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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暴君之后 第101节

  那人回答:“小臣是新任的刺史府长史。姓郗。”
  站在殿旁的郗超看过来,眉头轻轻皱起。
  “以前的长史呢?”萧衍又问道。
  那人不慌不忙地说:“以前的长史身体不适,长沙王特意提拔了小臣,派小臣进都城,向陛下奉上节礼。荆州今年仓廪充实,人丁增长,龙骧军又扩充了人数。在长沙王治下,可以说民丰物饶,请陛下过目。”
  他把文书递交给萧衍,萧衍看了文书后,赏了他东西,神色如常地叫下一个人了。
  那人从太极殿退出去,正准备出宫,却被人叫住了。
  “宗主。”他一看是郗超,连忙行礼。
  “长沙王妃和十四郎可还好?”郗超问道。
  “一切都好。长沙王妃提拔了小的,还交代小的代为去郗家探望宗主。若没有宗主和长沙王妃的栽培,就没有小的今日。”
  郗超的面色沉重,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萧纲的长史明明是用了多年的亲信,不会轻易换掉,这肯定不是萧纲本人的意思。也许萧纲现在已经被控制住了,所以才由郗微做主。郗超原以为女儿只是有些不甘,害怕她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便对眼前的人说:“我有东西要你带回荆州,转交给长沙王妃。等朝会结束后,你随我走一趟。”
  “是。”那人应诺。
  帝王接受各州代表和各国使臣的进贺,再询问两句,时间过得飞快。已过了晌午,殿外还有一群人在等候。王乐瑶早就饥肠辘辘,头昏眼花,但人还得坐个笔直。这个年,真是她有生以来过得最累的,头上的装饰压得她脖子都快断了。
  再看萧衍,好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对自如。无论对方是侃侃而谈还是拙于言辞,他都不会让对方觉得尴尬,展现了大国的气度。北魏的副使还跟他眉来眼去的,两个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
  这时,王端在角门那边探了一下头,竹君连忙走出去,问道:“五郎君,怎么了?”
  “不好了,大伯父,长公主和二伯父都不见了。今日我回王家,只有几个下人在守着家门,都不知大伯父他们的去向,连良叔都不见了。”
  “怎么会如此?”竹君惊到,昨夜娘娘才罚了姜氏。因为大朝会,谕令还没下达,人就不见了?
  “今日各个城门人员往来混杂,出城和进城的人络绎不绝,我已经去问了城门卫,也无人注意到是否有王家的马车出城。我一直等到晌午用膳之时,也不见他们回来,恐怕是已经离开都城了。他们这么着急离开,可是老家出了什么事?”
  竹君摇了摇头,表示不知,又往大殿里面看了一眼,“这会儿,娘娘和陛下还在接见大臣和使臣,不宜打断。想必府君应该是昨夜趁着城中热闹,早就离开了。还是稍后再告诉娘娘吧。”
  “好,我再去城外的庄上看一看。”
  竹君点了点头,叮嘱他小心,然后就回到了王乐瑶的身边。王乐瑶轻声询问她,她只道了声没事,王乐瑶只得又打起精神,看着那些衣着各异,口音奇特的外国使臣。他们有的会说正音,有的说的不好,还需要译官。有的在海上足足飘了几个月,才踏上大梁的领土。他们对于建康的仰慕 ,溢于言表。
  一个国家,只有实力足够强大,才能吸引这么多人,不远万里而来。
  她不禁觉得骄傲自豪,更想为守护这片河山出一份力。
  下午时分,进贺才算结束。萧衍还要继续会见百官,王乐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回了显阳殿,脱下那身繁重的礼服,整个人累得直不起腰。竹君帮她捶了捶僵硬的肩背,斟酌道:“娘娘,晌午的时候,五郎君来找您,说是府君,主君和长公主,全都不见了。”
  王乐瑶愣了一下,坐直身子,“什么叫不见了?”
  “就是凭空消失了。王家只剩下几个下人守着家门,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是趁着昨夜城中混乱,趁机逃走了?可主君怎么也跟着不见了?”
  王乐瑶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头皮发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她本来要在这两日下谕令给姜氏,姜氏和父亲都不见了,可能是王允把他们带走了。更坏的结果,王允可能想拿父亲做人质,图谋不轨。
  眼下正是都城中耳目最为混杂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就会立刻传遍四海。
  “先不要声张,让五弟带着人手把城里城外都找一遍。确定没有他们的踪迹,再告诉陛下。”王乐瑶深呼吸了一口气,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第123章 错。
  萧衍在大朝会之后, 特意把几个重臣留下来,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朕近来得到一个消息,北魏太子秘密陈兵十万于边境, 朕欲调北府军前往高平郡, 以防有变。”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满殿哗然。众人大都还沉浸在新年的热闹氛围之中没有回过神来, 陡然间知道十万大军压境,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郗超率先问道:“陛下的消息来源是否可靠?”
  尚书令不在, 他这个左仆射算是名义上的百官之首。而且高平郡本就是郗氏的郡望,一旦开战,影响着实不小。魏帝尚在,几时北魏让太子做主了?出兵十万可非同小可,这个太子就不怕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两国关系,再次回到冰点?
  萧衍看众臣议论纷纷, 说到:“朕已派左卫将军去求证了。依朕对魏太子的了解, 他做得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当日他出使大梁时, 名义上与朕谈和, 背地里却把整个都城搅得天翻地覆。朕杀了他的亲信,还写信让魏帝好好教训他。他必是怀恨在心, 所以要找朕报仇。北海王告知了朕这个消息, 还让朕做好准备, 应当是不会有假的。”
  当时元翊在都城里活动, 在场的大臣几乎私下都见过他,知道皇帝所言非虚。
  但开战并非是小事,需要兵力,也需要粮草调度。大梁开国才一年, 虽说这一年国泰民安,但还不足以恢复到前朝鼎盛时期的水平。而且,朝臣无人愿意打仗,他们过惯了安稳富足的日子,除非是兵临城下,否则不愿意主动挑起战事。
  萧衍逐一扫过他们的脸色,说到:“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以为朕就那么好战吗?可国境不守,下一步遭殃的就是建康。建康以北无天险可据,无坚固的防线可用,一旦边境被破,北魏的铁骑便可长驱直入。到时候,各位又打算携家带口去逃难?当初朕攻入健康,对尔等是手下留情,各位的家族地位都得以保全。可北魏非我族类,他们会赶尽杀绝,你们又能逃到哪里去?与其想着如何逃避,倒不如好好思考,这场仗该怎么打!”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他们不得不承认,皇帝说的很有道理。历史上,北魏的骑兵曾几次逼近建康,每次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皆生灵涂炭。他们对其是又恨又怕,一方面怕打不过,另一方面又怕自己的家业在战火中毁于一旦。
  “陛下说得对,有国才有家。粮草一事,臣来想办法,请陛下放心。”谢临最先站出来表态,其他大臣没办法,也只能附和两句。
  可他们厌战的情绪还是写在了脸上。
  “陛下。”桓玄出列,“北府军固然骁勇,可多年未有实战,且军纪散漫,不服管束。臣自接手以来,尚不能收服上下军心,还请陛下恕罪。”
  萧衍知道桓玄的顾虑,桓家虽然起家于军中,但桓玄身为宗主,养尊处优,根本没有实战的经验。萧衍本有意让王赞相助,但王赞领北府军多年,只在营中操练,其实也无多少实战经验。要论打仗,还是得跟着他起兵的那些荆州旧部最为擅长,但柳庆远人不在都中,萧纲远在荆州,都帮不上他的忙。因此,萧衍本打算先顺利移动北府军到国境,然后再做筹谋。
  此时,苏唯贞神色着急地在殿外晃了晃,并没有进来。萧衍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不动声色地对众臣说:“你们先回去好好想想,等过了这几日休沐再说。”
  众人行礼,陆续退出太极殿,有的还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两句。
  苏唯贞这才走进去,拜道:“主上,显阳殿刚才传来消息,尚书令一家都不见了,连皇后娘娘的父亲也……昨夜我们的人确实看到王博士进去,以为他只是去探望尚书令,而且根本没有看到有人出来。若不是王小郎将今日回去,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凭空消失了。”
  “凭空消失?”萧衍看了苏唯贞一眼。
  苏唯贞自知办事不力,自行跪下请罪。他的人自然比不上校事府的得力,因此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但昨夜城中百姓都在守岁,校事府也帮忙去维持城里城外的秩序了,若王允有心要逃走,昨夜是最好的时机,又岂是区区几个人可以看住的。
  “起来吧。”
  萧衍知道事已至此,追究也无用。王允身居高位多年,若没点手段,也坐不稳甲族之鼎的王氏宗主这个位置。他先回中斋换了身常服,然后才去显阳殿。
  王乐瑶正在殿上着急地走来走去,看到萧衍进来,连忙迎了过去,“陛下。”
  萧衍拍了拍她的手,“事情朕已经知道了。朕觉得,他们最有可能去会稽了。”
  王乐瑶也想过这个可能,毕竟王姝瑾是会稽王妃,姜景融跟姜鸾是亲姑侄,王允最有可能去投奔他们。可这就意味着,姜景融要反。
  “会稽王真的会反吗?陛下将会稽王软禁,为何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衍揽着王乐瑶坐下,“既是没有动静,恐怕朕的眼线已经被他们处置了。近来朝中诸事繁忙,朕也大意了,顾不上那边。不过朕放过姜景融时已经料到会有今日,所以让四大姓跟他绑在一起。不过朕还是低估了姜景融的决心,他料定朕不可能一下把四姓赶尽杀绝,而且就算朕追究四姓,只要四姓不能为他所用,生死存亡于他而言,其实无所谓。他肯定许了王允天大的好处,这个好处足以让王允放弃尚书令之位,甘冒风险。”
  王乐瑶一时不知说什么。道理上说,姜景融是前朝的太子,只要他们举起前朝正统的大旗,萧衍毕竟是谋朝篡位,不占理,未必无人响应。毕竟萧衍之前的连番动作,已经打破多年建立起来的秩序,惹得朝中官员和民间有诸多人心怀不满。
  姜景融之所以还没有举事,大概就是在等王允,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当初若不是士族和她力保姜景融,就不会有今日之祸。那时他们其实打心眼里不认可萧衍这个皇帝,觉得萧衍就是个出身寒门的武夫,根本不懂那些所谓的仁义礼信,所以非要跟他作对,保下前朝皇室的血脉,保全了他们所谓的信仰和忠义。这也是士族跟皇权之间的交锋,士族不肯认输。
  事实证明,萧衍是对的,留下姜景融就是为社稷埋下了一个祸患。那些仁义道德,在帝王心术面前,不过是累赘罢了。
  “陛下,我……”
  萧衍摸了摸她的肩膀,“你不必自责。若朕身处你们的位置,接受你们的教育,未必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朕相信,再给你父亲一次机会,他还是会救姜景融,因为那样才是他。现在先想想,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朕之前没有告诉你,北魏的内战其实不仅是内战,还事关大梁的安危。朕正打算出兵北上,若此时姜景融起事,朕的确有些被动。”
  明明是很危急的情况,萧衍却说得有几分轻描淡写。不知是过于自信,还是不想叫身边的人担心。
  王乐瑶说:“长沙王那边呢?我们不是还有龙骧军可用吗?何不让长沙王去对抗姜景融,处理内乱,陛下专心御外敌?”
  萧衍不言。从今日长沙王府的长史换人,他便已经知道荆州那边的情况。此刻,怕是不能随便调动龙骧军了。
  “这些事都交给朕,你不必担心。你父亲跟王允毕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暂时是安全的。”萧衍躺在王乐瑶的腿上,闭上眼睛,“现在先让朕好好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想对策。”
  王乐瑶知道他是喜欢一个人扛下所有事的性子,哪怕火烧眉毛也不会说出来。而且他看上去真的很疲惫,王乐瑶生怕连番变故引出他的旧疾,因此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忧虑,先让他先好好地睡一会儿。
  萧衍很快就睡着了,呼吸沉重。王乐瑶把他放躺在隐囊上,盖好毯子,走到殿外,把刘八娘叫了过来。
  “八娘,你说安在王家的那个棋子,是彩云吗?”
  彩云跟了王竣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毕竟王家的大郎君还未娶妻,居然买了一个花娘做侍妾,在士族之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刘八娘不敢隐瞒,点了点头,“娘娘有何吩咐?”
  “我想写一封信给彩云,你替我尽快送出去。”
  “好,娘娘只管相信我便是。”
  *
  徐州的刺史府之中,为了过年,陆氏忙忙碌碌了几日,终于有空喘一口气。这新府邸,简直可以说处处都不满意,她本想着王赞能帮自己一把,可没想到王赞几日都没露面了。
  她到王赞的书房外面,看到小厮把一个外族打扮的人引进了书房,恰好这个时候王竣过来请安,她就把人拉到一旁。
  “你父亲最近在忙什么?我怎么总见他跟一些奇怪的人往来?”
  王竣摇了摇头,对于他来说,在扬州和荆州他都是王家的大郎君,有荣华富贵可享就够了,才不会去理会这些闲事。
  陆氏正色道:“大郎,你可在关键时候犯糊涂。到我们家这个地步,只要走错一步,那可都是要杀头的!”
  “母亲,您会不会太夸张了?”
  今日,彩云主动去见陆氏。陆氏本来没什么好脸色,但没想到这个出身微贱的小女子还颇有几分见识,跟她痛陈利弊,又说了都城里的情况。要她关注王赞的一举一动,不要到时全家都被连累了还蒙在鼓里。
  平心而论,陆氏当初看中王赞,不过就是看中了他背后的琅琊王氏。到如今,早就没有了夫妻的情意,只不过是舍不得这刺史夫人和王家媳妇的位置。若是王赞这厮敢连累她和全家,她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大义灭亲。
  陆氏又把王竣拉得更近一些,“都城那边好像出事了。宗主房可能把我们舍了,去投奔那个会稽王了。这时候,除了没明说要造反,几乎不可能再回头了。你说你父亲会怎么站队?”
  王竣惊道:“这是何时的事?大伯父疯了吗?”
  “大郎,你听为娘的一句劝,好好盯着你父亲。他若是出府,你也得跟着,表现得上进一些,做出要为他分忧的样子。他现在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就指望着你了。若是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可得赶紧告诉我,听见了吗?否则,我们就得跟着他一起死了!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王竣凝重地点了点头。他虽然觉得母亲贪慕虚荣,性格有些市侩,但是在大是大非上,似乎母亲一直都是站得住脚的。相反父亲近来的确有些反常,加上王家接连出事,好像也有了很强大的危机感。
  但愿父亲不要铤而走险,犯糊涂。否则王家就真的要完了!
  “母亲,我这便去看看。”王竣说。
  第124章 转机。
  在朝廷休沐的几日, 本是一年中最为悠闲的时候。萧衍原本打算一家人好好聚一聚,暂时将国事放在一旁,却被连番发生的变故, 打得措手不及。
  先是北府军中哗变。有几个将领嫌过年发的军饷比去年少, 十分不满,后又听说年后,全军上下的待遇都要比过去缩减三分之一, 便煽动军心,导致几个营的数百士兵大打出手, 还有不少士兵叛逃。桓玄闻讯赶到的时候,场面混乱,不可收拾。
  这支曾为南朝江山立下赫赫战功的军队,如今就如同一盘散沙。桓玄实在不敢想象,这样一群人开到边境去,能抵御北魏的十万大军。
  他收拾了残局之后, 只能匆匆忙忙地进宫面圣。企图打消皇帝命北府军迎敌的决心。
  而此时, 萧衍也刚刚收到消息, 会稽郡的太守府已经被姜景融控制, 王允带去五千的私兵,护着姜景融冲出了会稽王府, 拥护他为主。他们高举前齐的大旗, 并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檄文, 痛诉萧衍的十宗罪, 要推翻他的暴.政,重建大齐。南方有两个州郡,表示追随,已经易帜, 会稽郡周边的数个州郡持观望的态度,也有向朝廷求援的。
  这些地方官吏,本就是士族选出来的,前齐的太子和琅琊王氏的宗主对于他们而言,有巨大的震慑力和号召力。加上萧衍不断削弱士族的势力,也在大梁上下造成了一连串的反应,因此好几个太守和刺史都开始摇摆不定。
  这是萧衍登基以来所面临的最重大的危机,许多被压制的矛盾,都在此时全面爆发出来。对他来说,是个无比巨大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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