰。
  时雨几乎懒懒地靠在叶清翎身上,因为醉酒了,眸中光点如星辰烂漫,闪烁不定。
  她轻笑着道:这我说不清,但反正不是王总您。
  王总看看时雨的笑,再看看她揽住叶清翎腰肢的手,这回真是要被气得吐血时雨这是在暗示他,他连一个小保镖都比不上?
  王总转身就走。
  看着王总愤愤离开的背影,叶清翎眼神终于恢复如常,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她这时才注意到,时雨不知什么时候,揽着她的腰,软软趴在了她的怀里。时雨脑袋枕在她的肩上,一呵气,就勾在她脖颈的皮肤边,痒痒的。
  姐姐,你再回想起刚才时雨对王总说的话,叶清翎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时雨暧|昧地搂着她的腰,对王总说反正不是您,是什么意思?
  叶清翎忍不住多想。
  可是又不敢多想。
  嘘。时雨举起手指,轻轻摁在叶清翎唇上,打断了她的思绪,动作暧|昧又温柔。她仰头看着叶清翎,轻轻笑着说:阿翎,我喝醉了,让我抱一会儿。
  阿翎是叶清翎的小名,当初时雨捡到她时,问她叫什么,她毫不犹豫地说阿翎。之后一段时间,时雨都是这么叫她的。
  然而后来,知道叶清翎的全名后,时雨就再也没唤过她阿翎了。
  听见阿翎两个字,叶清翎身体微弱地颤了一下,血管中像是蹿过细微电流一般,就连呼吸都停了一瞬,但很快她又恍然。
  原来是喝醉了。
  难怪。
  叶清翎缓缓吐出一口气,又止不住地感觉心底有一丝失落。
  那姐姐,我扶着你,我们去旁边休息会儿?叶清翎柔声问。
  嗯。时雨在她肩头蹭了蹭,小幅度地点头。
  喝醉的时雨安静又乖顺,和平时冷冽的样子截然不同,看得叶清翎心都要化了。
  叶清翎将时雨扶到一旁的休息室中,时雨竟然就这么靠在她肩头,睡着了。叶清翎叹口气,让时雨枕在自己腿上,半小时后,晚宴结束,叶清翎再次喊醒时雨。
  她本以为,睡了这半小时,时雨本该清醒了一些,没想到时雨睁眼,深邃黑瞳上浸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脸颊因为酒气而泛着绯红,醉得更厉害了些。
  也对,时雨刚刚喝了那么多酒,又是后劲极大的红酒,难免现在才觉得醉。
  唔时雨迷茫地眨眨眼,睁大眼睛,阿翎?
  晚宴结束了,我们该回家了,姐姐。叶清翎轻声道。
  时雨迷惑地歪头。
  叶清翎无奈笑着叹口气,不多说了,直接揽着时雨起身。
  时雨一下子软软地趴进她怀中,柔软的心口和她想蹭,偏偏还毫无所察地在她耳边呵气,轻轻地笑。
  叶清翎:
  她想直接将时雨公主抱起来,但晚宴上退场的人那么多,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时雨会觉得丢脸。就算现在时雨醉了不在意,明早清醒后,也会觉得生气的。
  叶清翎轻声哄着时雨,艰难地揽着她往会所外面走。
  保镖小姐姐早已等在门外了。
  叶清翎下意识将时雨往保镖那儿送,没想到时雨居然揽紧了她的脖子,撒娇般地摇头:阿翎抱我。
  保镖一脸严肃,像是什么都没看见。
  叶清翎扶着时雨上了车,一路上,时雨就软软趴在她怀中,手指本能地勾住她的手指,喉咙中时不时发出一声醉酒的嘤咛,乖得不像话。
  叶清翎温柔地抚过时雨的头发,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脊背。
  两人间互动无比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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