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海底

  陈已秋帮着刘妈打扫屋子，将年饼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她时不时看眼时钟，心里估算着他们出发到这里的时间。
  忙活了一阵，期颐已久的门铃终于被人按响了。
  门铃响起“叮咚”的那一刻，陈已秋的心脏霎时间被人提起来般，又忐忑又兴奋，同时还有些许紧张。
  刘妈赶忙从厨房擦着手出来，见到陈已秋像根木头呆站着在客厅时便催促道：“干嘛呢囡囡，杵在这儿不去开门。”
  陈已秋反应过来时，刘妈已经走到玄关处。
  她盯着刘妈放在门把上的手，双目紧紧贴着大门，连呼吸都忘了。
  咔哒——
  “新年好啊小姨！”
  “喂，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啊！”
  “小姨。”
  刘妈笑得见牙不见眼：“新年快乐啊！好久没见，全部长高了哦！”
  大姨率先踏进家门：“囡囡呢，怎么没见着？”
  听到自己被提及，陈已秋赶紧向前去。
  她绽放了个灿烂的笑容：“大姨，新年快乐。”
  “哎，一年不见，变漂亮喽~”
  陈已秋害羞得点点头，面颊有些发烫。
  打过招呼后，她视线朝大姨的身后探去。
  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剪裁得体灰白色大衣的男人。
  他站在最后。
  “嗨，阿秋，新年快乐啊！”
  陈已秋仰头望着面前的二表哥，笑道：“新年快乐啊。”
  常予望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九几，因为是篮球校队，身体也很健壮。
  他摸了摸陈已秋的头，随后进了屋。
  紧接着一个个头比常予望还要高出一点的男生直接立在了陈已秋前面。
  常予添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伸出了手：“嗨。”
  这是小她两岁的表弟。
  陈已秋笑了笑：“嗨，新年快乐。”
  随后常予添也进了屋。
  终于迎来了这一刻——
  陈已秋看着眼前比常予望和常予添矮几公分的男人，心脏扑扑狂跳不止。
  “阿盛哥哥。”她眯起眼睛，扬起了最大弧度的笑容：“新年快乐。”
  灰白色的大衣上沾上了雪花，常予盛一踏进玄关，便随着他拍打大衣的动作扑簌扑簌掉落在地。
  他扫了扫头顶，再扒拉几下。
  听见陈已秋向他问好恭贺，他便抬起头，看到陈已秋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像个淑女一样规规矩矩地露出甜甜的笑容。
  他不禁扬起嘴角：“你也是。”
  陈已秋心脏猛地打了个挺，她下意识抓着裙摆，抿着唇，脖子不自觉地绷得很直。
  “进、请进。” 她方寸大乱地侧过身。
  常予盛笑意不减，他走过来，揽过了陈已秋的肩膀，带她一起进屋。
  “走。”
  掌心下的温度裹住她的肩头，力度适中，却给她带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舒心、放松的情绪都一股脑袭来。
  陈已秋在常予盛的动作下，整个身体动作都很僵硬。
  她不敢轻易动弹，却又要维持泰然自若的表情。
  如果她表现得不自在，那么就是她有问题了。
  她不想被任何人察觉出她有问题，尤其是常予盛。
  她一定要洒脱，洒脱！
  陈已秋不断给自己下心理暗示，身边这个跟她有肢体接触的男人，只是表哥，不是常予盛，不是她喜欢的人。
  进到屋里，常予盛就放开了手。
  温暖的掌心突然间撤离，陈已秋的心底一下子也跟着变得空落落。
  她掩盖自己霎时间涌上心头那股淡淡的失落感，随即坐在了刘妈的身旁。
  许久未见，一上来就是各种的嘘寒问暖。
  家常便饭聊了遍后，大姨便逮着了坐在沙发发呆的陈已秋，问道：“囡囡，大学读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突然间的被点名，陈已秋不禁挺直了腰背。
  “嗯，还行，刚开始没什么压力。”
  “L市那远，在那里你自己一个人，喏这不是你表哥在那儿。”大姨努努下巴，笑道：“阿盛上个月升职了，公司给他派了一套房子，就在L市，我寻思囡囡也在呢，有空你们就联络吃个饭，阿盛也能照顾你。”
  陈已秋闻言悄悄瞟了眼常予盛，后者放下了手机，刚好也扭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
  这样的情况下，常予盛显然是游刃有余。
  他不慌不忙地哂笑道：“Z大离我公司也不远，要见一面有什么困难。”
  有什么困难……
  这句话像个棒槌一样敲在她心头上。
  陈已秋挪开视线，抿着唇。
  刘妈这时说道：“我也给囡囡说过了，就说有认识的人在一个城市好照应，可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她心思多着，还问我阿盛是不是跟女朋友一起住呢！”
  陈已秋呼吸一滞，猛地抬头，杏目圆睁。
  刘妈没看到陈已秋一副马上要进棺材的表情，继续哈哈道：“我就说你自己问你大表哥去。哈哈哈哈，囡囡可能怕去找阿盛的时候会碰见人女朋友尴尬吧。”
  陈已秋攒紧裙摆，下意识咬着下唇。
  此时此刻，心里头只有一个猜想。
  ……常予盛不会觉得她很鸡婆吧？
  她飞速地瞥了眼常予盛，却见男人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笑着。
  锣鼓乱锤的心脏顿时平缓下来。
  “妈。”陈已秋愤愤地喊了声，“我哪里有这么说过？”
  “哟？还害臊上了。”刘妈以捏造打趣她这件事笑得很开怀。
  大姨替沉默笑着的常予盛解释：“阿盛没跟小粲一起住啦，上班地点也不方便。”
  小粲……
  陈已秋抓着了这个字眼，放在心尖细细品味。
  这是阿盛哥哥女朋友的名字。
  上次听妈妈无意间提起过，他女朋友好像姓明。
  明......粲？
  也不知道中间有没有字。
  这个话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带过去了。
  在大人们叙旧的当儿，陈已秋和二表哥常予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
  其实小时候陈已秋就和这个大她一岁的表哥玩得很亲，但是男女有别，所以他们两个每逢见面真是相爱相杀，又爱又恨。
  直到长大了后，常予望才懂得什么是爱护女生。
  所以自成年以后，他们的相处都很融洽，也一直很谈得来。
  兴许是大姨叁胎都蹦出男的，她一直都很希望有个女儿，但是怎么都没有，所以对陈已秋特别疼爱，把她当女儿对待。而那叁位男生则因为家里没有女生，所以对陈已秋也是分外照顾。
  对陈已秋来说，她简直是受到了万般的宠爱。
  “对了，姨丈呢，怎么没来？”陈已秋问。
  常予望答：“我爸他工作还有事，过两天，应该是年叁十晚才会过来。”
  “哦。”陈已秋点头。
  “你爸呢？”
  “我爸他出去找朋友喝茶了，晚上才回来。”
  “哦。”常予望也点点头。
  相互静默了一瞬，陈已秋才扭捏地问：“你……哥哥，他什么时候交女朋友的？”
  常予望顿了顿，眼珠子往上瞅，似是在回想。
  须臾，他才道：“好像是半年前吧。”
  “哇……”陈已秋摆出一副很吃惊的脸，但事实上她也还是有点小讶异，伴随着点点失落，“那么你们都见过了吗？”
  “嗯。”常予望点头，“带回家过几次。”
  心脏逐渐沉入海底。
  “那……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