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他一向心思通透,识破不说破。沈千眷也无意与他打什么哑谜:无论是否可行,总要去求一求师尊,至少
  他说不下去了,在外人眼里,昭天剑宗怕是真没一个善类。
  两人还是没能回宗门,离开东稷镇后远远就见天都的人拦堵在各个路口。像是等了许久,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分头走。沈千眷当机立断跳下马。
  嗯。云舟渡掌中爆出一团火,顷刻间凝成了赤,他将赤抛给了沈千眷。
  缰绳牵动,马蹄踏了两步又转回来。
  赤的本源乃是十地恶火,性情爆裂,可灼烧万物,你别揣袖中。他不放心地又补了句。
  沈千眷:知道了。这事还要记多久?!
  他不就是图炼丹时这东西能帮自己生个火嘛,要不是小师弟也反对他炼丹,哪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这更方便了他的隐藏。沈千眷背靠一块石壁,嘴里咬着撕下来的布条包扎着受伤的左手。赤趴在他肩上,时不时就吱哇吱哇的,不知云舟渡是哪来的天赋连这也听得懂。
  赤突然间没声了,沈千眷打好结,扫了一眼追来的人,目光一沉:阴魂不散。
  抓起长刀,挥刀斩去从石壁上爬下来的枯骨。他朝着另一侧掠去,眼前模糊了一瞬,喉间腥甜,鲜血从唇边溢出,险些从树上掉下去。不一会儿原先待过的地方便聚集了一堆被操纵着的尸骨。
  沈千眷,你已身中七尸蚀魂散,能跑到哪去?一个曼妙的身影立在石壁上,面容隐没在黑暗中。
  我当是谁。沈千眷硬生生压下所有不适,冷笑了声,元玉姝啊。
  哦?你认得本座?她抬指一点,灵力激荡,四周的树木山石成片成片被削断。
  沈千眷眼见藏不住了,便忍着眩晕立于半空之中。
  从中古时期苟活到如今的,也就那么几个,半神之境的更是凤毛麟角。
  元玉姝一跃而起,灵力化形向他抓去:你知道的倒是多。
  黑色长刀与那道灵力一触即分,沈千眷被掀飞出去,赤从他肩头跳了下来,轰一下化成一个火圈拦住元玉姝。
  沈千眷落地那一霎,地上蓝光一闪,传送阵被启动,他消失在了原地。
  元玉姝看着即将燃烧殆尽的火圈,伸指勾了一缕火苗:竟已融合到了此等程度,浩渊不要赤之主,反而要我亲自来抓这小子。
  火苗从指间消散,她抿了下手指,银白色眼眸眼转向他消失的地方:这小子又有什么特别的?
  沈千眷通过传送阵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瞧着像个山谷。
  师兄。云舟渡牵着匹马过来,见他唇间殷红,不免心中担忧。
  走。他们一刻都不能耽搁。
  浩初帝迟早要面对,但不是现在,更不能是毫无反抗能力地被押着去见他。
  我们去哪?
  天都。所谓灯下黑,便是只有天都才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沈千眷咬着牙,他的瞳孔扩散,视线中已经开始出现幻觉,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驾!
  沈千眷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可见伤的不清,云舟渡正想说什么,就见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渐渐垂了下来。沈千眷的气息急剧衰弱下去,他的下巴枕在他肩上: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小师弟。
  云舟渡一怔,从他手里接过缰绳,看似镇定,实则他的手在发抖。
  他真的太怕第二次失去他了。
  他以为他收了赤,那些人是冲他来的,可这次偏偏不是。
  沈千眷平日不显山露水,除了无上澜山那次,没可能被天都注意到,可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究竟是哪一步出了问题。
  七尸蚀魂散解药极其难炼,亦霸道无比,凡人沾上一星半点都能去掉半条命。云舟渡解开他手上随意包扎着的布条,虎口上裂了条大口子,泛黑的血正滋滋冒出来。
  云舟渡眼眶红了一圈,要想解此毒要么去自投罗网求解药,这显然是行不通的。要么
  沈千眷迷迷糊糊醒来了两次,一次见云舟渡一副沮丧的模样故意逗他:没事,我自己就是炼丹师,把我丹炉拿来,这就让你瞧瞧什么叫鬼斧神工。
  说完就闭眼躺下,好似梦游般起来说了句胡话。
  第二次醒时发起了高烧,云舟渡打了盆水来,正拧干帕子往他额上敷。
  沈千眷也不知自己躺了多久,师弟看起来憔悴了不少,可美人怎么样都是美人,沈千眷不知哪来的力气,抓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别忙了,陪我躺会儿。
  云舟渡嗯了声,上了榻睁着眼看他。
  吾舟。沈千眷轻声念道。
  你说什么?
  云舟渡呆呆的,生怕自己听错了。
  沈千眷亲了亲他额头,翻过身道:你听见了。
  云舟渡这才反应过来,倾身抱住他,蹭他脖子哄道:还想听,卷卷你再叫一遍
  隔着被褥都能感受到他的心跳,沈千眷忽然没了声。久到云舟渡以为他睡着了,正打算起身让他躺的舒服些,就听见一声极轻的:吾舟。
  他记得的。
  云舟渡眼尾泛红,这一刻他真觉得死都值了。
  在他脸上轻啄了下:不吵你,睡吧。
  之后沈千眷又醒了几次,每次都见师弟在给他输灵力。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伤口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屋内很暗,沈千眷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
  一扭头见云舟渡躺在身侧,眼下青黑。
  沈千眷指尖轻轻描摹他的眉眼:师弟,你睡了吗?
  连续好几天给沈千眷输灵力,云舟渡灵力几乎枯竭,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懒嗯了声。
  云舟渡。
  嗯。
  沈千眷绕到耳边,轻声道:吾舟。
  云舟渡手指微屈,他想起来了,不是烧糊涂了
  见云舟渡蓦地睁眼,与他对视着,沈千眷耳朵发烫:只、只想起一些
  他越发肯定那些记忆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小师弟这眼神不会是想揍我吧?
  云舟渡想起他高烧时,却异常清晰说的话。
  这毕竟是血肉之躯,承受不了我所有神力。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人有三魂七魄,每丢一魂,我的实力便会上涨一分,等全失去了,我
  云舟渡猛地一个扑棱,把沈千眷压在身下,红着眼眶俯身耳语:你渡得了苍生大千,此世何不来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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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p是师尊和二师弟,攻是二师弟,不一样的毛绒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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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万魔窟
  ◎美人落泪,我心疼。◎
  盱肇岭。
  草丛悉悉索索,一条细长的蜘蛛腿探了出来,接着是一根手指,就接连在那蜘蛛腿上,仿佛原本就长在上面。待整只手掌钻出草丛才看清,那是一只蜘蛛手。若是这长相清奇的玩意出现在别的什么地方,定会将人吓一大跳,但在盱肇岭有什么千奇百怪的都不足为奇。
  它爬得极快,向着一处石屋而去。那石屋藏得极为隐蔽,若不是这蜘蛛手,怕是再找上半个月也难以找到。
  一直不远不近跟着的元玉姝伫立在了原地,像是在等着什么。
  沈千眷听见细微声响起身,云舟渡一向浅眠,揉着眼也要起,沈千眷哄孩子般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我就去看看,你接着睡。
  他推门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元玉姝。没注意到脚下那蜘蛛手般一脚踩下去,冰寒的灵力将它瞬间冻结了起来。
  两人都没说话,沈千眷不想吵到云舟渡,元玉姝则打量着换了身玄衣的沈千眷,总感觉他与之前见到的有所不同,但又说不出来。
  离了石屋老远,沈千眷才停下来。
  中了七尸蚀魂散,你竟然没事。
  有事没事你不是都要杀我。隔着十丈远,沈千眷一手召出寂秋,不过我有一事好奇,你是如何从中古到活到如今不被天道发现的。
  元玉姝眼神沉了沉,却不答他。
  让我猜猜你投靠了天道?
  元玉姝随手摘下一片树叶:你怎知是天道而不是天都。
  有区别吗?从见到天道之眼开始,沈千眷便知这一世改变的远远不止眼前看到的。
  既然你都知道。她两指夹着树叶一甩,那片树叶携着磅礴的灵力比刀锋更利,直直向他打去,那就更留不得你!
  你杀不了我,别白费力气。沈千眷偏头躲开,眼中靛青色的光一闪而过。寂秋在身前浮起,他弹了下剑身,寂秋顿时分成了五把,朝着元玉姝掠去。
  元玉姝根本没有防御的意思,五把剑在接近她时全部溃散,竟全是虚影。
  连本座身都近不了,你纤细的手指猛地捏住剑尖,从身后袭来的剑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沈千眷一掌将道印打入地下,起身风轻云淡地擦去唇边溢出的血。强行解除封印凭他现在还做不到,开道口子唬一唬她还是可以的。
  盱肇岭也叫万魔窟,地下封印着数千万妖兽魔灵,这也是除了元玉姝之外没人敢进来找死的原因,这数量光是踩就能将他们踩死。
  沈千眷这一掌下去,地动山摇,如同有机关被触发,万千生灵苏醒。
  即便是半神之境也在这里讨不到好,再不走,她也要栽在这了。
  哼,不知死活。
  元玉姝没有立即被吓退,反而冲沈千眷一伸手,周围灵力狂涌,化作一只骷髅爪抓向沈千眷。
  灵威铺天盖地,避不开逃不了。
  元玉姝甚至不用看结果,转身向出口掠去。
  你最好放了姑奶奶,否则那老东西不会放过你的!住手啊!
  云舟渡两眼微垂,一剑刺进最后一只骷髅的头盖骨,平静地踩着一地的白骨出去。
  都追到这来了,那师兄岂不是
  妖魔源源不断从地下爬出来,不用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云舟渡正要去寻沈千眷,却见他垂着头,肩抵在树上,衣袍上有血滴落下来,只因一身玄衣看不出伤的有多重。
  身后有妖兽嗅着血腥味而来,它们隔着段距离咆哮着,对着沈千眷虎视眈眈,却不知为何没有一只敢上前。
  云舟渡奇怪地看了眼,石屋不能待了,便将他背进山洞,用十地恶火将他们圈起来,等着封印自主修复好将妖魔重新被封入地下。
  沈千眷身上的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要在再过片刻就能痊愈。
  小师弟,你是怎么掌控赤的?他没话找话道。
  天地之间任何事物皆有因果,只需动动念头便能感应到,师兄不妨试试。
  沈千眷两手向后撑去,仰着脖子闭上眼道:我能感受到,它们无处不在。只是
  虚一只只在周遭浮现,它们皆面对着沈千眷,既没有接近也没有任何动作。相较于赤的活泼,它们就像迟暮的老人。山洞内的虚密密麻麻的越来越多,云舟渡惊诧道:师兄。
  嗯?
  沈千眷睁眼时,所有的虚瞬息间消失。
  没事。元舟渡还是决定暂且不告诉他,若真不受掌控,知道了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与他对视了两息,云舟渡拽了拽他衣袍:师兄,当一个人失去三魂七魄,还会记得以往的人和事吗?
  话本上说要入轮回道,需饮孟婆汤,可三魂七魄都没了,怕是入不了轮回,想必也用不着孟婆汤。沈千眷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依然如实答道,不过这人都不在了,还要纠结那些做什么?
  抓着他衣袍的手指缓缓收紧,沈千眷感受到了,不由得坐直了些。
  你怎么了?
  云舟渡垂下眼:那你呢?你会吗?
  沈千眷:这可真是问倒他了。
  一个人被生生撕碎魂魄该有多疼,沈千眷表现的越不在意,他越是心疼。虽说什么都不记得,但师兄下意识的还是在借元玉姝的手磨灭魂魄吧。
  毕竟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载体。
  可九世的献祭,还不够吗?
  他什么都不能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
  我做了个噩梦。
  沈千眷好笑地将他揽进怀里:多大人了。
  云舟渡抬头望着他的笑颜,将头埋进他颈边:师兄我好疼
  后天成神又如何,在他眼里他不过是一个孩子,是众生之一。退一万步讲,哪怕记得他又如何,散了三魂七魄,沈千眷还是沈千眷吗?
  沈千眷沈千眷我疼我疼死了
  他的声音带着细微哭腔,混杂在外面鬼哭狼嚎中,如果不是离得太近,根本听不出来。
  沈千眷顿了顿,想要去查看他哪伤了,才伸出手又生生止住,云舟渡身上无伤,若是有方才他便察觉了。滚烫的泪水落到他脖颈上,沈千眷看不到他的表情,便只好拍着他的背哄道:哪疼?你告诉我。淮离,你告诉师兄。
  云舟渡身子微微颤抖着什么都不肯说。
  沈千眷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云舟渡咬着没什么血色的下唇,脸上有一种让人心疼的破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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