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应该再往前走

  我不能再往下想了，安亦的失踪，雷羽的伤口，苏柒的脑子，或者是安全所的现状，我都不能再往下想了。
  看着这一屋子的人，我忽然觉得，我可能早就忘记了当初为什么从家里出来。
  我要找我的父母，我当然知道，但我不能再想了。
  我现在唯一需要记得的是我的身份。
  我是队长，我的情绪可能在不知不觉中会影响这里每一个人。
  “哼…”我笑了一下，引过大家的注意力后，看着在一边玩举高高地狄岩和苏柒，说道：“至少，我们的大贫蛋终于找到知音了。”
  那边的苏柒正没大脑一样用脸贴着狄岩的脸蹭来蹭去，再看狄岩的表情，就像香吉士看到了娜美洗澡似的。
  无论是苦是甜，至少这一下大家的脸上都冒出了一些笑意。
  “好了，既然都到这了，一切总会好起来的。大家收拾一下，我们待会就去安全所，幸运的话，我们今晚或许就会等到救援。”
  是的，一切总会好起来的。
  2013年3月5日，星期二。
  我们在玉天安全所外的什么狗.屁防御区过了一夜，这一觉醒过来，我听说安亦失踪了，老雷受伤了，苏柒醒了可是变成了低能儿，还有，安全所也废了。
  除了这些以外，我也算得到了一个最后的好消息——救援.部.队会不定期来到安全所进行幸存者搜救工作。而我们现在，只能去安全所里等待这最后的希望。
  几分钟的暴雨过后，降水虽然没停但也算渐渐变小。这腻歪的天气就好像老天爷脱了裤子一阵舒爽之后正在抖着最后那几滴哒……我其实还是很喜欢雨天的，但今天除外。
  玉天防御区一栋楼房门口，我们正准备上车，前往安全所等待救援。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雷羽这家伙之前在丢了一根手指的情况下，居然还找了辆车给开了回来。
  “你他吗就是个战士…”狄岩看着老雷的手，又看了看他弄回来的那辆君越。
  雷羽抚了一把受伤的手背微笑不语，刚才在屋里叶子已经帮他换过绷带了。当时站在旁边看见那伤口的模样，心里多少有点不太好受。
  分配车辆，我来开锐志，带着林月和小雨，那辆君越让狄岩开，雷羽坐副驾，后面带上叶子和苏柒。
  除了雷羽的手有伤，其实狄岩的肩膀在昨天受伤以后也没好利索，但是现在轻易不敢再让叶子代驾了。
  大家刚刚分别上了车，副驾驶的林月一巴掌就打过来了，还好我躲得快才只是打在我胳膊上。
  “你干嘛你。”我瞥了她一眼说道：“我又怎么招你了！？”
  “哼！”林月眯着眼说道：“听说，昨天晚上你过的很开森呐？”
  “昂……说、说普通话……”
  “什么！？”这声都是从她牙缝里挤出来的。
  “……”
  “怎么不出声了！”
  “……”我憋了一脸，心想小雨昂，快帮你老哥说两句。
  不得不说我和小雨就是心有灵犀，我这刚想完小雨就开口道：“那个……小月姐，石哥也没有……”
  林月慢慢回头看了她一眼，小雨立刻就打住，然后一头扎进后座低声道：“我困了，睡、睡会……”
  我气……
  林月的目光又回到我身上，接下来我就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似的一边挨打一边听训，这车里就剩我们三了林月也不用顾忌什么了。
  每一个叹号不仅表示加重了音量而且还伴随着一次次‘降石十八掌’——
  “你石磊你好！样的啊！趁我睡着了你！你都干！嘛来着！你个臭！石头！大！色！狼！你看！看什么看！低头！抬起来！你还！装可怜！”
  ——我气不是你让我低头的么。
  “臭石头你@#￥@￥……！”
  ——我错了喂，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怎么说小雨也在这啊。
  “@#￥%@#！！”
  ——我告诉你别没完没了的昂，你再打我真急了。
  “@#￥@#%￥……！”
  ——我不言声不代表我忍得住，你别逼我，否则就算当着小雨我也敢治你。
  “@#￥%@#￥……！”
  “够了！”我终于出声了，瞪着林月道：“我干什么了！我都困成那样了我能干什么！？你生气我还生气呢！刚进行一半我就睡着…了…”
  额……好像说秃露嘴了。
  ……！！！！叮了咣当噼里啪啦！！！！……
  ……
  “喂？磊子！喂？！”对讲机又响了，是狄岩。
  我现在正紧贴着车门双手抱头，根本没功夫理他。
  “干嘛呢你们那！？”狄岩说道：“你们那车怎么一晃一晃的？喂我说你小子守着俩妹子可老实点啊！啊哈哈哈！”
  ……这孙子是在作死么。
  林月刚消了点气，这会她忽然拿起对讲机递给我，道：“骂他。”
  我稍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月见状一脸无奈道：“快点！我骂累了！”
  “好、好的……”我接过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狄岩，你tm的@#%￥@#￥@%@#￥@#￥@￥%#%￥#%￥#￥%@#@@#￥@……”
  正愁没地方撒火呢。
  “等会！”狄岩忽然打断我，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骂我也不知道你还要骂多久，但我还是得先跟你说个事。刚才上了车老雷说他之前从安全所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份礼物，你往前看。”
  我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前面那车副驾驶的车窗已经降了下来，一只手提着一个大袋子费劲巴拉的从里面伸出来了，晃了两下以后又赶紧收回去了。
  狄岩的解说就在耳边，道：“十二支箭，老雷找回来的，加上小柒柒本来剩下的一支，现在十三支了！哈哈哈哈！雷老大果然够‘骚张’！好了我说完了，你愿骂接着骂吧……对了我还有最后一句，大姐头在听么？”
  林月瞥了对讲机一眼。
  接着就听里面说道：“大姐头啊，我跟你说，刚才我和磊子从屋里搬东西出来的时候，他跟我说……咳咳……”
  狄岩清了清嗓子，学着我的声音道：“磊子跟我说——‘昨晚太过瘾了’……我跟你说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啊，什么昨晚？昨晚怎么了？不知道啊！哎，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
  咔，通话结束。
  “你必须听我解释！”我一把把对讲机扔给后座小雨了。
  林月只是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这么说是被你骂了以后想挑拨我生气，好让我替他打你。”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宝贝你太聪明了，狄岩这点小伎俩根本入不了你的法眼……”
  “他这么做看着好像很聪明，但实际上存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林月又冲我笑了笑，露出了那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道：“他挑拨成功了，呵呵~”
  咚！当！咔哧！镑镑镑……
  亲爱的小月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练就了这一套名为‘月牙拳’的小连击。
  “时间紧迫，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出发吧！”
  放下右胳膊的袖子，遮住那一排排牙印和一道道血痕，我噙着莫名的泪水踩下了油门。
  队伍终于驶上这通往安全所的最后的路程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破碎的街道上，天还没有黑，看样子我们用不了多久就能到目的地了。
  这段路越往前走越是觉得世界是黑白的。
  到了这个位置，废弃的家庭用车连影子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又一辆四分五裂的坦.克，或是要么缺了轱辘要么少了屁.股的军.用.载.具，我们甚至看到了落在路边挨着楼房的几架直.升.机，现在也就剩下‘机’了，‘直升’用的螺旋桨早不知道被炸到哪去了。这所有载具原本涂饰的迷彩色或白色也早就变成了焦黑色，都被防御人员撤退时留在了这里。
  至于这的地面，大概也是在撤退的时候为了阻拦尸群搞坏的，几乎就没有一块完整的水泥地表，左一个大坑右一个深洞，里面全是焦黑的德行，我还看见一堆报废的迫.击.炮就扔在路边的坑里，其中还夹杂着几个rp.g模样的家伙，反正都是没法用了。另外还有数不清的弹壳铺满了整条马路。
  再来看道路中间的设置，每隔一段路就会出现一道又一道人工障碍，这时候也已经形同虚设，防御战壕、铁丝网、破胎器，还有那种像是古代‘拒马’一样却是铁质的栅栏等等等等，这一切都早在不知名的爆.炸中光荣掉了。
  道路上的现状给我们的行车带来不小的阻碍，不过至少我们还能将就着慢慢往前开，有雷羽在前车副驾带路，我也不用太担心什么，虽然开车的是狄岩，但他的不靠谱也很会分时候。现在问题只不过是轮胎不断碾压着弹壳前进发出连续的‘咯吱咯吱’声让人有些烦躁不安……我都怕哪块冷不丁出个玩意把车胎扎漏了。
  雷羽之前已经走过这一遍了，有他指路也可以轻松点，所以在跟着他们往前慢慢开的闲暇时，我还可以顺便看看外面的那些……碎肉。
  要说一个四五米长的铁丝网上能挂多少尸体，依我的答案，无数个。
  铁丝网上绕出的‘枝干’也同样布满荆棘，那些早已死透的尸体就这么挂在上面，当然基本上也都成了焦黑的模样，不知道是烧的还是炸的。
  之所以说一张网能挂无数个，是因为它除了能挂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整尸’以外，还能挂上一大堆数不清的焦黑色物体，有些只是碗口大小的一块，有些则是脸盆大小的一滩。我想当初防守这里的人是不会有闲心挂点烂七八糟的东西，那么这些物体应该就是被炸碎的家伙了……鬼知道这每块烂肉都是属于谁的。
  这种气味早就散光在周围空气中的黑色物体遍布视野，满街都是，它总的数量可要比这里任何东西加在一起都要多。
  为了方便透气我们一直开着点窗户，反正外面雨也不大，就那么两滴哒落进来也没所谓。可走着走着忽然一股极度难闻的味道就从外面涌进车里来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我们都把窗户给关上了，可特么那味儿像是透过紧闭的窗户都能钻进来似的，没多大会儿就把整个车厢充满了，这感觉要比站在成堆的尸体前闻到的更让人难以接受。
  这气味弄得我们三都是一阵阵作呕，我可真怕我会一不注意就吐出来，结果余光看见林月的反应比我还厉害。
  她和小雨一边忍着恶臭一边不知道从哪抽出几块破布就去堵窗户边，但那基本是徒劳无功的。现在这情况开窗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天窗和空调也一样废了，真特么恶心。
  我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小雨，奇怪的是，她的脸色都要比我和林月好些……年轻就是好。
  “…咕……呕……”林月实在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胡闹归胡闹，但当我看到林月这个样子还是忍不住心头一紧。
  “小雨，找找看有没有袋子，最好你俩一人一个。”我头也不回的吩咐了一句，接着拿起对讲机说道：“狄岩，开快点，这里的味儿…咕……太冲了。”
  “收到，我这也够恶心的，我跟你说，现在这感觉就像上完厕所回头看见一大堆苍蝇正在你排出的那玩意上面爬来爬去翻来覆去游来游……”
  “闭嘴！”我厉声打断道：“开你的……哎！”
  我就知道狄岩这句话一出来会让正恶心的人更难受，所以才赶紧开口让他闭嘴，可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林月吐了，而且还没就着任何东西，就这么直接吐在副驾脚底下了。
  后来雷羽跟我说过，如果你觉着当你每次喝醉了以后回家应该得到应有的照顾的话，那么在你媳妇不舒服的时候你就得先像儿子一样给她伺候好了。
  “我滴亲妈！小雨拿纸！”
  呕吐物的味儿很快融进那股恶心的气味一股脑的往鼻子里钻，我觉着脑袋快炸了。
  “怎么了磊子？出什么事了？”狄岩憋着气说话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我直接就喊出来了：“你他吗个魂淡快往前开！小……我吐在车里了！”
  “我擦你真的假的！？”狄岩只是废话了一句，跟着眼看车速就提上去了。
  我踩下油门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林月，刚吐完的情况没有让她的脸色有一丁点好转，反而越来越难看了，整个人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的捣着气。
  他妈的！明明外面还在掉着雨点哪来这么大的味！
  开出一小段距离以后我赶紧降下点窗户去闻，结果那味又钻进来了，弄得我一股劲直接从胃里窜上了喉咙。
  赶紧关上窗户再回头看一眼林月，我要是再吐了那她可就够呛了。想到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撺上一口气直接把喉咙里的东西给再咽下去……
  对讲机里正叫唤着什么，可我没工夫去管了。
  头疼、脸疼、脖子疼胃疼，就连旧伤也较上劲了，浑身上下跟抽筋了似的。
  这次又开出一大段，我不得不再次摇下窗户去闻……好了，终于没味了！
  一脚刹车跺死在那，档棒忘了摘结果车一停直接熄火了。
  解开安全带之后我本来想探过身子直接先打开林月那边的车门放味，可楞了一下，还是自己先下车了，从车头绕到副驾驶那边，确认了外面已经完全没有臭味以后我才打开了副驾的门子。
  此时一接触到新鲜空气林月像是瞬间活了过来，喘气的频率比刚才快了好几倍，身子一歪差点滑出座位。
  我扶着林月侧头看了一眼，狄岩也把车停下来了，随即我直接一个公主抱就把林月从副驾驶弄出来了，同时对小雨说道：“你下车，去坐前面那个。”
  说完我立刻就抱着林月往前车那边跑。
  这时候狄岩、老雷和叶子都开门下了车，闻到新鲜空气也是浑身一松，可看到我的时候表情又都僵住了。
  “这怎么回事！？”
  我怕小月淋点雨再着凉，所以也没顾得理他们，赶快把她抱到前车塞进了后座，这时候小雨也跑过来了。
  其实当时林月只是比较难受，但意识也是清醒的，看我这忙忙叨叨跑前跑后她倒愣了，一时也没来的及出声。
  我有点粗鲁的脱掉林月的外套，甩手就给扔了，那上面刚才沾到了她吐的脏东西。
  “她只是闻那味有点不舒服，小雨你上这车，照顾点你小月姐和苏柒，叶子开车，雷羽坐副驾指路，都快点上车别淋雨着凉了。狄岩！你跟我去开锐志。”
  快速说完这些我迈步就往回走，大家也没多墨迹，各自按我说的动了起来。
  我回到锐志边上头一件事就是把副驾驶座位下面的脚垫给扔了，这样大部分脏东西也就算清出来了。
  “这车里味太冲了，她们女孩受不了。”我对跟过来的狄岩说着话，同时抽了点纸简单擦了擦副驾驶座位下面，接着又快步往车后走。
  狄岩从下车到现在一声没吭，等他跟着我到车尾打开后备箱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
  手刚一扶住后备箱盖子我‘泼’一口就吐了出来，刚才出发前吃的那些又浪费了。