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没哭没哭。齐项笑了,是我要谢谢你抢了我的沙发,还恩将仇报地踹我一脚,所以特地买了牛奶来。
我不喜欢喝牛奶。白绩仍旧记得早上那一出,凶巴巴的,我喝可乐。
爱喝不喝。齐项骂他,稀罕得你。
白绩:
*
开学的第一周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去了。
白绩在开学考试前,才延迟听说了齐项为自己辟谣的伟大事迹,一时间心情有点复杂,怪不得最近耳边的闲话少了那么多,他感觉自己欠了人情。
梁逢秋说现在贴吧没有专门骂他的帖子了,只有一些小号还在各个帖子里蹦跶着骂他。
【梁逢秋:黑粉说你一定考不好。】
【白绩:他们说的对。】
【梁逢秋:我就喜欢你这样没有志气却坦坦荡荡的样子,正能量,为你点赞!】
各位同学把书和电子产品放在外面,进来了。监考老师拿着检测装置站门口吆喝,没人进来,只有白绩收了手机走进考场。
白绩没有成绩,所以自动划在最末等的考场,这个考场的人都是花钱买学上的富二代,不在意分数,没人拿书复习,全都抱着手机吆五喝六地组团打游戏,不到考前最后一秒根本不会进教室。
白绩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发呆,这时一个高大的男生走到白绩面前,开口带着浓浓的酒气,不知道大早上在哪儿喝大了来考试。
你是白绩?
白绩面无表情,懒懒地掀起眼皮,没有开口,要是十三中的人来,就知道白绩这个时候在不耐烦。
偏偏大高个没自觉,他跨坐在白绩前一排,脸对着白绩,笑得像个大庆油田,我是蒋睿,你隔壁九班的,兄弟谢谢你!
白绩往后仰靠着椅背,不明所以,嗯?
我没想到有天自己能前进一名。蒋睿看着热情,其实说话时带着让人不太舒服的自傲,听说你以前在乡下混黑?
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绩彻底烦了,抱着手臂,脸色不佳,字字狠厉反问,关你屁事?
你个孙子蒋睿看他不识好歹,没受过气,瞬间暴起。
坐下!发卷子了!老师制止后排的骚乱,他认识蒋睿,直接点名,蒋睿,转回去!
卷子发完,考试正式开始。
白绩转着笔,他鼻尖萦绕着前排的酒气,这个味道扰得他心情难以平复。蒋睿肌肉横虬,考试的时候不安静,仿若桌子间的间隙盛不下他,没事就要往后撞一下。
PTSD患者在生病的时候精力会容易被中断,很难注意力集中去思考问题。同时他们很容易关注身边能刺激到自己的声音画面,这些刺激的存在会加剧他们的焦虑和不安全感。
白绩焦虑不安时极富攻击性,忍耐力也差。
他本来就有点烦,又被那些动静扰得心神不宁,他紧咬下唇,手脚开始发凉,眼前的字逐渐模糊,鼻腔里的酒味似乎越来越浓,一直牵着他往不太美好的回忆走,白绩眼动加剧,他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安抚自己。
这时蒋睿又往后一撞,咣当一下,白绩脑中的一根弦嘣了。
砰
白绩掀着桌子把蒋睿整个人挤压在两个桌子见,重重的一下,蒋睿被撞地直咳嗽。
白绩!老师认识他,大呵一声,考场上你做什么!
蒋睿也怒吼,你他妈有病啊?
白绩深吸一口气,怕留着控制不住自己。
他说:我交卷。
*
一天考完后,白绩大闹考场后又翘了后面考试的事才传到苍昊耳朵里,他找了半天,白绩人不知道跑到哪儿了。
于是苍昊在班级群怒气冲冲的点名白绩。
【苍昊:@Blank,这就是你说的好好考?】
【苍昊:@Blank为什么不考试?看到消息来办公室找我,不然我就要打电话给你家长了。】
【苍昊:@Blank,白绩给我把群昵称改成自己的名字!】
【白绩:在学校,马上来。】
有老师的班级群平时一潭死水,无人问津,齐项也给屏蔽了,突然刷刷冒出四条消息,他以为是什么通知,点开看的瞬间瞳孔放大,人当场傻住。
!?
Blank?
谁?
不是他的陪玩吗?
第17章
齐项反复比照那10位数的账号,排除了白绩盗号的可能性,唯一的答案就是,他俩还真是他妈的有缘。
他背着包一路快步加小跑往苍昊的办公室去,没有目地的,就是觉得应该找白绩去确认一下,认个亲。
以前相处下来,其实真相也有露了不少端倪,但都被齐项忽略了,例如他们俩的声音其实特别像,他还听人喊过陪玩白哥,白绩还问过他齐祺玩不玩游戏?
这些他都没往深处想过。
所以白绩知不知道自己的就是萝莉老板?
思及此,齐项上楼的脚步一顿,再转个弯就能到苍昊的办公室,但此时他的脚尖像被烫了一下的往后缩。
且不说他装萝莉卖萌这件事是不是有点变态,如果白绩知道自己骗了他,知道自己还臭不要脸的喊过他老婆齐项才意识到冲动的自己像个不计后果扑火的大蛾子。
他脖颈一凉,似乎切身感受到了白绩寒刃般的杀人目光和他有力的手刀。
不能认!认了必然完蛋!
齐项正准备转身下楼,就听到办公室里传来苍昊的低吼声,苍昊性子温吞,平时发火也跟玩一样,这一吼算是废了他养三年的嗓子。
考场滋事,交白卷,不参加考试。
丹毓开校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白绩但凡少做其中一件事,苍昊都不会气成这样,他高高兴兴地监考完回来被人当头泼了盆凉水,他们幸灾乐祸地说:你们班那个白绩啊,太混球咯!
苍昊怒斥,白绩你太过分了!今天你必须给我把话说明白!你是不是故意的?
齐项眼尾一压,有点担心自己的同学邻居兼陪玩,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苍昊急了骂人可得劲了,再把白绩给凶急了眼,两个人别干起来。
他踮脚轻步挪到门边,光明正大的听墙角,办公室的窗户比较高,齐项歪头靠着窗沿,往里瞅了一眼。
白绩背对着窗,挺着腰低着头挡在苍昊面前,看不清两个人的神色,只能感受到里面的低气压。这一会儿学生都离校了,空旷的办公室自带回音效果,没有噪音的干扰,齐项能轻而易举听到里面的对话。
办公室里,空调无声营造凛冽氛围。
给我个理由,你为什么不考试?苍昊之前吼得嗓子岔撇了,这会儿喝了口茶降降火,你之前怎么保证的?
白绩没有立刻接话,他双唇紧闭,只剩一条没什么血色的唇缝,他的食指扣着办公桌背面,眼皮低垂着,在思考着怎么答。
你这一天去在那儿了?苍昊发泄完怒火,伸头嗅了嗅,出去玩了?一身烟味!
没。白绩开口了,就呆在学校。
你,你。苍昊不解,你翘了考试就为了呆学校里抽烟?
不是。白绩终于下了决心,他抬眼正视苍昊,眼里的红血块未消,加上他苍白的脸色,有种病态的骇人,对不起,我有点原因。
苍昊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跟着静下来,给白绩时间组织语言。
我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他喉咙涩涩的发酸,沙哑迟缓地说完这句话后怕苍昊不明白,白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像把伤疤曝露给别人看,大脑也为此隐隐作痛。
他缓了缓才继续开口,今天是有点意外,我在考场没控制住自己,所以就走了。
苍昊他听说过这词,但不了解,所以没有贸然的搭话,指着边上的椅子,让白绩坐下来,白绩没看见似地呆站着。
他坦言:我发病的时候比较容易攻击人。
创伤后应激障碍?攻击人?
齐项站在门外,把这两句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个词让他一下子回忆起那天厕所里应裘说的话,所谓的白绩无缘无故打老师难道是因为这个病?
不对!
他脑中一闪而过白绩那被泼满了油漆的房子和他那天开始展现出的异样,应该是那天开始白绩才发病的,在那之前白绩很正常,脸色没这么苍白,没这么瘦,黑眼圈也没这么重。
而且那天在他家门口,白绩一直努力的赶自己走,并没有因为生病而攻击自己,就像今天,他发病了,但是首选的解决办法是离开,而非大闹考场。
白绩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他偶尔展现的脆弱与他周身发散的凶厉感与对人的排斥感是矛盾的,这种矛盾性吸引着齐项的目光,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格外关注白绩。
像是在回应齐项的心思,当苍昊问白绩需要老师做什么帮助他时,白绩答道:您不用担心,我在吃药,不会随便伤人。
齐项无意识地按捏着指关节,听白绩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
我不太想被别人知道。
齐项听到这话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也没有听他们后来的对话。此时他坐在家里,笔记本上全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相关信息。
PTSD是指一个人遭遇或者目睹了创伤□□件后心理调节失衡而产生的精神障碍。
齐项支着额头,伸手阖上笔记本,深深吸了一口气。
创伤性/事件?
死亡的威胁?严重的受伤?那满屋子的红油漆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自责或者恐惧,背负着过往独自蹒跚在成长的路上,所以才养成他这种冷漠孤僻的性子吗?
白绩说他在吃药,可是这个病光靠药物很难治疗,需要的是心理上认知上的治愈,他需要一个轻松安全的环境,帮助他缓解压力与焦虑。
可现在呢?
被人恐惧,被人误解,他一句不解释,一句不辩解,好像个天生没心肠的冰块,任由别人在他身上泼脏水,把他染成别人眼里的颜色。
而他自己,作为个旁观者,是否也在不经意的时候往上泼了墨呢?
嘎达
齐项摁响指关节,痛得他一激灵,齐项突然觉得家里有点闷,他心里麻麻的像长了个疙瘩,尤其是知道白绩是那个又冷又心软的陪玩后,那个疙瘩越涨越大,似乎要堵住了他全部的心脏。
*
齐祺后天学校有个表演活动,这会儿捧着一把巧克力在客厅里天女散花,齐项出门时被砸了个正着。
哥哥,你要出去?
嗯。齐项轻轻撕了撕齐祺的耳朵,一会儿自己给收拾干净,你妈回来看见肯定要骂你。
夏夜带着水雾雾的凉,穿过滞留的闷热,温风拂过小区的树梢,吹落一片被月光泡过的绿叶,齐项手一挥,打落了一瓢月色,睁眼就看到高高的转角墙边立着的一个人。
他竟然一路走到了白绩家?
这么晚了,白绩站外头干嘛呢?
橘黄的暖光洒在白绩身上,他背着瘪瘪空空的书包,靠着墙低头玩着手机,脸被头发丝糊着,他腾不出手,晃晃头想摇走遮眼的头发,越晃越乱,像个漂亮的小流浪汉。
齐项抬脚走过去,特地跺了跺脚,给白绩个提醒,果然白绩掀眼瞥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齐项没说话,只站在他身边看。
白绩正玩着王者,ID赫然写着Blank,这简直是求锤得锤,证明白绩就是他的空空哥哥。
齐项:
出乎意料的是白绩在玩瑶妹,10021,不出意外他能够通过K头获得这一场的MVP,敌方的塔只剩丝血,眼看要赢了,白绩在最后一秒在人家泉水边跳了个舞,甚至出了战场后他挨个给对手队友点了赞。
他退出游戏抬头瞅难得沉默的齐项,眼神示意他说话。
多损啊。齐项评价完问,你怎么不回家?
按照白绩以往的性子,他这时候一定会回关你什么事,可话到嘴边,白绩想到齐项给自己辟谣的事,他话锋一转,答道,我身上有烟味,在外面散味。
齐项震惊,
他竟然跟我好好说话?
齐项更愧疚了!
我听说你帮我的事了。白绩木着脸,道谢时也酷酷的,怪不情愿的别扭样子,谢你。
不用谢,没事,应该的。齐项客气三连。白绩奇怪地上下瞭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齐项指自己,我?
对。白绩想放往常,自己这一句谢谢,齐项得翘起尾巴得瑟起来了。
你嗯他迟疑了一下,你难道不应该再跟我说点什么?
齐项眨眨眼,白绩跟着他眨眨眼,这一对视,让齐项幡然醒悟,因为愧疚,他们反而变得生疏起来。
白绩不想别人知道他的病,应该也是不希望别人把他当易碎品而迁就他,那齐项的愧疚与避让,对白绩其实是无意义的。
齐项心中的结总算被解开,整个人也从紧绷的状态解脱出来,脸上又一次出现了白绩所熟悉的笑容,带着三分春色与三分逗弄的笑。
你这是给自己找事儿啊。齐项像个恶霸,叉着腰,那你准备怎么谢谢我?
白绩后悔了,他就应该在齐项说不用谢的时候转身离开。
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叫你一声弟弟。
齐项一脸正色,他叫白绩哥哥没有一百遍也有几十遍了,白绩比自己还要小,回他一声哥总不亏吧!
这回,白绩可不是耳朵红,他张着嘴,哥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臊得脸颊发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双颊那儿开大会。
换一个。他抠着指甲,觉得齐项在为难自己,你别跟个变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